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痕跡
雖然鄭海洋準備直接帶他們去四樓看看，但還沒上去的時候馮世佳卻突然出現了，她不知什麽時候跑到了樓上，直接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在迎麵碰到鄭海洋的時候她看起來很不高興。
“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怎麽這個時候就帶他們來四樓？現在還沒有到給病人看病的時間吧？”
麵對馮世佳這樣直白的質問，鄭海洋試圖給自己辯解：“也差不多快到一點半了，就提前半個小時而已，應該沒什麽問題的。而且我們下午的事情也比較多，這樣也可以……”
“我之前應該詳細告訴過你規定的時間，你還是個主任醫師，怎麽連這種時間觀念都沒有？”馮世佳絲毫沒在意旁邊的邱佳彤還有仲長空，很是直接地說：“提前半個小時無所謂，你難道不知道提前喂藥也是容易造成危險的嗎？作用於精神上的藥物本來就要比其他的更危險，你這樣真不知道主任醫師到底是怎麽考出來的。”
這麽把鄭海洋給訓了一通後馮世佳抬頭看著邱佳彤和仲長空，然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等會兩點之後再過來，要不是我找東西去了五樓，不然還真不知道你竟然會偷偷提前時間……本來你的事情就不多，現在還在偷懶，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
“我、我知道了。”鄭海洋在馮世佳麵前幾乎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樣子，和之前他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簡直可以說完全就是兩個人，看到這樣的鄭海洋邱佳彤感覺心裏又湧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覺，雖然這個人在某些方麵的遭遇很可憐，但這樣的做法也實在是讓人同情不起來。
在馮世佳離開之後仲長空看著馮世佳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皺起了沒有，然後用一種帶著幾分抱怨的語氣說：“她這樣感覺還真是趾高氣昂的，大家明明都是同事，為什麽就不能好好說話呢？”
聽到這話邱佳彤頓時驚訝地看向了仲長空，在她的記憶裏仲長空是個從來都不會在別人背後說這種話的人，更別說好像有這樣抱怨的語氣了，原來的仲長空根本就是永遠微笑著看起來脾氣很好的人，怎麽現在才不到半天就抱怨起了這個峰時間？難道這個馮世佳真的如此可惡嗎？
在邱佳彤為此感到驚訝的時候鄭海洋的表情就瞬間變得糟糕起來，他本來就攢了一肚子火，此刻聽到仲長空這麽說頓時十分讚同地說：“她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仗著自己長得還不錯就總是高高在上。”說著他麵色扭曲地湊近仲長空：“她這個女人可惡毒著呢，我好歹是個男人就算了，因為喬吳健是她的男朋友，她就總是覺得除她之外唯一的女性劉子萌想搶她的男朋友天天針對劉子萌……我看你們也要小心點，最好別接近喬吳健，她這個女人根本就不講道理。”
“我知道了。”馮世佳心有餘悸地說，一下子把之前仲長空的事情給拋到了腦後，看著離開的馮世佳她忍不住感歎：“我還以為這邊沒有多少人，所以大家的關係都很好呢。”
“所以說你還是太年輕了，就是這種小地方才容易爭鬥呢。”鄭海洋語重心長地說：“來到這裏的大多數要麽當土皇帝，要麽就混日子，要麽是我這種不得已過來的，誰會真正的想在這種地方？”
聽到這樣的話邱佳彤感覺自己的三觀都要顛覆了，本來之前她還覺得在這裏生活很不錯，結果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這還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邱佳彤感覺自己的夢想破碎了。
