第46首:你學壞了
我一直都在流浪可我不曾見過海洋我以為的遺忘原來躺在你手上我努力微笑堅強寂寞築成一道圍牆也敵不過夜裏最溫柔的月光。——林宥嘉《殘酷月光》
宋一一還沒搞懂遊戲規則,就被點名了。
“餘樂和孟渠打起來了,你會站在誰那邊?”
黑暗中的梁又西勾了勾唇角,果然,宋一一玩遊戲隻能提出這種小學生的問題。
“我會幫孟渠打死餘樂。你這什麽書呆子問題,違規,懲罰兩個腦瓜崩!”
秦時雨比了個彈腦瓜崩的手勢,準備向宋一一的額頭發動進攻。
餘樂及時的把頭伸了過去:“彈我吧,一一怕這個。”
秦時雨牟足了勁,啪啪彈了兩個,彈得餘樂睡意全無,吱哇亂叫。
“好了,到我了,我來問,餘樂答。”
餘樂抱著胳膊,把身體轉向她倆這邊,意思是“說吧”。
“你對宋一一是不是賊心不死?”這問題一出口,大腿就被宋一一擰了一把。
“是的。”餘樂答案直截了當,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隻要我不死,我對宋一一的賊心就不會死。”
“好,像個男人!”就等你這句話呢,餘樂你可真是最佳助攻啊。
“到我了?”餘樂看了看自己的左側,是梁又西。
梁又西遺世獨立的坐在暗處,沒說不參與,也沒說參與。
“梁又西,如果有一天,你的粉絲和宋一一勢不兩立,你必須舍棄一個,你怎麽選?”
這問題,蓄謀已久。
一出口,車裏的空氣就仿佛凝結了。
“保全宋一一。”梁又西非常果斷的回答。
“但願如此。”餘樂對這個答案,抱著百分百的懷疑。
“這一題算過了,趕緊的下一位。”
梁又西看了看宋一一,猶豫了一下。
“宋一一,我和餘樂都要替你挨腦瓜崩,你選誰?”
“餘樂。”秦時雨的笑聲還沒出口,宋一一已經幹幹脆脆的答了。
餘樂吹了一聲象征勝利的口哨。
梁又西的臉瞬間變得更陰暗了。
秦時雨正鬧哄哄的準備再來一個遊戲時,自己的手機突然響了。
深更半夜,一個陌生來電,秦時雨有種不祥的預感。
“到哪兒了?”手機裏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秦時雨直接掛斷了。
“誰?”餘樂好奇的問。
“李逵。”秦時雨惡狠狠的說。
“黑旋風?”餘樂更加不解,秦時雨什麽時候還認識梁山好漢了。
一旁的宋一一,用嘴型說了三個字:“楚魏洲”。
餘樂立刻get了其中的奧秘,不再繼續問下去。
車子晃晃悠悠的十幾分鍾,終於到了下榻的酒店。
秦時雨和餘樂先下了車,宋一一本想跟著下去,卻被梁又西拉住了。
“跟我去後門再下車。”
大王眼疾手快的把車門關了起來。
下了車的秦時雨和餘樂,一轉身,發現車子已經開走了。一個看著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走過來,說是梁又西的生活助理,會帶他們先去辦理入住。
“梁又西不住這裏嗎?他怎麽走了?”秦時雨好奇的問。
“他要走後門,前門會被偷拍。”小姑娘普通話不太好,說話的時候帶著一點點南方口音。
“那帶走宋一一幹嘛,腦子有病。”秦時雨看著開遠的車屁股,嘟囔了一句。
一轉身,就撞在了一堵極富彈性的肉牆上。
“你瞎了嗎?!”都不用看清人臉,她的第一反射弧就是罵人。
“那也是被你氣瞎的。”典型的低音炮,都不用介紹,就知道是誰。
“你怎麽陰魂不散啊!想追我啊!想追我先去三十裏外排隊好嗎?!”
