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鄭海洋
兩人被鄭海洋帶著上了二樓，這邊因為是南邊所以陽光大一點，但因為爬牆虎的緣故走道裏看起來依舊很陰森，三人並排地往上走，一時間整個樓道裏都隻能聽見“噠噠”的腳步聲。
“說起來，為什麽不修剪一下窗戶位置的爬牆虎呢？”在走到上麵的時候邱佳彤忍不住問了一句：“感覺隻要把周邊給清除，然後用繩索或者木枝引導一下就可以了。”
“話是這麽說，但問題是……”鄭海洋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我們這裏沒人會弄這個東西，雖然可以學習，但也沒有相關的設備。你也知道，這種地方的人大多數對於修理植物並不上心，想要買東西隻能上網，我們這不包郵，唯二的站點還在鎮上，自己運回來要花費很長的時間，也沒有車。一來二去最後決定感覺就這樣暗著了。”
“那還真是夠嗆啊。”聽了解釋邱佳彤也覺得好像確實非常的麻煩，不由得感歎：“不過這樣也太黑了，感覺對眼睛很吃力，本來醫生就要看很多文字，現在光線不好又不可能天天開著燈……”說著她看了一眼鄭海洋：“不過我好像沒看到你們有近視的，這樣倒也方便。”
“其實還是有點的，但隻要不嚴重就無所謂，畢竟這裏也沒有眼鏡店。”鄭海洋聳了聳肩，看上去對於這裏什麽都沒有已經習以為常：“唯一的優點估計也隻有清淨、悠閑和穩定了。”
“其實這樣的工作我還挺喜歡的。”邱佳彤感歎：“最起碼是穩定的工作，我以後都還不知道幹什麽呢。”
這是邱佳彤第二次說起對自己將來的茫然，在說出來的時候她也覺得自己這樣的心態不是很好，趕緊搖了搖頭：“忍不住有些抱怨，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不用不用。”鄭海洋看起來卻是很高興的樣子，就好像看到邱佳彤對未來迷茫過的不好他就會高興一樣：“正常，不過本來心理學也確實不好找工作。”
在這樣的聊天中很快三人就來到了二樓，二樓也是之前他們見到的第一個地方，到處都是辦公室、休息室、會議室之類的地方，不過現在看起來之前的那些人大多數已經離開了，不在走廊上也不在辦公室裏。
“這邊都是辦公區域，有的時候也會進行開會。”鄭海洋說著解釋了一下：“畢竟我們這裏就這幾個人，所以基本上每個人都身兼數職，什麽都要做，雖然主要的職責還是照顧病人，但其他的事情也要做不少。”說到最後的時候他還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雖然穩定清淨是很好，但我畢竟花了那麽長時間考證，結果現在隻能求得穩定……有的時候也真希望能夠去外麵的世界看看，而不是留在這種地方。”
沒想到竟然會被直接當麵抱怨，這樣的話讓邱佳彤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她猶豫了一會，最終決定順著鄭海洋的話安慰他：“其實穩定也很好啊，再說這裏的病人都這麽嚴重，正好你在這裏可以積累豐富的經驗，雖然我對這個不是很清楚，但這個好像是可以發布論文之類的東西吧？這樣一來到時候上麵肯定會看到你就算到了這種地方還在認真工作，之後就會把你調走的。”
邱佳彤幾乎是絞盡腦汁想出了這麽一串安慰人的話，本以為就算鄭海洋不會恢複正常也不至於繼續沮喪下去，但沒想到之前還笑眯眯的鄭海洋在聽到這樣的話頓時再次翻臉。他堆著笑容的臉幾乎是立刻就垮了下來，漆黑的瞳孔陰沉一片，臉部肌肉劇烈抖動，根本就是顯現出一副癲狂而凶神惡煞的表情：“什麽意思？難道我現在不是擁有豐富經驗的主任醫師嗎？我明明這麽優秀，你這樣說我到底是有何居心？看不起我？還是說你覺得你能做的更好？你真是和那些人一樣，就知道對我指指點點！”
整個走廊可以說是無比的空曠，鄭海洋這樣一番怒吼頓時不斷地在走廊中不斷地回蕩，雖然之前已經看到過鄭海洋突然變臉的樣子，但此刻邱佳彤還是被他這副樣子給嚇到了，完全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人的情緒變化可以如此之快，簡直、簡直就像是精神病人一樣。