雖然嘴上很抱怨馮世佳，但動作上鄭海洋還真的就不敢去四樓了，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現在才13:32，距離2:00整還有差不多半個小時，他很是煩躁地揉了揉頭發，最後不得不說：“沒辦法了，雖然你們已經去過了，但我們還是參觀一下三樓吧。”
看著鄭海洋最終低頭的樣子讓邱佳彤想到了那些社畜為五鬥米折腰的樣子，頓時熱流盈眶起來，看的仲長空有些疑惑：“你怎麽了？”
“我想到等我以後上班估計也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就忍不住熱淚長流了。”邱佳彤抬起眼鏡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然後才跟著鄭海洋走了上去。
看到這樣的邱佳彤仲長空忍不住有些無奈，不過還好這個女孩神經大條，要不然的話她的所作所為還都要想辦法解釋。解釋不是問題，說謊之所以難圓是因為假的東西不可能成真，但如果是不完全的真相，那就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三人重新來到了住宿的三樓，因為之前已經來過的原因對於這裏邱佳彤並沒有怎麽在意，隻是跟著鄭海洋一起往前走，然後就看到後麵的房子都是空的。
“為什麽這裏會多了幾個空房子？”她有些好奇：“這裏的醫生也不多，多的房間完全沒有人可以住啊。”
“之前建立的時候誰能想到隻有我們這麽幾個醫生呢？”鄭海洋無奈地說：“老實說，一開始我就覺得沒必要有這麽多個房子，別人不清楚，難道鎮上的人也不清楚這裏實際上會有幾個瘋子？”
“說的也是。”邱佳彤非常讚同地點了點頭：“這樣做還真是有些浪費，不過也可惜了鎮上那些生病了不能過來治病的人。”
“我們這個鎮本來就有很多精神上有問題的人，當初修建也是為了能少一點凶殺案——那些瘋子平常看上去像個正常人，發病的時候就到處殺人，最後被診斷出精神病都被扔到市裏的精神病院裏，結果人都白死了。”鄭海洋明明是一名醫生，但可能是氣狠了所以在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稱呼那些病人為“瘋子”：“鎮長建立精神病院就是希望這種事情少一點，結果他們還藏著掖著，真不知道該怎麽說。”
“沒辦法，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是精神疾病，還以為就是瘋了。”邱佳彤安慰他：“隨著科技的進步，他們總能意識到的。”
“希望如此吧。”鄭海洋不抱什麽希望地說。
在他們兩個在那邊為精神病院的前途感到擔憂的時候仲長空正在不斷地在屋子附近徘徊，她側過頭看了一眼那幾個空下來的房間，扭頭看著背後的鄭海洋還在對邱佳彤發牢騷，便走了進去，然後很快出來。
“這一層樓隻有一個衛生間嗎？”
就在鄭海洋還在和邱佳彤感歎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仲長空的聲音，他下意識地扭頭，就看到仲長空站在距離他們五步左右的地方，指著前麵在鐵板上用紅顏料歪歪扭扭寫著“廁所”二字的地方詢問。
“是的。”鄭海洋點了點頭，但邱佳彤注意到右邊也有一個，但現在是封閉的狀態，有些好奇：“這邊的壞了嗎？”
“不是壞了。”鄭海洋說：“根本就是沒有建好……”
聽到這樣的話邱佳彤不禁沉默了，她抬頭看了一眼牆上因為歲月而磨出來的斑駁痕跡，以及因為漏水而被浸泡顯現出大片黴斑的邊邊角，再看那個還沒有建好的廁所……
“反正隻是個不受重視的醫院。”鄭海洋很自然地說：“雖然每天晚上都要多跑一段路，但也沒辦法了。”
邱佳彤看了一下房間的位置，數了數卻感覺數字好像有些對不上，不過想想有人一直在出差，也就釋然了。
“說起來，他們出差的時候一般會去什麽地方？”邱佳彤突然想到了之前的問題：“是去其他的病院嗎？”
“是的。”鄭海洋點了點頭：“有的時候會進行一些交流學習，還有的時候隻是去參加會議匯報情況，也有的時候是去拿東西。反正一般過一段時間就需要院長或者是其他人出去一趟，所以病院裏一般都很難看到人齊。”說到這裏的時候鄭海洋又開始不滿地嘀咕：“反正他們都不想在這裏待著，所以隻要有機會就往外麵跑……”
