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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犧牲

  「對……他不是狂犬病。」

  狽頹然地低下頭,如果她現在不是轉化前的人形,那依照轉化后狽的形象,一定會讓人看到她低垂的飛機耳。

  「他是變化過度的異獸,因為太依賴那種能力了,反而喪失了人性。」

  「那他現在……」白若低下頭看著地上的男人。

  狽爬過去伸出手抓住男人的手掌,非常憐惜地將他的胳膊抱在懷裡,冰冷的觸感讓她疼惜地更甚了,狽伸出一隻手輕輕地貼在男人的臉上溫柔地撫摸。

  「我把他打傷了,讓他維繫不住獸形,他能夠消停一會。」

  白若蹲下來,從箱子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看起來像模像樣的,又從箱子里翻出一支未拆封的針筒扎在男人的手肘上,她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抽出一小支濃黑色的鮮血。

  「不是打傷吧……」白若抬起頭看向狽「他中了什麼毒?要是不把毒先給解了,那他這病還沒治好的時候人就已經死掉了。」

  狽呆愣著看向她,又獃獃地看向卓穆安,她囁嚅了下嘴唇。

  「我……我們……壓不住他……」她看起來很慌張,抓著男人的手一直在用力。

  白若看了一眼,然後伸出手握住狽的手背。

  「他現在沒事,要是再晚一點就不一定了。」白若說。

  「……河豚毒。」

  白若倒抽了一口冷氣,她慌張地掀開男人的眼皮查看,地上的人已經進入休克了,她在一開始就給了誤判,這根本不是凍傷的。白若非常懊惱,如果能早點發現就不至於會浪費這麼多時間了。

  她的動作非常緊張焦慮,狽的視線跟著女人的動作移動,慢慢地也被感染了氣氛,臉上帶著慌亂。

  「你瘋了嗎!」白若的腦子在聽到被這種毒素的名字時就已經被毒麻痹了「一克河豚毒能致死三十個人,而且潛伏期30分鐘,3-6小時以內就會發病!你給他注射了多少?過了多久了?」

  狽的臉色在一瞬間蒼白起來,她整個人像被關掉電源的機器人一樣跪在男人的旁邊,愣了幾秒后才突然開機一樣抓著男人的手臂嘶吼。

  「杜英瑜你醒醒!杜英瑜!!」她滿臉都是淚水。

  卓穆安有點不耐煩,他走上去抓住狽的肩膀將人一把掀起來扔到一邊。

  白若知道無法依靠狽了,她現在失魂落魄得說不定還會幫倒忙。白若拉過幾個箱子,翻出裡面僅有的藥劑配了幾管抑製劑。好在狽還算有點用處,主動承認她和男人是同樣的血型,讓她研製稀釋血清的時候省了不少事。

  溶洞里的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給男人稀釋的血清也越來越少,就像沙漏一樣。白若抬起手在額頭上抹了把汗。

  「他是狼嗎?」白若問狽。

  狽恍惚了一陣才抬起頭看向白若。

  「……是的。」

  「是嗎,原來你們狼的抗毒性這麼強,連河豚毒都能稀釋得這麼快……他現在沒事了,至少不會死掉,你說的那種癲狂的癥狀我要觀察過才能告訴你治療方法。」

  白若看著狽。

  「我要在這裡守著他觀察,為了我的安全,他也要在這裡。」白若伸出手指了下站在旁邊像尊戰神雕像一樣的卓穆安「還有,先說一句,我從來沒接觸過這種類型的,這已經屬於心理疾病的範疇了,可能沒辦法根治。」

  狽點點頭,她扯出一個跟哭差不多的苦笑。

  「那我們三個都留在這吧。」白若替她決定后就轉過頭去不再看這邊,面向著湖面。

  ……

  林願從狼窩門口向著反方向撤逃,懷裡塞著一包濃郁的薄荷葉藥包。他四處奔走著將藥包一路拆分飄散在樹林中,最後他將薄荷埋在了一個土堆里,自己則從兜里掏出幾顆果子擦在身上,他踩了踩土堆,咬碎了一堆果子就跑,跑了很久后他才順著一棵巨大的樹榦往上攀爬。

  就在林願離開土堆沒多久,幾匹狼低伏著身子出現在土堆附近,它們嗅吸著空氣里的味道,薄荷葉只留在了這裡,而且跟平常一樣空氣里只有一種常見的果汁味,所以線索中斷了,它們無法辨別林願的方向了。

  林願站在樹頂上,朝著西北方眺望了一下,一個炊煙裊裊的小鎮就在不遠處。他原地坐下靠在樹榦上看著正北方,不知道卓穆安和白若兩人怎麼樣了,能逃得出來嗎?

