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救援
傳說在穆大陸的文明中,「拉」的含義是太陽,「穆」的含義則是母親,而蛇更是寓意著繁衍、新生,七頭蛇拉亞娜更是活在穆大陸傳說中的崇拜型神物,隨著大地復甦而蘇醒,代表著宇宙創造神的地位。
太陽懸停在海平線上,只露出了一小半的面積,便能夠照耀出輝煌溫暖的陽光鋪在海面上,折射出金光閃閃的光波。
拉亞娜像一隻抓狂的線蟲,不停地蠕動著那個笨重的身軀,它的每一顆腦袋都有自己的想法,就像獨立成長的幼蛇。兩顆蛇頭被削掉了半個腦袋,頭皮搭拉著毛髮半掛不掛地掉在額邊,還有一顆蛇頭連接的蛇身被獸爪抓破了一個口子,深到可以看見那條白森森的脊骨。
卓穆安三人站在甲板上,除了他癒合好了傷口外,其他兩隻異獸都氣喘吁吁地互相支撐著,身上的創口在不停地湧出鮮血。熬了一個晚上,他們已經覺得快支撐不住了,撤離到船艙里的隊員有的被蛇群卷進海里,有的被拉亞娜生吞活剝了,這頭蛇的習性和平常蛇類不一樣,習慣撕扯獵物而不是絞殺,這讓他們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剩下的船員捲縮在船艙里,抱著沒了彈匣的步槍瑟瑟發抖。
白若聽到海面的動靜變小了,似乎兩方分出了勝負,也似乎只是按甲休兵罷了。她靠著不鏽鋼門,金屬的寒意透過衣服傳到她的皮膚上,將她的背部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如果說鯤和鵬的轉化是一種基因鏈在後天應環境產生的一種保護作用,就像海鱔對外界環境能夠雌雄轉化的現象,那七頭蛇她應該怎麼解釋,從來還沒有物種能夠在一個身體內產生多個大腦且擁有獨立的思考方式,這就像人格分裂后那個人格在原宿主體內分離細胞成長了一個附屬的軀殼,但這可能嗎?這不是應該用畸形現象來解釋嗎?
她焦慮地揪著指甲,心裡想著一定能發現七頭蛇的弱點的,這種蛇類根本就不是什麼神話生物,只是一種基因變異后產生的畸形分裂。但是腦子裡卻還有另一個聲音在不停地誘導她,七頭蛇為何不出現在別的地方,而是出現在穆大陸的領域,這真的不是神話寓意嗎?就算真的是畸形變異,那為何融合的這麼好,就像這條蛇理應如此。
卓穆安雙手抵住卷在船身上的蛇尾,他的利爪緊緊地扣進蛇身內,他甚至能感覺到從指尖流到手臂上滲進鱗片中的溫熱血流。周先銳的英招飛在半空中吸引拉亞娜的注意力,五顆傷痕纍纍的蛇頭一下又一下地撞到他的門面上,每一次都差點撕下他的鼻子。林願將自己的獸化轉變到極致,從尾椎骨長出來的絨毛大尾巴卷在欄杆上,整個人像只野貓一樣蹲在上面,鋒利的指甲協助卓穆安撕扯這隻狡猾而固執的七頭蛇。
白若推開房門,踩著搖晃顛簸的船身慢慢爬上甲板,扶在樓道口露出一顆小腦袋仔細觀察這頭變異怪蛇。她心裡後悔極了,就應該趁剛剛兩方歇戰時走出來,現在踩在木板上都好像踩在雲上,一腳輕一腳重得把她晃得感覺要將昨晚喝的海鮮粥給吐出來了,她使勁咽了口口水,這種錯覺好像即將要變成現實。
甲板上灑滿鮮血,周先銳和林願的臉色也顯出不正常的青白,兩人的毛髮都被血黏成一團深色毛球,身上發散出又腥又臭的味道。如果不是有卓穆安這種自動補血的漏洞在,他們這一戰在黎明前估計就應該沉船了。
