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姐妹
南唐
皇宮
午門
龍皇領著一眾官員,站在午門前,看著那不遠處的車架越走越近,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深。現下明明是夏日,太陽最毒的時候,但龍皇卻感覺不到一絲的炎熱。他的心,早就飛到不遠處那個富麗堂皇的車架,和前頭騎著馬的祁將軍身上了。但他身後的大臣就沒有怎麽好運了,很多人都已經大汗淋漓。等人的時候,最是無聊,已經有人開始揣測,不過是大皇子回宮而已,陛下為何要搞這麽大陣仗了。
“不是說,大皇子在邊境受了重傷,很難治好了嗎?這下怎麽又回來了?”
“你忘了,前年,陛下已將京中一半的禦醫和所有醫術精湛的大夫,都派去了西境。雖然近些年,京中的大夫也有不少醫術精進的,但論資曆,還是那些大夫好些。大皇子雖然在邊境受了傷,但是有祁將軍的護送,又有這些大夫的全力救治,想來,應該也沒有大礙。”
“既然治好了,又為何將大皇子發回京中?按道理,不是應該直接在祁將軍府中修養嗎?現在邊境戰事吃緊,大皇子身為前線守將,就這樣回來了,那戰事怎麽辦?”
“自然是另派人去了。大皇子畢竟是陛下的長子,現在也才十歲,年紀輕輕就受這麽大的苦,陛下怎麽舍得,召回京中也是理所應當的。”
“這下,又有一個大差事,等著被人拿了。”
“自從上官家倒台後,朝中落了不少人,現下陛下都還未補,聽說,朝中有很多臣子都等著補位。至於這大差事,怕是輪不著那些想搶的人了,這偌大的權柄,素來,可都是那幾位的活兒。”
“別說了,來了。”
待祁承冕走到龍皇麵前,便利落下馬,向龍皇肅穆道,“啟稟陛下,臣不負眾望,已將大皇子安然帶回宮中。”
“祁將軍請起。”龍皇親自伸手,將祁承冕扶了起來。二人雙眼對視的那一刻,祁承冕對龍皇點了點頭,看見他這個舉動,龍皇的笑意更深了。他笑著對祁承冕道,“祁將軍一路辛苦了,想必夜兒路上,給將軍惹了不少麻煩吧。”
“陛下謬讚,護送皇子,也是臣的本分。大皇子一向識禮懂事,路上又怎會給臣惹麻煩。”祁承冕拱手回道。
龍皇點了點頭,接著道,“現下夜兒身上的傷,如何了?”聽聞龍皇此話,祁承冕猛地抬頭,眼眸中盛滿震驚。龍衡夜經救治,不過是保下了他的命,現在都還未蘇醒。更何況,他給龍皇提的辦法,失誤率極高,一旦出了岔子,後果不堪設想。可是看龍皇現在的神態,像是要向朝臣們說什麽。他思慮半響,方心中微歎,道,“陛下放心,大皇子的傷已無大礙,隻是路途辛勞,加上先前受傷嚴重,尚需長時間的休息和調養。”
聽到祁承冕也算思慮周全的回答,龍皇心中算是鬆了一口氣。他回身,朝著臣子們道,“各位愛卿先回吧,朕還有事情與祁將軍商議。”
“諾。”朝臣們行完禮後,便一一告退。龍皇瞧著他們都走了,才對著祁承冕言道,“祁將軍,朕知道你旅途勞頓,但朕還有要事與你商議。且,夜兒的傷勢和受傷的情況,還需要你詳述於朕。因此,今夜,你怕是要宿在宮內了。”
祁承冕早有此準備,便答道,“能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榮幸。臣與夫人已經商議好了,今夜臣宿在宮裏,夫人也會在府外,打點好一切的,請陛下放心。”他剛剛入京,今夜一定會有很多朝臣上門求見,而現在龍皇又以這麽大的陣勢迎接他,那上門的人,恐怕隻會比他原先想的隻多不少。還好,他早有準備,不然若是陛下今夜施法,他怕是分身乏術了。
“哈哈哈!好!還是你最懂朕的心意。那咱們先進宮吧,祁將軍。”龍皇開懷大笑,心算是定了下來。祁將軍娶的那位夫人,是邊境的一位將軍家的嫡女,為人比較凶悍,行事果敢,心思細膩。有她為祁將軍打點,估計那些朝臣,什麽也套不出來,這可真是件好事。
“是。”祁承冕應道。言罷,二人便從午門進了皇宮。此時,正午的太陽剛過,白雲慢慢遮蓋了原先淩冽的太陽光芒。細密的白雲中,偶爾透出絲絲光線,應在二人挺直的脊背上,看上去就像兩顆一同生長的鬆柏般,霸氣挺拔。
