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過崖
半山腰就像被獵人入侵的狩獵場，由旋龜作為代表將那一片樹林都直接砍伐殆盡了，它就像一個挖掘機過境。
林願站在山崖上，垂眸看著那條剷除了樹林后留下的空闊口子，腦子裡突然想起來魯迅先生的一句話「世上本沒有路，走得人多了就成了路。」這句話作為物質方面實在是太適合描述旋龜的行為了，但在唯心方面卻更適合現在的這個世界，他們一定會活下來的，他想。
卓穆安扎著皮帶從洞口裡走出來，高大挺拔的帥氣身姿像個模特正在走秀一樣將這套灰撲撲的迷彩服穿出了上市品牌的味道。
「走吧。離開這裡，我們要去鄰鎮。」他說。
卓穆安微仰起頭看了眼天色，陽光把他的眼睛刺的差點睜不開，那顆巨大的太陽就在頭頂，雖然曬了點但是天氣還算不錯，說實話就算是傾盆大雨他們也必須下山了，因為後面那隻旋龜帶來的破壞還在轟隆隆地響，而旋龜爬上山頂也只是時間問題，必須趕緊撤了。他走在前面，帶著兩人在山頂上彎彎繞繞地轉圈。
林願走在最後面抬起手抹了把汗，怎麼這麼熱，這兩天不還是羽絨毛衣棉褲嗎？真是快把他給熱昏頭了。
「卓穆安，你確定有路嗎？」他一邊說話一邊喘著氣，他是真的太怕熱了。
卓穆安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上下掃視了一圈他的身體，還行，除了流汗和喘氣，問題不大。他又看了眼白若，小小的臉上已經爬上一坨迷醉的紅暈了，把她給曬壞了吧。
「上來。」
卓穆安彎下腰，兩隻手伸到後面做了個托舉的動作，還朝著空氣顛了一把。
白若擦了把汗，被這男人給逗笑了，她張了張嘴正想說不用背卻被林願給拉住了袖子，他壞笑著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胸口。
卓穆安背對著兩人，突然一陣窸窸窣窣的摩擦貼上他的脖子，一隻粗壯有力的手臂繞過他的脖子圈住他的頸項，他甚至不用看都能知道是誰，渾身的汗臭味，還熱乎乎的，卓穆安抬起手抓住脖子上的爪子嘖了一聲。
林願知道肯定瞞不過卓穆安的，只是光逃亡太枯燥了他想鬧一下罷了，他一邊大笑一邊把手收回來，可是讓他沒想到是手被抓住了，卓穆安兩隻手握住他的胳膊，用了點力氣將他拖離了地面，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好像知道卓穆安想做什麼了。
下一瞬間，林願的視線突然天旋地轉起來，他一隻手被人拉到前面去了，另一隻手揪著卓穆安的肩膀，給他一個過肩摔？那就一起摔吧。結果，他不僅摔到地上了還因為他揪著卓穆安而把人扯到了自己身上，這個高大的男人把全身的重量砸到他身上時，他好像看到了星星。
轟隆隆！
一陣巨大的碎裂倒塌的聲音把三個人都嚇了一跳，腳下的土地正在震動，小小的石頭子被地面顛得上躥下跳的。而震動開始的一瞬間卓穆安就反應極快地一把扯過白若擁進懷裡緊緊地摟住，林願則捲縮起身軀兩隻手抱著腦袋。
但震動只是幾秒的事情，甚至還沒有調整好姿勢就停了，三個獃獃地對視，下一秒又開始震動，然後又停止，來來回回幾下把幾人震得頭昏腦脹的。
「怎麼了？我快被顛吐了。」
林願吞了口唾沫把嗓子眼裡的難受壓回肚子里，他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環視了一圈四周，山頂的樹少，他都看不出來這幾下震動究竟有沒有影響到什麼事情，應該是有的，很多石頭都滾下山了。
又一個震動，林願直接被甩到地上。
卓穆安抓住他的領子將人按牢了，這種時候居然站起來真是找死。
「可能是龜在撞山。」
卓穆安抱著白若，把人互得更嚴實了一點。
