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割裂
夜幕降臨，忙碌了一天的人們疲憊地離開高樓大廈開始向著四麵八方散去。他們白天的時候聚集在這繁華的都市裏，夜晚的時候就像是被驚擾到的螞蟻一樣四處散開，有的說到了附近的居民樓裏，有的住到了便宜的出租屋裏，有的則是和其他人一起合宿，還有一部分人湧進了諾頓之中。
“也就隻有晚上的時候才能鬆口氣了。”
又加班到半夜的員工在附近24小時營業的商店裏隨便買了一個漢堡吃，同時給自己來了一大杯可樂。熱量與碳酸飲料經常被認為是極其不健康的組合，但這樣身心俱疲的夜晚也不太在意健康與否了，畢竟在結束了一天高強度的工作之後看著手中廉價的食品，生存**都不太強烈了，至於健康……又有誰在乎？
“我回去還得趕一份報告呢。”旁邊同一個公司的同事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最近諾伊斯又要擴建了，任務比以前還要多！該死的，看看這些報告吧，我一個晚上就得把他們全都做完！”
“沒辦法，這裏可是諾伊思，要是在其他城市一周隻用工作40個小時，但在這裏……”員工搖了搖頭，咬了一口幹巴巴的漢堡，又想起了最近的事情：“說起來隔壁諾頓的事情你聽說過沒有？”
“聽說過了，我還在居民區租了房子呢。”一提起這件事同事就忍不住抱怨起來：“雖然我從前就知道諾頓很亂，但那裏的房租最起碼便宜，而且再怎麽亂也不會亂到中心城。結果沒想到他們竟然把貧民窟的管轄者給弄死了，做這種事情到底有什麽好處？也不知道之後還會發生什麽，可諾伊斯的房價實在太貴了，我完全租不起這邊的房子。”
“其實好處也是有的，畢竟最近諾頓不是又出了一個新市長？”一說起這件事員工就來了興趣，這件事和他們有點關係，而且也算是平凡生活中一點調味劑，每當覺得自己過得很慘的時候他們就會拿諾頓來對比，都說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這麽一對比，幸福感就很容易出來了：“之前的市長幾乎沒過幾天就死了，現在的市長卻一直都沒有什麽消息……我估計這次的市長是怕了他們，所以那些管轄者就趁著這個機會把一直不和他們站在一起的貧民窟管轄者給殺了，然後再找個人替補暗巷的管轄者，這樣一來整個七區就抱成了一團，到時候不管政府或者是上頭再怎麽打壓，也不可能真的讓他們損失什麽利益了。”
“這種想法倒也沒什麽問題……”同事本來想討論一番，但一聽他這錯的離譜的想法頓時就失去了繼續交談的興趣：“畢竟你也沒有在諾頓生活過，對於那邊的事情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難道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嗎？”員工有些好奇。
“……你這好像就沒有知道的事。”同事吸了一大口可樂，現在已經到了深冬，雖然氣溫還沒有降至冰點，到海邊城市晚風本來就大，再加上最近台風登陸晚上就變得越發冰寒，在這樣的情況下喝一大口加了冰塊的可樂讓同事渾身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抖了抖之後才接著往下說：“其實我也隻不過是一個門外漢，不過因為在諾頓的原因我比你知道多一點。雖然我也不知道新任市長一直在幹什麽，但他肯定不是怕了，也不是什麽都沒有做，我有聽小道消息說，七區之所以會這麽做，都是因為新來的這個市長非常的厲害，已經將七區裏的好幾個管轄者都拉攏到了自己的隊伍，他們一看這樣不行啊，要是最後全都被拉攏，和政府合作勢必會損失一大堆利益，所以幹脆就提前下手，才會做出這麽一件在大多數人眼裏看起來毫無意義的事。”