雲樓邊界
延雪河山
寒洞內
隨著陽光的遷移,天色也暗下些許,此時,從昨夜一直為蘇醒的龍衡鈺,終於在白雲將要散去時,醒了過來。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睡在她身旁的龍如霜。小小的孩兒,稚嫩而白皙的臉龐,點碎的陽光灑落下,恍若一塊尚未雕刻的羊脂白玉般,純潔美好。雖是在寒洞中,但龍衡鈺感受著她平穩的呼吸,心中卻有股前所未有的安寧感。昨日來的時候,他不知道碰到了什麽東西,居然一下便暈了過去。好在上天垂憐,他終究,還是挺了過來。
“二哥哥,你醒啦?!”正想著,龍如霜便也醒了過來。當二人直立起身時,他伸手摸了摸龍衡鈺的頭,見那溫度已經降了下去,便開心地笑道,“嘻嘻,太好啦,二哥哥終於不燒啦。我們也可以繼續往前走啦!”言罷,她一回頭卻看見了攔在前頭的靈水涎,心中又升起了些許愁悶,“怎麽辦。這麽大的水流擋在這,我們怎麽往前走啊。”
龍衡鈺勾唇一笑,拉起龍如霜的手,並輕摟住她的腰,讓她站起來,便言道,“別怕。二哥哥現在好了,就沒什麽可怕的了。不久是兩條水流嗎,怎麽可能攔住你二哥哥呢。”話音一落,龍衡鈺便收齊了笑容,信念一動,右手處便升起一株妖豔美麗的曼珠沙華。那花經過兩次的藥物洗禮,它的紅色不再如往常一般弄後,而是變得細膩,花蕊出的枝丫,似乎也變得更有活力了。它們歡快地搖曳著,向召喚出它們的主人,展示著屬於它的風采。花蕊中央的鮮血不知何時變成了水滴狀,瞧著似一顆晶瑩剔透、鮮豔欲滴的寶石一般,那金絲盤繞其上,更顯得那鮮血,金亮明媚。
“二哥哥,這是什麽?!”龍如霜瞧著那曼珠沙華,雙眼盛滿好奇,便出聲問道。
龍衡鈺隻毫不在意地炫耀道,“這是二哥哥之前在那密室所得,他是二哥哥的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這四個字,激起了龍如霜極大的興趣,“那二哥哥,你給它取名字了嗎?這朵花,能幹什麽呢?!”
“它能幹的事情可多了。”話音剛落,龍衡鈺便狀似不經意地將那曼珠沙華拋了出去,可實際上,在那曼珠沙華被拋出去的瞬間,他的右手,也微微一轉,手中燃起了金光。那花一脫離,便在他那一轉之下,花瓣霎時分離成無數精銳刀片,刀片一成,便帶著漫天的殺氣朝著周邊的樹杈分去。不一會兒,周圍的樹杈,全都被斬成了碎片,除去那落入河中的,其餘全被零落成泥。待砍完這樹杈,刀片又回道了一起,連同那曼珠沙華的枝丫,一同化作鮮紅的葉子,落在那河水之上,而後靜靜地,停在二人的麵前。
龍如霜嘖嘖稱奇,龍衡鈺則很是驕傲,他帶著龍如霜站在了那樹葉之上,那樹葉便帶著他們繼續前行。說來也奇怪,這靈水涎,本身便具有腐蝕之效。可那曼珠沙華落下去,卻毫無損傷。“這是因為這花,經過靈水涎洗禮的緣故。”九轉環似是感受到了龍如霜的疑惑,聲音很適時地響起,“你忘了?是你親手把那藥丸打入龍衡鈺體中的。他的體內既然吸收了靈水涎跟那金梅的力量,自然就不會再因為靈水涎的腐蝕性而有損害。他那曼珠沙華,之所以由普通花朵的形狀產生變異,就是因為他吸收了靈水涎,跟那金梅的能量罷了。”
“那,為什麽二哥哥會被這寒洞內的東西所害,我卻不會呢?”其實這個疑問,她昨日就想問了,隻是昨日她一直都把精力放在研究如何救治二哥哥之上,慢慢地也就忘了這個事情。現下九轉環提及那曼珠沙華之時,龍如霜便又想起這疑問來。
“很簡單啊。”九轉環答道,“自然是因為你在那萬裏星辰圖中受過那星辰之力的緣故。萬裏星辰圖畢竟也是天地初分就有的物什,威力自然無與倫比。你既受了萬裏星辰圖的傳授和庇佑,那星辰之力在你體內自然也會保護你。雖然這延雪山脈也是從天地初分之時就形成的,但對於同是天地之物的星辰之力而言,自然沒什麽威懾力。若是比起來,勝負另說,但是打個平手,還是沒什麽問題的。所以,在這寒洞之中,你不必擔憂會被那寒氣侵襲。”