「可是沒有撞擊聲啊？」林願扶著翹起來的地面，顫顫巍巍地爬到震感最強烈的地方。他往下看了一眼，果然是那隻龜，它利用鷹喙在山壁上刨洞，挖一下又歇一下的，讓林願想起了動物世界里的鷹吃東西的樣子，先把獵物撕碎，再一條一條地把獵物的肉撕著吃。
旋龜的鷹首用鷹喙叼下碎石，而蛇首就像個轉子一樣擠進去，它的身軀鑽進鷹首挖的小洞里，但是卻卡在裡面，只要鷹叼一次石頭蛇首就會往前又爬幾分，每次蠕動都引起地震山搖。
「它們在幹嘛？」
林願朝兩人招了招手。
白若從卓穆安懷裡探出頭，看向那隻旋龜，瞳孔收縮了一下。
「這個洞是往下刨的，它在築巢。」
「築巢？」卓穆安愣住了。
白若的臉色非常難看。
「它……可能要產卵。」她說。
林願吃了一驚，產卵？要有一窩這種怪物？
旋龜真的很聰明，它選中了這座山作為巢穴時也知道挖坑的話不能靠撞擊，所以居然會知道以小擴大，那隻蛇鑽進去后只會把土層倒松，那隻鷹首就可以直接把不好的東西叼走扔掉，旋龜的思考能力已經快要和人一樣了。
白若抓了下卓穆安的衣領，在巨大的震動中慢慢站起來。
「快走，海拔下降了，再待下去我們會掉進坑裡的。」她說。
一行人加快速度走到山崖的另一面，卓穆安走在最前面伸出爪子先鏟掉了一小塊草叢，露出了隱藏在岩石層和松樹之間的一條小道。
「居然能從這裡過去。」白若看了一眼另一個遙遠的小鎮，如果有車子就好了，她想。
看回這條小路這裡居然只有一人寬，四周都是繁密鋒利的灌木叢。三人排成一排走了一小段時間后發現這條小路居然曝光在懸崖邊上，虛無的山崖代替了灌叢，突然一覽無餘的空曠讓白若抖了下腿。
「這也太高了吧。」她一隻手緊緊地抓著岩壁上的植物，這條原本一人寬的道路只讓她走了一半，整個人都和峭壁貼得嚴絲合縫的，如果人能融進牆裡，她想她會馬上溶解的。
卓穆安側著身，一隻手橫在身後護著白若，林願在兩人身後小心地步行，他看了眼山崖下的河流，又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兩人。
「下面那條河不算淺，為什麼不跳？」林願問卓穆安。
河水泛濫，如果跳下去了只要能游上岸，他們就可以乾脆利落地離開這個鎮子了，林願的腦筋一閃，覺得他們就像在越獄一樣。
卓穆安看了他一眼，然後手指向河流點了兩下后又指向後面的方向。
「流向不對，而且速度太快了，我們一跳下去就會馬上被沖走。」
卓穆安偏了偏頭。
「你能保證裡面沒有變異魚？或其他神獸？進了水裡我們就無法贏了。」
……
日照的時間正在驟減，時間越晚，山間的崖風就越大，現在三人貼在牆壁上慢吞吞地移動，這些呼嘯的崖風除了降溫還做到可以在那麼一瞬間暫時彌補太陽帶來的熱氣了。
但是最讓他們絕望的是那隻龜刨的洞可能就在他們的正後方，因為這裡的震動實在是太嚴重了，如果再待一會，他們一定會和那隻龜打照面的。因為山崖的劇烈震動影響著岩石的穩定性，所以從上方還有大小不一的石塊從高空滾落貼著他們的身體掉進河裡，如果天黑前還沒有下山，他們一定會冷死在這裡的，也可能是摔死。
「繼續走，加快速度。」
卓穆安邁開的步子加了一隻腳這麼大的距離，為了防止白若害怕，他還把外套脫下來綁在自己的腰上讓她牽著。
三個小小的黑影在峭壁上移動，林願抬起頭看了眼上方，他們已經走出很遠的距離了，只要頭上不要再掉什麼東西，那他們一定可以馬上離開了。
但是怕什麼來什麼，一個高速下墜的巨大黑影從天而降，唰的一下掉進河裡。而這個黑影差點就和他們幾個擦肩了，因為重量下墜帶起的風還把他們吹得無法控制地搖了一把，白若臉都嚇白了。
卓穆安往下看了一眼，那個黑影掉進河裡一瞬間就消失了。他又抬起頭，卻剛好和另一個黑影錯過，如果他還在看那條河估計就會直接被砸下去了。他的瞳孔抑制不住地收縮了一下。