  ……

  「已經二十分鐘了。他已經快要醒過來了。」

  白若抬起手上已經壞掉了的腕錶,假裝看見了真實的時間。

  狽看了她一眼,欣喜若狂地跑到男人身邊,可是就在一步遠的距離外卻被卓穆安攔下來了,狽愣了一下,表情馬上從殷切的轉變成憤怒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狽看著白若,碧綠的眼睛帶著怒火。

  「我有個規矩,在我的病人還沒全好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以免妨礙了治療。」她乾巴巴地咳了兩聲,卓穆安也表示了自己的態度,擋著她又往前走了一步,而狽卻後退了幾步差點跌倒。

  狽看著前面的兩個人收起眼睛里的憤怒,低垂著腦袋笑了幾聲,她伸出手捂住嘴巴帶著點禮貌羞澀的態度。

  「你這丫頭倒是正義,認識一下吧,我叫杜英藍。」

  「白若。」

  溶洞里的水滴聲就像天然的秒錶,嘀嘀嗒嗒地打在湖面上,每一下的間隔時間聽起來都大體相像,白若百無聊賴地數水滴聲,每數十下又從頭開始,就這樣也不知道數了多少次十滴。

  一道不大不小的嗚咽聲在溶洞里響起,三個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間追到地上躺著的男人身上,那個受傷的男人伸出手捂住了額頭,喉嚨里發出嘶嘶哈哈的喘氣聲。

  白若被嚇了一跳,她覺得這個男人要獸化了,卓穆安幾乎是在男人醒過來的一瞬間就趕到白若身邊擋在她前面,鋒利的龍爪和額頭上的龍角緊繃著一觸即發。

  「…水……水……」男人一邊喘氣還一邊用手抓著喉嚨,對水的巨大渴望讓他像條擱淺的魚一樣在地上扭動。

  杜英藍,那隻狽,在他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跑到湖邊,拿著平常給這個男人餵食的飯碗舀水。她護著那隻剩滿水的石碗走到男人身邊跪下,充滿虔誠地將碗遞到男人嘴邊。

  石碗碰到男人的嘴唇,冰涼的觸感讓男人瘋狂地抓著碗,但是可能是動作太著急了,那碗湖水全數灑在了男人的臉上。

  「不夠!不夠!水……還要……水!」男人閉著眼睛還沒有完全蘇醒過來,但是對水的渴望已經讓他產生了巨大的無差別攻擊態度。

  白若皺著眉看那個男人。

  「把他扔進湖裡吧。」白若說。

  杜英藍被她嚇了一大跳,她猛地抬起頭打量白若的表情。

  「你不是說他會冷死嗎?」

  「但我覺得他在冷死之前會先渴死。」白若的語氣有點冷。

  「不行,他會死的……我可以一次又一次給他打水。」

  杜英藍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在白若和卓穆安袖手旁觀的情況下來回跑了幾次,直到她在岸邊蹲下時因為勞累過度而軟下了膝蓋跪在湖邊。