天光漸亮,拉亞娜的外貌、體型都被他們看得一清二楚,五張表情不一的蛇頭讓白若感到毛骨悚然,無論是疼還是難受,它們都只能做固定的表情。白若忍不住又想到了人格分裂論,這種極端的基因表現反而最容易暴露缺陷,如果她猜的不錯,那五顆蛇頭中一定會有一個主要的,就像主人格一樣,但是在人格分裂的案例中,哪怕主人格消失了也不見得會讓人死掉。
白若苦惱極了,他們又一次陷入了持久戰。
甲板上的三人背著光,時間一分一秒度過,海上的太陽上升的非常快,陽光幾乎是一瞬間就直射向拉亞娜,它抓狂著在海上拍打輪船的側身,將貨輪的船尾拍裂出一個巨大的開口,洶湧的浪潮爭先恐後著淹進船內。
白若低下頭看甲板下的情況,那群躲在暗處的船員抱著武器慌張地亂逃,待在船底會被淹死,爬上甲板又無法保護自身的安危,以至於貨輪的負一層布滿了緊張慌亂的人群,而她趴在樓梯口反而處於最安全的地方。
林願抖了抖頭頂的貓耳,他聽到船底的動靜了,看向拉亞娜的眼神又增加了一層戾氣,卓穆安看見他揮出去的利爪又伸長了一寸。
周先銳化成人形走到艙口,和白若打了個對面被嚇了一跳,加上他勞累過度和失血過多的情況,情緒上這麼刺激一下讓他整個人滾進負一層,把樓梯砸得悶悶作響。
白若滑下去將他扶起來。
「你流太多血了,我先帶你去包紮吧。」
周先銳搖了搖頭。
「沒這個時間了,你快躲好。」
男人揮開白若的手,踉踉蹌蹌著下到負二層。
拉亞娜半個蛇身都攀上了船面,兩顆帶血的蛇頭伸著狹長的蛇身卷在船舷上,一個嬉皮笑臉地吐著信子,另一個卻沉默不語板著一張臉。
白若爬上樓梯口,狠狠地吸了一口氣。
「攻擊主頭吧!或許會有用!」
卓穆安抬起布滿了血跡的臉,眼神鎖定了躲在船舷上的兩個蛇頭后的那顆,這一個蛇頭每次與他對視時總是帶著睿智的光亮,而且隱藏在最後也像是被保護的對象。
林願在欄杆上站穩,收回抓死了蛇尾的爪子,像個忍者一樣順著欄杆徑直朝拉亞娜衝去,卓穆安在他左邊,兩人一個龍首一個貓首,帶著勢不可擋的狠勁兒一舉爬到最高,一上一下抓住了那顆在後面的腦袋。
其他的蛇都被嚇了一跳,紛紛朝兩人追去,這一下更是肯定了他們的猜測。卓穆安抬起龍首朝天嘶吼一聲,伴著巨大的驚雷一口叼住了蛇頭的下巴。林願在他下面伸出利爪掏破了它的頸身,拉亞娜的其他蛇頭一口一個肩膀咬住兩人,帶著他們直直地砸進海里。
白若驚呼一聲跑上甲板,抓著欄杆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她大喊著卓穆安的名字。
海里的幾個蛇頭和兩個獸頭都沒有鬆口,兩人艱難地憋著氣,肺部大力的鼓鼓脹脹,拉亞娜的其他蛇頭展開了鰓器在海里綽綽有餘地翻滾,泡沫慢慢地從兩人的嘴裡吐出來升上海面,隨著時間流逝,泡泡也逐漸減少,直至消失,這一大團奇怪的生物緩緩沉進深海。
白若跪在甲板上,周先銳從負一層爬上甲板站在她身後,沉默著一言不發。
海面從晚上開始已經布滿了人和獸的血,深紅一片充滿著不詳,而卓穆安和林願兩人自沉下去后都一直沒有動靜,看著這塊深紅的血海,船上僅剩的人都默默地低下了頭。
過了不知道多久,兩艘貨輪在海平線出現。
船上的倖存者眼光一瞬間發出亮光,這是他們互助兵基地的救援!