“哦?估計聽到我要排隊,你這三十裏的追求者都會嚇跑。”楚魏洲一臉臭屁的說。
“沒關係,把你踢走,很快又能排三十裏。”論嘴皮子功夫,秦時雨還沒輸過誰。
“走吧,這酒店我看過了,條件太差,不適合你住。”
“我皮糙肉厚的,住豬圈都可以,不勞您費心了。”
“那我帶你去住豬圈。”楚魏洲直接上手拉起她的胳膊。
“住豬圈也不是跟你一起!”秦時雨直接轉向一旁看好戲的餘樂,“餘樂你是死人嗎,沒看見光天化日強搶民女嗎?”
“我隻看見兩個土匪在鬥法,沒看到哪兒有民女啊。”餘樂擺明了不想插手。
“小樂也要一起來嗎?我沒定你的房間。”楚魏洲非常刻意的暗示著餘樂。
餘樂也不傻,但出於對秦時雨安全考慮,他還是猶豫了一下。
猶豫的這一下,也隻持續了三秒鍾。
“我住這就行,我媳婦兒在這,我就不跟你們去住豬圈了。”說完就安慰似的拍了拍秦時雨的肩膀。
“出來混總該要還的,誰讓你小小年紀就欠下這麽大一筆情債呢,我也幫不了你。”說完就甩了甩身上的背包,進了酒店。
秦時雨掙紮了幾下,試圖從楚魏洲鉗製下掙脫出來,奈何對方身高力大,自己一米六八個頭,在他麵前還是跟棵小蔥花似的,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
要不是她逐漸想起來一些關於他的事,被這麽無禮的對待,她大概早就撒潑打滾叫警察了。
楚魏洲強勢的拉著秦時雨手,一直把她塞進自己的車裏,幫她扣好安全帶,這才算安心。
沒給秦時雨任何逃竄的機會,他才一上車,就直接點火起步了。
車子開出去幾米後,他又偷偷上了副駕駛的車門童鎖。
他不得不小心,他可是幾天前,才剛剛見識過這家夥發起瘋來有多麽得狠。
她在自己母親的葬禮上,以一敵百,把自己父親的顏麵踩在地上瘋狂踐踏、毫無情麵的樣子,到現在他還是記憶猶新。
萬一她烈女精神上頭,想要強行跳車,他可承擔不起這個後果。
楚魏洲這邊正在擔心有人會跳車,而另外一邊的秦時雨,卻完全“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了。
不再掙紮的原因,隻是因為剛剛楚魏洲給她係安全帶的時候,附過來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那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她想起來了,關於“魏洲哥哥”的印象。
少年的他,似乎總是對一切事物都有獨特的見解,那些想法新奇又有趣,常常能讓見慣了人雲亦雲的她,眼前一亮。
他從不強求她的得體,也不斥責她的胡鬧。
他總是靜默的站在一旁,看著她出醜,然後安撫她的懊惱。
這樣一個不落俗套的男人,應該不會因為長大了,就變成了壞人。
自從車子上路,安全帶提示音就一直在響,她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安全帶,扣的好好的,反倒是旁邊這位駕駛員,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態,竟然忘了扣安全帶。
“楚魏洲,安全帶。”秦時雨被提示音吵得腦仁兒疼,忍不住開了口。
楚魏洲這才發現自己的安全帶忘了係了。
但在秦時雨麵前,他不能表現出自己的蠢,於是假裝非常從容,用左手扯過安全帶,在手臂無法繼續前進的地方停在半空中。
“幫我扣一下。”低沉的嗓音,在狹小的空間裏,顯得更加攝人心魄。
秦時雨無奈的撇了撇嘴,順手幫他扣上了。
這樣獨處的時候,楚魏洲似乎沒了剛剛的那份霸道,而是被安靜的環境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和,她側過臉去明目張膽打量他,他也沒有咄咄逼人的戳穿她,讓她下不來台。