“這麽說來……他們把平民酷的管轄者殺了不是因為想要現在奪權，而是因為現在再不動手就沒有機會了？”員工想了半天終於理清了順序，不由得露出了嘖嘖稱奇的表情：“不愧是諾頓啊，雖然諾伊斯也有很多勾心鬥角的事情，但也沒像諾頓這樣表現的這麽明顯，而且我們這種小市民也永遠不會涉及到這種事情裏。”
同事在心中又是嗬嗬一笑，諾伊斯的暴亂也完全不少，隻不過大多數都是為了自己的所求而進行遊行，或許在員工看來這並不算是暴亂吧，當那些人的所作所為感覺已經和恐怖分子沒多少區別了。
不過這種話同事是不敢說的，一旦說出來又要被指責，他才沒有閑工夫給自己找這樣的麻煩。
之後兩人又隨意的聊了一些話題，吃完東西就各自道別回家了。下班的時間已經夠晚了，要是再在外麵繼續high上一會估計明天早上都沒有時間起來，開arty聚會之類的事情還是留到周末的時候再說吧。
在和員工告別後同事就一路向著諾頓走了過去，他順著諾伊斯的大街走到了貧民窟的小巷中，雖然每天都會從這裏經過然後從南區到中心城，但不論走多少次他都無法習慣這種突然從金碧輝煌的都市一下子墜入破敗不堪小巷的巨大轉變。就那麽一步的距離，腳下幹淨整潔的水泥地瞬間就變成了殘破不堪的泥濘，因為下午剛下過雨的原因今天的路比以往更加難走，他一邊在心中慶幸著還好自己的鞋子都很便宜，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有水坑的地方，慢慢地往家裏走去。
現在已經很晚了，必須要快點回家睡覺才行。他在腦中這麽想。
可，雖然他是這麽想的，但在經過評評估酒吧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和員工聊的那些話——雖然他一直都住在諾頓之中，不過住的地方是中心城，基本上每天和諾頓七區的交匯也就在於白天黑夜來回順的這條路走一遍，七區的人對於他這種黑眼圈極重，萎靡不振的人基本上都是避開的，因為他們說過“不會把爭端帶到七區之外”。
是的，諾頓雖然是一座混亂的城市，但不管怎麽說，這些大佬都是要追求利益的，誰都喜歡利益，所以就算要繼續亂下去，也不能把這亂亂到損害利益的程度。也正是因為這個規定，他在這裏生活了這麽久卻對這裏所知甚少，畢竟他也沒有多少空閑的時間。
但在此刻，在這個空氣還顯得有些濕漉漉的夜晚，海邊鹹濕的風一陣陣的吹來，冰冷刺痛的就像是要從人臉上刮下一片肉一樣。他站在泥濘不堪的貧民窟中，卻突然升起了想要了解這座城市的念頭。
——正如員工所說的那樣，他們活在這個世界上實在是太過於平凡，或者說平凡都已經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有更多人還掙紮在生存底線之下。他本應該就這樣走開，為明天的工作做好準備，但他突然就轉了個彎向著眼前的平民窟酒吧走去。
或許自己的生活也應該來點不一樣的東西，哪怕隻是聽一些路邊的傳言。
貧民窟的酒吧和諾伊斯的酒吧自然是不一樣的，這裏的酒吧就算點著比較明亮的燈看起來也好像始終蒙著一層灰，而且所有東西表麵都有一種油油的感覺，以至於平常不怎麽講究的他在這種地方都忍不住變得有些嫌棄起來，但他還是走到了吧台，然後向老板要了一杯啤酒。
“砰！”
老板剛轉身給他倒啤酒，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很大的一聲轟響，簡直想把桌子都給錘翻了一樣。他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畢竟曾經在諾伊斯的時候他也經常聽到槍聲，這種聲音對他來說並不能說得上是什麽樣的衝擊。不過比起這個，他倒是對後麵那些人的談話更加感興趣。