  白若看了卓穆安一眼,然後卓穆安就低閡著眼帘走過去將地上的男人一把揪起來扔進了湖裡。

  杜英藍愣愣地看著這一切。

  湖中心咕嚕嚕地冒起一大串氣泡,持續了幾秒后湖面又恢復了平靜,徒留下水滴敲擊湖面的聲音。

  他們三人都站在湖邊,杜英藍跌坐在地上,眼瞳里充滿了不可置信。

  「他……他死了嗎?怎麼可能?」

  杜英藍雙手握拳,尖銳的指甲刺穿了手心的皮肉留下一道血液順著石頭的紋路和輕微起伏著的湖水平面流進湖裡。

  白若低下頭看了眼她手心裡的血。

  「快出來了。」

  話音剛落,帶著血液的水面開始有漣漪產生,一兩個氣泡從湖底冒上來然後漸漸地變多。最後緊接著游上水面的是那個剛剛還病怏怏的男人。

  男人露出半個腦袋在湖面上,警惕地望著白若兩人,一條巨大的碧藍色魚尾在湖裡遊動,偶爾將末端的魚鰭伸出水面。

  杜英藍突然笑了起來,低低的笑聲從她的喉嚨里發出來,慢慢地又變得越來越大聲,回蕩在這個空曠的溶洞中聽起來就像怪獸的叫聲。

  白若摸了摸耳朵,震感太強了讓她的耳朵都開始發癢了。

  杜英藍笑夠了,她把流血的手伸到唇邊舔了一下。

  「什麼時候發現的?」

  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看著白若。

  「也不是很容易發現,要不是這孩子扎針的時候應激反應突然露出一層魚鱗我也不會開始懷疑。」

  「哦?所以才向我核對他究竟是不是狼嗎?」

  「嗯,所以聽到你的謊言就開始懷疑了。」

  白若也露出一個微笑,充滿了禮貌和疏離,卓穆安不屑地哼了一聲鼻息。

  ……

  林願站在樹上,他抬起頭看向天空,一大片烏雲像趕集一樣高速聚攏在狼窩上空,他笑了一下,終於要開始了。

  ……

  「我放你們走,你們就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直接離開如何?」

  杜英藍眯著眼睛還在淺笑,但是那雙眼睛隱藏在黑暗中發出的綠光就像一些吸血的蝙蝠一樣令人感到害怕。

  「你拿這孩子想幹嘛?」

  白若問她。

  「你們想救他嗎?沒用的,你們也看出來這是外流河了吧,入海口就在下面,所以你們哪怕是把他扔進海里他還是會回來的。」杜英藍俯下身,伸出手放在男人的腦袋上輕輕地撫摸,那個男人被摸到舒服得哼哼出聲。

  「你們是朋友嗎?」白若問她。

  「不是哦。」杜英藍又笑了「你聽過一個傳說嗎?唐僧肉是不存在的,但是卻有真正的塞壬。」她盯著白若,話雖然只說一半,但他們都懂了,塞壬就是唐僧肉。

  「你吃過了嗎?」卓穆安問她。

  「噢?你感興趣嗎?我可以分你們一點,但你要帶著你的小女朋友離開這裡。」

  白若握起拳頭,她張了張嘴,卻被杜英藍打斷了。

  「你都知道了還要替我解這個毒不就是也想分一杯羹嗎?我可以給你,你們能不管這事了嗎?」

  「解毒的是我,為什麼他跟著你不走?」白若有點憤怒了。

  「因為……我是他姐姐。」

  杜英藍的笑容有點惡劣,但是卻又帶著莫名其妙的悲傷。

  ……

  「咦?不打了嗎?雲怎麼散了?」

  林願坐在樹上百無聊賴地叼著一根草,他抬起手遮到頭頂看著那朵烏雲。

  兩個熟悉的人影從狼窩裡出來慢慢地朝著他走去。

  林願從樹上跳到地面,差點踩在搜尋他的狼身上。

  「怎麼就出來了?沒打起來嗎?」

  林願問兩人。

  白若聳拉著肩膀沒有說話,卓穆安就拉著林願走到一邊給他解釋,男人靠在一棵樹上抱著雙臂,眉眼間全是無力感。

  「什麼?這……她是狽,她弟弟居然是人魚,而且還要把人魚吃了!」林願有點吃驚「那你們沒有把人救出來嗎?」

  卓穆安搖了搖頭,白若哭喪著臉走過來鑽進男人懷裡。

  「沒辦法,人魚是自願的,但毒是杜英藍下的,就是想制止人魚的獸性讓他能撐到恢復成人形可以用不再是唐僧肉來救他,可是人魚一心想游進她的肚子里,我們救了也沒用。」

  「啊……這是……自殺啊……」

  ……

  「狼族是要定期遷徙的,他無法跟著我們到內陸。」杜英藍低垂著腦袋。

  白若看著水裡的人魚,他對杜英藍表示出了巨大的依賴感,就像一條養在身邊的金魚。

  「我們已經在這裡駐紮很久了……」

  白若已經能猜到杜英藍接下來的話了,她顫抖著伸出手捂住嘴巴,既痛苦又悲傷地看著岸邊一上一下的兩人。

  「他……他化成人形也不能離了水嗎?」白若問她。

  「不行,所以我才想找你治。他被人魚的基因控制了。」

  「根本沒有什麼唐僧肉是嗎?」

  「……沒有,這孩子離不開我,卻也無法離開這裡,所以他希望我能吃掉他,這樣也等於他跟我一起離開了……」

  卓穆安拉著白若,額頭上的龍角和手上的利爪都慢慢地收回去,杜英藍的眼睛裡帶著一股淡淡的悲傷。

  「你們走吧,我想和他再待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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