聽到這樣的話邱佳彤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就在不知所措的時候仲長空敲了敲旁邊標注【院長】的一扇門，然後轉身看向鄭海洋，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說起來，院長是這裏年齡最大的人嗎？”
“倒也不是。”聽到院長這個名頭的時候鄭海洋皺了皺眉頭，但也沒多說什麽，隻是說：“院長這個職位真正要做的也不多，畢竟我們這裏的醫生總共都沒有多少，主要是他的身份比較高。”
果然還是有沾親帶故的啊，邱佳彤朝仲長空使了個眼色，希望她不要再問下去了，畢竟這個鄭海洋一言不合就會暴走，要是老是提到這些東西，她真擔心鄭海洋馬上又要開始大喊大叫了。
“看來果然是有點關係的啊。”仲長空露出了很是感歎的表情：“就和之前那個鎮長的兒子一樣。”
聽到這話邱佳彤差點沒跳起來，之前在學校的時候她一直覺得仲長空特別會說話，怎麽現在突然就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呢！要是鄭海洋又暴走了怎麽辦？她忐忑不安地扭頭看向鄭海洋，卻發現他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好像並不是很在意這件事。
“其實說起來鎮長的兒子還挺可惜的。”鄭海洋沒有看到邱佳彤一副下巴都快驚呆的樣子，隻是開始回憶了起來：“當年好歹也算是鎮上的第一個大學生，當時可是出盡了風頭，鎮長也因為這個兒子麵上增了不少光，可以說是非常的春風得意。”
“那後來是為什麽他兒子就得精神病了呢？”雖然對於鄭海洋沒有暴走有些意外，但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邱佳彤還是不禁很感興趣地問了起來。
“當時村子裏的人都說是因為鎮長的兒子太脆弱了，也就是矯情，但被送過來的時候我看了前幾任的記錄，他的兒子根本就是被他父親，也就是鎮長逼成這個樣子的。”鄭海洋說著歎了一口氣：“鎮長就那麽一個兒子，而且加上因為他當年當上鎮長的時候好像用了不正當的手段，所以經常就有人說他的兒子肯定也不行，於是鎮長就憋著一股氣希望他兒子能夠成為第一個考上大學的。”
“這裏的師資教育水平你們應該也能想象得到，十幾年前的時候基本上還處於落後的狀態，很多孩子都是上完小學就不上了，想要考上大學更是難於上青天，在這樣的情況下鎮長付出的心血和精力可以說是超乎群常的，於是他也對自己的兒子越發看重，基本上是可以說除了學習以外的事情都不讓他兒子幹，所有的一切都滿足，但一定得學習。”
“聽起來就感覺好可怕……”雖然還未詳細地聽到其他的事情，但光是這麽聽邱佳彤已經完全能理解為什麽鎮長的兒子最後瘋了，像這樣的孩子要麽最後自殺要麽就是瘋了，沒有任何的結局：“但他後來是怎麽被發現並且被送進來的？”
“我們這裏關著的精神病人都是平常看起來和普通人無異，但發病的時候就非常可怕的，可以說他們基本上都集中在各種躁狂症、雙向感情障礙又或者是精神分裂之類的症狀，鎮長的兒子當時也是這樣，考上大學之後看起來還是挺正常的，但一旦麵對他父親就會嚇得瑟瑟發抖，對成績超乎尋常的在意，脾氣非常的差，而且極度的自負和自卑。高中的時候他隻是拚命的學習，大學的時候有了一些空閑的時間他就展現出了慌張，給自己安排滿了所有的事情，他不但對自己苛刻還對別人非常的嚴格，隻要出錯就會暴怒。”
鄭海洋說到最後的時候也是搖了搖頭：“後來他是因為同一個小組的同學出了差錯動手打人被報警抓獲，送到派出所的時候警察發現他的情緒超乎群常，做了檢查後發現他的精神疾病已經非常嚴重，到這個份上鎮長還是不給他治療，還認為他丟自己的臉，最後他兒子企圖殺了鎮長，這才被送進來的。”
“原來是這樣……”
聽到這樣的一個故事邱佳彤不勝唏噓，這樣的事情可以說是數不勝數，完全不會教育的家長真是孩子的災難。
“差不多兩點了。”
在邱佳彤感歎的時候鄭海洋看了一眼時間。
“我們可以去四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