「石頭。」卓穆安說。
「石頭？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石頭掉下來？」
林願不解地看著上方，很多巨大的碎石還在不停地往下掉，一個接著一個越來越多。
「可能是旋龜挖好洞了，它只要進去洞里就會引起更大的震動，因為它的體積太大了。」
白若貼著牆壁，害怕地吞了口口水。
「旋龜？還有名字。」林願笑了一下。
卓穆安把兩人都往峭壁上壓了一下，然後將腰間的衣服解下來讓那兩人都一起抓著，他們要提高速度了。
這個山崖小路盡頭是一片密林，只要跑進去就能安全了，至少面對樹林里異獸會比墜崖安全得多。
越靠近密林，就越能聽見從密林里傳出來的獸吼。可能是因為從山崖上砸下太多岩石把這些野獸都嚇醒了，也可能只是旋龜的動靜讓他們感受到威脅，反正現在他們聽著睡林里的嚎叫，估計又要跟什麼動物打起來了。
無論如何，先離開山崖才好，三人看著越來越短的小路心裡有著些微的小雀躍，但是就在他們即將進入深林時，這面作為依靠的岩壁居然裂開了，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正在鑽開這個裂口。
他們驚恐地望著那個裂口，腳下晃晃蕩盪的幾乎讓他們站不住腳，原本一人寬的小路被這個震動打斷了一半。
「快跑！」
卓穆安跑在最前面，盡最大的力踩穩在這個小路上，他必須要謹慎選擇落腳點才能更好地帶人離開這裡。
白若跑得有點踉蹌，好幾次都差點把腳給崴了。
頭上的裂縫已經被頂出一個巨大的開口了，林願待落石平靜下來不再掉大石頭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正好看見半個蛇頭卡在那裡吞吐它的信子。
「真是龜孫子！刨個房子就要老實住著，好好地房子都要塌了！」他一邊跑一邊怒喝。
旋龜把山口鑿了一個容納它腦袋脖子的洞，白若貼著牆根也看了一眼那隻旋龜，看來產卵的主導方是鷹首，這個蛇首估計是怕錯手把蛋吃了才挖的坑吧。
看了下洞口與其他地方的距離，白若心想，蛇首把這個洞開在這裡，它只要伸出來就能夠到河流和密林，果然是覓食準備，白若忍不住又在心裡感嘆了一番，在動物里，這種表現和忍耐力太接近人類了。
密林中的獸類很多，而這條小路又是唯一的平台可以讓它們走出來休息或覓食，只要那些動物站上這裡就一定是蛇首的盤中餐了，突然白若抖了一下，她們現在就在這條路上！
那顆巨大的蛇首果不其然突然朝他們發起攻擊，一張一合的大嘴多次咬到林願背上，他走在最後承受的心理壓力也極大，如果不是求生欲非常強烈，他現在一定會是當兵前的樣子，軟著腿跪在這裡直接放棄掙扎了。
小路被那條巨蛇破壞了，他們現在跑的每一個地方都是峭壁上坑坑窪窪的凸起，有時候還要他們做幾個跳躍動作，同時巨蛇腥臭的大嘴巴就在旁邊，撲面而來的血腥味差點把幾人都熏暈在這了，真是每一步都在和死神搶命。
突然，一個黑影從密林里衝出來撞在巨蛇的身上，那條蛇被砸得一懵，卻又在那個東西往下墜落快要掉進河裡的時候瞬間卷繞起蛇身將那個襲擊它的東西絞殺掉，幾個人因為這個小插曲得以撲進了密林里，他們靠在一棵大樹後面喘氣。
林願咳了幾聲然後探出腦袋看向後面，那條大蛇正在吞吐剛剛襲擊它的生物。
「狼！居然是狼！」他激動地大喊。
但白若和卓穆安卻表情凝重，當人在森林裡散步卻突然看到一隻狼，就說明這裡至少有一窩狼。狼這種東西聰明富有團隊意識，如果頭狼足夠兇猛睿智，他們包括那條蛇，完全不是對手。
「我們之中，一定有一個倒霉蛋，什麼危險來什麼。」
白若狐疑地看了兩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