但被人這麽瞪著眼睛大量,楚魏洲多少還是有些尷尬。
他不自然的用右手食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繼續假裝如無其事。
這個細微的動作,卻敲開了秦時雨記憶的大門。
她想起來了,她的“魏洲哥哥”到底是誰。
那個總是穿著工工整整的白色校服,背著皮質的方形書包,每天從她家遊泳池邊經過的少年。
那時候她大概隻有七八歲,因為不願意練鋼琴,被媽媽逼著開始學遊泳。但奈何她一點都沒有遊泳的天賦,在水裏泡了一整個夏天,也還是隻會原地狗刨。
住在隔壁的楚魏洲比她大兩歲,是出了名的遊泳天才。
大概是出於天才對笨蛋的同情,即使他每次經過泳池邊時,秦時雨都在非常丟人的狗刨,他也從來沒有側目過一次,或者嘲笑過一次。
反之,餘樂隻見了一次她的狗刨,就嘲笑了她足足一個月,後來還是被秦時雨打的實在怕了,才閉了嘴。
這是秦時雨對他的初印象,那麽純粹,那麽可靠,跟狗一樣的餘樂是完全不同的人類。
那時候,楚魏洲的父母似乎常年不在家,大概媽媽也是沉迷於他那副乖巧懂事的色相,主動邀請他到家裏來吃飯。
一開始隻是早飯時能見到他,後來變成了三餐都能見到他,到最後,連半夜起床上廁所,都能在廁所門口見到穿著睡衣的他。
他總是話很少,總是很謙讓,總是語出驚人。跟父母聊天時,他像個見解獨到的大人,跟自己聊天時,他又像個生動有趣的孩子。
他害羞或者尷尬時,都會習慣性的用右手食指摸幾下自己的鼻子,緊張時眉頭會微微的皺起,高興時嘴角會略微僵硬的抿著,生氣時會收起所有的微表情,隻冷冷的看著對方。
大概是這樣朝夕相處的喜歡,讓小小年紀的秦時雨,在對著生日蠟燭許願時,說出了要嫁給他的話。
“我的生日願望是,長大後能夠嫁給魏洲哥哥!”
大家像聽了個好笑的笑話一樣,哄堂大笑。
隻有楚魏洲嘴角僵硬抿著,幫小小的時雨擦了擦嘴角的奶油,又偷偷靠近她的小耳朵。
“一言為定。”
然而“一言為定”之後的沒多久,楚魏洲就搬家了。
雙方父母寒暄了許久,說了很多句再見,秦時雨也還是搞不懂“分離”的意義。
直到看著他上了那輛黑色的車子再也沒下來,車子緩緩起步,越開越遠,她才意識到,魏洲哥哥走了。
她哭著追了好遠好遠,魏洲哥哥也不會回來了。
那之後,他們就失去了聯係。
像是賭氣一樣的,她刻意遺忘了這個人,這個名字,和這段有他的回憶。
如今事過多年,故人重逢,音容相貌已經跟小時候截然不同,也難怪,鬧出了這麽多烏龍。
如今的楚魏洲,早就沒了小時候的那番純粹和稚氣,取而代之是銳不可當的氣場和氣死人霸道。
這股子從內到外流露出來的霸道總裁味兒,像極了那些古早的言情小說裏,又冷又酷又寵你如豬的男主設定。
她嚴重懷疑自己缺席的這些年,是不是有什麽不三不四小姑娘,給她看了太多這種霸總的愛情書,才會讓他一張嘴,就是“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種懷疑讓她微微不爽起來。
她側了側身體,讓自己幹脆正麵對著楚魏洲。
楚魏洲掃了她一眼,不知道這個鬼機靈又要唱哪一出。
秦時雨嘖嘖幾聲,又搖了搖頭,最後雙手抱在胸前,開了口。
“魏洲哥哥,你學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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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魏洲:我還可以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