龍如霜了然,但她想了想那曼珠沙華的模樣,便又問道,“這血靈老人,不是隻留下了一把冥殊跟那散血之法嗎?二哥哥手中,怎會又多出一株曼珠沙華呢?”而且瞧著,這曼珠沙華的作用並不低,可算得上是一個新的兵器了。
“此事我也不知曉。”九轉環道,“你別看我是個千年神器,好像什麽都知道。但實際上,我隻是知道些古老的東西。類似這種修煉之法的秘密,基本是不會外傳的,越是有名的神仙,捂得也越緊。不過當年除了那冥殊和這散血之法,的確也沒人見過血靈老人用別的法術。或許,在你二哥哥身上,發生了什麽其他的變故,也未可知。”
正當二人說話的時候,龍衡鈺在前方發出一聲爆喝,“霜兒!小心!”待龍如霜抬頭,發現頭頂處有一黑影帶著陰冷的氣息,狹著怒火朝她衝過來。當她感受到死亡氣息的那一刻,右方的龍衡鈺正勠力拚殺,他的周圍本圍了數十道黑影,已有半數被他所砍,此時,他也幫不上龍如霜。正當他操縱著由曼珠沙華所化的小刀,瘋狂砍殺。右手旋刀,三道黑影被破,彎腰跳起,回身躲避,那刀已脫出右手,在他周身出,由他心意而動,成圓形狀環繞砍殺。好不容易,將剩餘的黑影除了大半,可當他空出手,準備衝過來時,那黑影卻已將龍如霜吞噬。此時,奇異的一刻發生了,那黑影吞噬龍如霜後,突然似被火燒了一般,冒起白煙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龍如霜,除了表麵有些劃痕外,並無損傷。
介於此時正在龍衡鈺身旁,九轉環沒有立即為龍如霜治療表麵傷勢,但它已經暗地裏給龍如霜止了痛。現下也就是,那些血紅色的劃痕看起來比較恐怖罷了。之後,也不知是不是那黑影被燒起了作用,這黑洞周圍的黑影,都不敢再打擾龍如霜。龍衡鈺見此情形,雖心有疑惑,但危急之時,也顧不上這許多。那由曼珠沙華所化的樹葉,已逐漸變得單薄,這便是因為龍衡鈺拿走了部分曼珠沙華刀片的緣故。按照此般事態,若是不能在半盞茶內將這黑影除盡,他二人就會先因為耗盡功力而落入靈水涎中,生死不知。
“怎麽辦啊?!”龍如霜內心對著九轉環呼喊道,“以二哥哥現在的功力,根本不可能跟這黑影相抗衡。”她看著龍衡鈺手上已有不少劃痕,心下擔憂。龍衡鈺的衣衫已有多處破損,那砍殺的場麵雖然看著很帥氣,但每砍殺一次,他周身的血氣便虛弱一分,人的氣息也變得越來越微弱。
“不必擔憂,他的體內,還有冰鈴花。若是他真的遇到了生死之難,冰鈴花便會主動護主。這黑影居然對這血靈老人的散血之術絲毫不懼。”九轉環歎道,“其實以龍衡鈺現在的功力,尋常的物什,不會對他造成傷害。就連尋常的武術高手,也很難近身。這些黑影既然能對他造成這麽大的傷害,那說明這黑影之中的刀刃,應該是上古時期的神仙所留。而那黑影的氣息,則可能是當年神戰中殘存的怨靈。”它話音剛落,龍如霜就看見,龍衡鈺的心髒處,現起了一簇不弱的光芒。
一株白藍交織的花朵,自那心髒而出,這花周身堅硬,任那黑影如何砍殺,都不傷它分毫。而它周圍的光芒,恍若一個罩子,將龍衡鈺和龍如霜包裹而進,二人站在其中,隻覺得溫暖無比。看來這冰鈴花,對二哥哥是真的很好,龍如霜這樣想著,有這種絕世之物保護,她暫時不需要擔心龍衡鈺的安全了。對她二人來說,這冰鈴花是護身之物,可對於那黑影來說,就不那麽友好了。
冰鈴花的花蕊處,升起淡淡的寒氣,那寒氣散得極快,猶如蜘蛛網一般,無孔不入地將這黑洞中的所有黑影全數包圍。刹那間,周圍的黑影,全部被凍成了冰雕。做完這一些的冰鈴花,從花瓣中分出一片,慢慢地,飄到最上方的冰雕,由上至下,開始切割。‘刺啦!砰!’劃破聲和破碎聲接連不斷地響起,仿佛死神到來的聲音,那些黑影全部,化為了虛無。
“哇。”龍如霜驚歎道,“原來冰鈴花還有這等保護手段。”還好,她隻是小聲地說,不然,就被龍衡鈺聽見了。九轉環瞧著龍如霜的驚訝,便笑了起來,“早跟你說了,冰鈴花這種天地神物,自身就活了幾千年,它的神智絕不亞於我,因此它的保護手段,足以讓人當場殞命。當年那麽多神仙去摘,損了多少條命啊,才把它摘下來。你呢,上次除去它傲意之時,若不是碰上了萬裏星辰圖,怕是現下,我就得另尋主人了。”