麵對如此突如其來的狀況邱佳彤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就在她慌張地想著該怎麽挽回局麵的時候鄭海洋已經大步流星地走進了旁邊的辦公室，她猶豫著想要上前，突然感覺肩膀上一暖。
“或許是這裏的環境還有其他人對他的態度讓他太緊張了。”仲長空對著她微微一笑：“你不用擔心，鄭副主任還是非常好說話的，他隻是一時情緒上來了而已，我去勸勸她，你不用自責。”說著仲長空也走進了辦公室，留下邱佳彤一人呆愣在那裏，良久才長歎了一口氣。
仲長空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鄭海洋表情非常陰鬱地在桌子上找著什麽，察覺到推門動靜的時候猛地扭頭，在那瞬間他目露凶光，帶著一種極其尖銳的恨意：“你來幹什麽？”
“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我知道鄭副主任是個非常優秀的主任醫師。”仲長空站在門口，她微微彎著身子，呈現出一種絕對無害的姿勢：“剛剛邱佳彤那副話絕對沒有任何看不起主任你的意思。”
“你怎麽知道我很優秀？肯定不過是你信口胡謅出來的罷了！”鄭海洋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但下一秒就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變得更加暴躁。
“這是顯而易見的，在如此年輕的情況下就能獲得僅次於醫生職稱中的最高級別主任醫師的名頭，再往上一點點……”仲長空的聲音非常非常的輕，就好像那一點點隻要稍稍用點力氣就能上去了一樣：“就可以做到相當於醫學院校的教授的級別了，鄭副主任的優秀難道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哼，算你有點眼光。”鄭海洋慢慢地從桌前站了起來，這個時候仲長空才走進了辦公室，來到了鄭海洋的麵前。
“那她剛剛為什麽還要我積攢經驗，為什麽這麽優秀的我，卻要在這種鬼地方待著！”
麵對鄭海洋氣勢洶洶的質問，仲長空依舊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她的笑容非常的溫柔，渾身的氣息毫無任何攻擊力，聲音也帶著一種輕柔的弧度，就像是在半空中漂浮的羽毛，盤旋在虛幻之中。
“那當然是因為鄭副主任你沒有背景了，這樣的地方破舊，怎麽可能會把珍貴的主任醫師給放到這種地方？要麽是有人不待見你，要麽就是其他更好的病院都已經內定了名額，所以……”
剩下的話仲長空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鄭海洋早已經腦補出了很多，他想到了這裏其他人對自己的看不起，除了劉子萌以外，好像每個人都在不停地針對自己，那些家夥仗著他們家室好特意跑到這種地方過悠閑的日子，結果就把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沒錯，肯定是我被針對了。”鄭海洋咬牙切齒地說：“薛成軍和馮世佳這兩個自以為家庭條件不錯的，總喜歡耀武揚威，不過就是家裏有點本事嗎？又不是他們自己的，一個醫師一個辦公室主任而已，憑什麽看不起我這個主任醫師？”
“沒錯，都是他們的問題。”仲長空的聲音輕的像是隨時都能飄散在空中一般，她的手輕輕落在了鄭海洋的肩膀上，湊過去在他的耳邊輕聲地說：“不過沒關係，隻要繼續努力，總能離開的……可能隻是五年十年，但總可以離開的，不是嗎？”
“太久了，不行，不可以這樣。”鄭海洋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著什麽，一邊搖頭一邊往外麵走去：“不可能這樣，我絕對不會浪費掉這麽多時間的！”