「他們就是在這裡沉進去的嗎?」
一個帶著眼鏡的年輕人站在欄杆前,低下頭看著跪坐在甲板上的白若。
白若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點了兩下。
「昨晚的驚雷和半個小時前的驚雷有聯繫嗎?」
半個小時?白若聽到時間。她的嘴唇輕顫,臉色蒼白,凌亂的頭髮披散在肩上,像個瘋子一樣讓人看起來覺得她似乎只要刮場大風整個人都會被吹走。
「半個小時了嗎?」
白若哽咽著,眼睛被淚水糊住了視線。 ……
半個小時前。
卓穆安咬住蛇頭沉進海里,被拉亞娜拖下海的身體因為壓強頂住肺部讓他忍不出咳了一聲,這一聲就像蝴蝶效應,不僅是他,就連林願都開始咳個不停,幾隻蛇頭依然死咬住兩人的肩膀,它們倒是應付自如,而卓穆安和林願兩人卻開始缺氧,眼神發白,視線一片模糊。
鋒利的爪子在水裡掙扎撲騰,拉亞娜在海里顯得更自在,比它在海面的時候還要輕鬆。這一次要麼是白若判斷失誤,要麼是他們抓錯腦袋了,拉亞娜有三顆腦袋已經垂下身子,剩下的四顆纏繞在兩人四周寧願被刨得鮮血淋漓也不願意放兩人離開。
林願徹底失去了意識,他的四肢無力得低垂著,被拉亞娜拖著游向深海。卓穆安眯著眼睛,強忍著一大口壓力去撲救林願,他感到胸腔里的那顆心臟跳得咚咚作響,像放了個立體音響在肋骨裡面,心臟的每一下跳動都扯得他胸口發疼,一大口血從他的嘴裡嘔出來,男人又泄走了一小點氧氣。
龍頭從牙縫裡流出一小團鮮血,融進了他身邊的蛇血當中。他弓著脊背,一隻手抓住林願的尾巴,另一隻手扣進拉亞娜的蛇身中,他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了,現在僅剩的一股韌勁是唯一支撐著他的精神頂柱。
拉亞娜伸出兩顆蛇頭鑽進兩人中間,鋒利的牙齒一口一口咬著卓穆安的手腕,卓穆安的眼睛冒出血紅的亮光,深紅色的血絲縈繞在眼白上,甚至還流出幾道鮮血滑到嘴上。
卓穆安做夢都想不到自己能在海里撐這麼久不失去意識,但是他仍然覺得還不會暈,還能繼續堅持,他感到胸腔裡帶著一股發不出的力量,正流向他的四肢百骸,像抽筋剝骨般撕扯著他的神經。
手腕上被咬破又癒合,漸漸地不再被拉亞娜咬破,更堅硬更鋒利的亮甲從手腕開始增長,慢慢地布滿男人的全身,他的身體開始抽長,從尾脊骨出長出一條一米長的巨大鱗尾,帶著鋒利卻又柔韌的鱗鰭在海里飄蕩。
他的手也變成爪子,扣住了林願的衣領抓破了一個大洞,卓穆安覺得自己開始清醒了,他好像學會了另一種呼吸方法,就像被母親懷在肚子里時,被羊水包裹住的感覺,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籠罩了他的全身。
如果林願醒著,他一定能看到卓穆安發生了什麼變化,這個男人就在海里,被拉亞娜要得破破爛爛又不斷地癒合,慢慢地就變成了一條粗長的龍,就像盤在故宮屋檐上的飛龍。
拉亞娜不明白卓穆安發生了什麼事情,它警惕地退後幾米,四顆腦袋虎視眈眈著盯住突然出現的黑龍。
卓穆安揮動龍尾,在海里猛地擺動了一下,一瞬間就射出幾米遠撞到拉亞娜身前,他的龍爪變得更鋒利了,牙齒咬住四顆蛇頭的交匯處,利爪扣進拉亞娜的體內,力道之大直接捏碎了那一小塊地方的肉。
四顆蛇頭瘋狂地撕咬龍背,發現沒用之後馬上找回了蛇類的本能,曲起尾巴卷上龍身,一寸一寸地收緊,卻在硌住龍背上鱗鰭的地上直接劃破了肚皮,它唰的一下就散開了蛇尾,但是卻依然被卓穆安抓在手裡,卓穆安用力地要了一下腦袋,將蛇頭交匯處連根拔起,巨大的蛇骨被他抽出一截,那四顆活著的蛇頭很快就跟在三顆死去的蛇頭後面一起離去了。
卓穆安吐掉拉亞娜,回過身游進深海,一個來自額頭和龍角附近的肌膚或是器官像雷達一樣準確地抓住了林願的身影,他咬住林願的貓尾,拖著男人浮出水面。
但是這塊海域卻不是他們沉進去的地方了,他帶著林願找到一塊孤島,將人拖上岸后琢磨了一會才找到變回人的方法,男人兩手握拳給林願心肺復甦,爭分奪秒著搶救這個泡到快發皺的人。
黃貓的形態退了一半,卓穆安一陣陣低吼引出雷電順著他的龍角流到身上再順著肩背滑向手掌撞擊林願的胸腔。他一次又一次地按壓直到六次以後才喚醒了林願,男人大咳著吐出一股血水。
卓穆安脫力地躺回地上,自那晚以後,他救回了一名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