“我們的管轄者不能就這樣白白死掉了！”其中一個聲音聽起來非常的激動：“就算其他人經常說我們是老古董，是已經該被丟棄的糟粕，但不管怎麽說斯拉姆斯先生最起碼保證了我們的基本生活，不像其他區那些吸血鬼一樣就隻知道從手下的人身上搜刮錢財，自己則是以殺人為樂！那些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斯拉姆斯先生拒絕和他們同流合汙結果就被謀殺了。雖然我們都知道諾頓裏人命有的時候可能還不如一杯啤酒，但連管轄者都能如此被草率的殺死，那我們呢？我們又算什麽？！”
“嗬嗬，我們估計會死得悄無聲息！”旁邊的人也緊跟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們不能就這麽算了，他們之後給我們送來的管轄者絕對是他們自己的人，一旦我們區失去管轄者就會立刻被他們搜刮到極致！他們才不會管我們的死活，隻會從我們身上謀取利益！”
“對，一定不能就這麽算了！”
其他人都跟著紛紛一起喊了起來，整個酒吧內頓時到處都是一模一樣的聲音，聽著讓同事心中都有些湧起了熱血。
“不過我們做什麽的話，旁邊的諾伊斯會不會搗亂？”在這種時候有些人也提出了自己的擔憂。
“怎麽可能？諾伊斯從咱們這裏得了這麽多好處，甚至因為靠著諾頓所以也差不多變成了三不管區域，所有的事情都是州長在做，總統一般時候都不會通知什麽，連律法都是獨自規定的，他們難道會願意看到七區聯合在一起？”很快就有人反駁了他的話：“諾伊斯政府怕是隻會支持我們，畢竟現在這種情況才是他最願意看到的。”
“說的也是。”有人緊跟著點頭：“我覺得他說的不錯，甚至說我們還可以向他們借一些力量，畢竟出現現在這種情況，他們一定會比我們更加著急。”
那邊還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之後的事情，但在旁邊坐著的同事卻突然如遭雷劈，整個人都僵在了座椅上，久久不能動彈。
對啊，他怎麽忘記了？諾伊斯，諾伊斯本來不應該是這個樣子，而它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全都是因為諾頓！
此刻他想起來之前自己在辦公室裏沒日沒夜工作的樣子，每天早上天剛亮的時候就要出門，而在天完全黑了之後才能回家，一回家就得立刻睡覺以避免明天早上起不來，最後到手的工資也沒有多少。這樣令人難以忍受的生活，他就這麽一堅持著。他一直以為其他同學都和自己一樣，所以才能夠一直堅持，直到後來才發現真相，他本來想要離開，但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諾伊斯最坑人的地方——一旦離開諾伊斯，就會被所有加入到諾伊斯的公司全部拉黑名單。
那些公司可都是榜上有名有姓的，他們在人前表現出一副為人著想的模樣，但在人後，在諾伊斯這樣的法外之地就變得無比猖狂。
去他媽的工作！他在心中這樣大喊著，幹他媽的，每天都沒日沒夜的做那些垃圾，天天都在加班連一點自己的時間都沒有，既然如此為什麽要把自己整得這麽狼狽？明明規定一周隻能工作40個小時，要是在其他地方這樣加班可是能把公司告上法庭的！都是因為該死的諾頓！
同事的心中湧起了熊熊怒火，他想了很多很多，關於自己的工作，關於自己的勞累，關於和自己同一時間大學畢業的那些人在其他城市中過的悠閑生活……
他本來也應該和自己的同學一樣，一周隻工作40個小時，並且能夠拿到非常高昂的薪水！但是一切都被諾頓給毀了，要不是因為這麽一座混亂的城市，在隔壁也一同被劃分為三不管區域的諾伊斯又怎麽可能正大光明的做出這樣的事情？
沒錯，都是因為諾頓，這些人都是活該，諾頓會有今天都是因為他們！
同事隻覺得越想越氣，最終連啤酒都沒有喝一口，直接就轉身離開了酒吧。他的步子越來越快，幾乎是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直接衝回了家裏，然後熄燈睡覺。
明天還要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