外麵的邱佳彤還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的時候就突然看到鄭海洋推門而出，在看到她的時候臉上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不好意思啊，仲長空已經和我解釋了，我又不小心發火了，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我實在是太衝動了。”
“……沒、沒關係的。”如果說之前還能輕鬆地說出這樣的話，那麽在第二次發生的時候邱佳彤就覺得有些不自在了，雖然能理解鄭海洋作為一個副主任醫師卻被困在這麽一個清閑又危險地方的鬱鬱不得誌，但這樣的情緒變化總是有些太過極端。之前她曾經有聽過關於在精神病院裏待久了有些醫生的思維也會出現問題，總感覺這個鄭海洋，自己作為精神病院的主任醫師，也是時候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了。
“接下來我們繼續去藥品室，那些病人每天都是要按時吃藥的，你們一定要記住這個。”在說完這番話後鄭海洋就像是無事人一樣大搖大擺地繼續往前走了，那副樣子就好像之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非常坦然地就翻過了這一章。
“……他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邱佳彤忍不住問之後出來的仲長空：“你都和他說些什麽了？”
“其實也就是告訴他確實很優秀，但還要一些努力罷了。”仲長空笑著說：“你別看鄭副主任的脾氣有些極端，但實際上他可以說是這裏最好說話的人了。”
如果說在吼完人迅速因為其他人的三言兩語就能迅速改變主意道歉的話那確實算得上很好說話——雖然仲長空確實是個很厲害的人，但他們也畢竟是學生，邱佳彤根本就沒往那種技巧上麵去想，隻是覺得這樣的鄭海洋情緒就顯得更加莫名了。
“聽你這麽說總覺得好像其他人更難對付一樣。”邱佳彤苦笑了一下，總覺得之前剛來時的興奮在此刻好像突然間就煙消雲散了。
“這些都是治療的藥品，比如說這個強安定藥，你們應該也都了解，我們這裏的病人大多數都有精神分裂症，一旦爆發就會變得異常興奮，出現幻覺或者是妄想、敵對情緒、思維障礙和異常行為等精神症狀，一旦出現這樣的情況一般都會給他們打這個，偶爾也會用到硫利達嗪或者呱泊噻嗪，不過都要注意劑量。”說到這裏的時候鄭海洋皺了皺眉頭：“其實現在這些病人因為在醫院裏太長時間已經對這些藥物出現了一定的抗藥性，所以我們這裏的劑量比正常的都要多，如果出現以上我說的這些情況，要打雙倍。”
“雙倍？”聽到這個數值邱佳彤很是有些驚訝：“這樣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不會的，他們已經出現抗藥性了，所以隻能這樣。”鄭海洋無奈地搖了搖頭：“不然的話他們非常難以安靜下來，不但會攻擊他人，還會自殘。這裏麵都是瘋的厲害的，也都是那些有背景的人，要是死了我們可脫不開關係。”
接著鄭海洋拿上了一支強安定藥，將藥水灌入了針管之中，然後對兩人說：“等會下午的時候你們也要去見病人，到時候我給你們演示一下，你們今後要記得照著我說的做。”
“好的，我知道了。”雖然心裏對於雙倍劑量還是有些疑惑，但邱佳彤還是點了點頭，看到她這樣鄭海洋很滿意，轉而看向仲長空，就看到仲長空正看著對門掛著【院長】牌子的辦公室問他：“這個就是院長的辦公室嗎？”
“嗯，院長是侯文柏，不過他最近和主任醫師出差去了，最近不在醫院裏，可能過幾天回來。”鄭海洋皺了皺眉頭，看起來對於這兩個人好像並沒有什麽想說的：“總而言之二樓就是用於辦公的地方，除此之外放著一些藥品——更多的藥品在一樓，一般會補充到二樓或者是四樓，畢竟每次跑到一樓拿都太麻煩了，反正這裏人也不多沒什麽規矩，一切都怎麽舒服怎麽來。”
“三樓你們也知道都是住著的地方了，接下來……”
鄭海洋將注射器戴上頭套，然後往外走去。
“我們去四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