“看來上官家真的不可能摘下冰鈴花。那冰鈴花之毒,究竟是從哪兒來的呢?”這個疑問的答案,看來,會是所有真相中,最為重要的關鍵所在了。
雲樓
纖雲閣
那女孩用手劃過鏡麵,拂去她所看到的一切,陷入了沉思,“這女子,長得跟鳳後好像啊難道”她沉著臉,響起了剛開靈智時,義父說的話。
那時,義父是用自己的水龍球給她開的靈智,雖然這水龍球不願認她為主,但是好歹聽從義父的命令,幫她完成了這鳳族中人不可或缺的一向。待她恢複清明時,義父便站在她麵前,沉聲說道,“江兒,你聽好了,你的名字,叫鳳如江。你,是鳳族第十三代嫡出的女兒,你的母親,是當年鳳族中的嫡出小姐,她叫鳳笙雲。鳳笙雲是江湖上有名的殺伐將軍,她一生不喜名利,隻喜歡懲奸除惡,逍遙江湖。我與她,也是當年在江湖上認識的。昔年,鳳族被滅時,我收到你母親當年下屬的來信,要求我將你接到我的膝下撫養,我這才把你帶到了雲樓。你還有一個姐姐,叫鳳如霜,她現在在皇室。她跟你不同,你是你母親的嫡係血脈,但鳳如霜,雖是你母親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但她的身上,有一半的鳳後血脈,這是鳳族中合連共命之術留下的隱患。”
她聽完,思慮了半晌,方問道,“義父,什麽叫合連共命?”
司徒城彥對她的敏銳十分滿意,便答道,“合連共命,是鳳族中的獨特術法。簡單來說,就是運用兩位族中相似血脈的勾連之處,以血液為引,在血脈中架起一個橋梁,之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果我活著,你就能活,哪怕隻有一口氣,你也能漸漸恢複。但是,如果其中一人逝去,那麽另一人,也會很快地失去她的生命。”
“那如果其中一人受傷了呢?”鳳如江問道。
“鳳族中,有治愈之法,可保萬全。但通常來說,都是兩個人一同治療,隻是其中一人要麻煩些。這是族中的高等法術,對你而言還太複雜,等你以後長大了,義父再教你。現下,你需好好修煉,積攢功力和武術,才能回到江湖中,尋找當年鳳族被滅的真相,為你母親報仇。”司徒城彥的話雖很嚴厲,但也激起了鳳如江心中的血性。雖然她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但她也預想過很多場景,卻沒想過自己母親原來,已經不在人世。血脈相連,既然義父曾告訴她,鳳後當年是被人所害,那麽自己的母親,當然也與鳳後的死脫不了幹係。
從那時候開始,尋找真相,對她來說,就是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
“義父,我母親為什麽要跟鳳後合連共命?我的姐姐,又在哪裏?”鳳如江很著急地尋問。她真的很想,見見自己的親人。
“你的母親為何會答應鳳後,義父真的不知道。但義父知道,你的姐姐已經被龍皇接進了皇宮,這是鳳後的意思。他們當年跟鳳家的恩怨,義父也說不清楚,還是留待你們日後長大了,再自己去尋更好。”司徒城彥更害怕,鳳族或龍族的一麵之詞,會對江兒和霜兒產生極大的影響。因此,他在把九轉環給出去時,便已暗中警告龍族,不要妄想對霜兒說些不能說的。好在,龍族雖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但那歐陽晟,卻好像非常喜歡霜兒,因此,也未將此事告知。
“至於你的姐姐,過段時間,父皇會想辦法把她接到雲樓。到時候,你一定要去迎接她,好不好?!”
“好!”龍如霜一口應下。
思至此,鳳如江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她即可起身,拿起衣物就朝外走去。門外的侍女見鳳如江急匆匆地往外走,便問道,“小姐!你要去哪兒啊?!”
鳳如江答,“去見我想見的人。”如果她真的是她的姐姐,那就是她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