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片羽毛·讓我們好好道別
“我喜歡的東西不多。有傍晚剛下完雨的空氣，帶著露珠的雛菊。當然，還有這個物質世界裏，那個美好的你。”
這句話不知道是艾瑞迪從哪裏看來的。
不過多半是娟言那個總是想著寫散文的傻瓜作家筆下的文字吧。
隻是突然從他腦子裏冒出這句話，就還是寫在了送給安東尼的卡片上。
並附上一朵剛摘下來的，白色的小雛菊。
他知道自己心裏的那個男孩子，不是一個懷春的女孩。
但是也想要在有限的時間裏，再給他帶去無限的快樂。
從一段文字，一朵小花。
一顆特別的石頭。
到一張照片。
一本詩集。
他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每天都給那個男孩送去一點自己的心意。
一點幸福，一點溫暖。
還有一點快樂。
安東尼的“病”最大的症狀就是肌肉無力。
他隻能被困在床上。看著窗外的雨點拍打窗戶。
數著樹上的葉子還有幾片。
或是想他的姐姐一樣，講些很文藝的話。
比如“等樹上最後一片葉子掉下來以後，我就會離開了。”
喬安娜：風評被害？？？
喬安娜和布萊可可在漢斯子爵的帶領下穿過大宅。
走到了安東尼修養的小院。
小院在大宅的一角。
隻有一層樓。
還自帶一個小花園。
據說是外祖母年輕的時候，一和外祖父吵架就會躲去的地方。
花園也不大。
有一顆老榕樹。
上麵一個給孩童玩耍的小木屋。
樹枝上還掛著一個半舊的鐵藝秋千。
那是喬安娜的母親和舅父童年的時候，外祖父親手給他們做的。
小院隻有一間主臥室，兩間給孩子住的小臥室。
一個小廚房，一個會客廳。
和兩個仆人住的偏房。
安東尼的乳母站在門口，迎接喬安娜。
這個年紀已經不小的太太，也是一手把莉莉絲帶大的。
恍神間，把喬安娜看成了喬安娜的母親，莉莉絲。
“小姐？”乳母太太驚呼。
等喬安娜走進，她才反應過來，這是她小姐的女兒。
她陪著喬安娜走進安東尼住的主臥。
布萊可可，則被安排在會客廳稍作休息。
由漢斯子爵作陪。
進了臥室。喬安娜見艾瑞迪正拉著安東尼的手。
安東尼平靜地閉著眼睛。
長長的睫毛和柔順的金發。
瘦弱的臉龐。像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舅父和舅母靠窗站著。
外祖父和祖母則坐在角落的貴妃榻上。
喬安娜走了過去，艾瑞迪起身把位置讓給喬安娜。
安東尼虛弱地睜開眼睛。
那雙褐綠色的眼睛還是一樣清澈。
他看向喬安娜，聲音無比虛弱：“姐姐…….”
“對不起，安東尼，姐姐來晚了。”
“沒事的姐姐。能見到你。就好。”安東尼慢慢的，吐字清晰。
喬安娜覺得心裏一痛，看著安東尼務必痛苦的樣子，淚水逐漸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布萊可可悄悄走到喬安娜身後，從手裏搓出一團光，卻向喬安娜搖搖頭。
“不行嗎？”喬安娜揪心極了，她似乎能明白布萊可可的意思。
布萊可可看喬安娜痛苦的模樣，隻好小聲道，“安東尼…的毒。或者說，不是毒！是詛咒！對不起…….喬安娜，讓你失望了。我救不了他。”
喬安娜神色一愣，隨即歎口氣：“我也猜到了…….隻是還想抱有一絲希望。”
舅母也開口道：“沒事，布萊可可，我們不怪你。”
安東尼在父親的攙扶下坐了起來。
“我……隻能盡力，減輕他的痛苦。”布萊可可伸出一隻手，按在了安東尼的頭上，安東尼整個人隨即被金色的光芒籠罩了起來。
他總算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謝謝你，聖女殿下。”
“他中的，是無解的詛咒。這孩子，注定活不過今天。”布萊可可一向相信長痛不如短痛，但為了避免長輩們難過。隻是小聲地朝喬安娜和艾瑞迪說道。
“我猜到了。”艾瑞迪低下頭，“聖女殿下，您不必自責。”
“對不起。還是我能力不夠。”布萊可可不知道在想什麽，還是把手收了回來。
安東尼柔柔地開口：“沒事的，真的。我已經很滿足了，能夠成為伯曼裏亞家族的一員。還能遇上艾瑞迪。”
喬安娜見安東尼這般堅強的樣子，更是心痛了。
“寶貝。”舅母哭了，那個大腹便便的女人，哭的像是一個剛滿月的孩子。
舅父隻是輕輕拍拍妻子的背。
喬安娜明白，作為家庭支柱，舅父不可以哭。
隻是給舅母遞上了手帕。
“安東尼，你說。”喬安娜看出來安東尼想說些什麽，走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
“姐姐。請你一定要照顧好爺爺奶奶，和我父母。妹妹，也拜托你了。記得不要告訴我妹妹，我是一個多糟糕的哥哥哦。”
喬安娜認真地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我會告訴妹妹，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哥哥，你好愛好愛她。”
“嗯。”安東尼笑了，“爺爺奶奶。”
“我們在。”外祖父祖母打起精神，也走到了安東尼的床邊。
“你們不要為我難過。好嗎？我隻是去，去見莉莉絲姑姑了。”安東尼在布萊可可的魔法下，能夠稍微坐了起來，他輕輕的吻的外祖母，眯起了眼。
“還有艾瑞迪。謝謝你，能夠遇見你，我也很高興。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真是不好意思。”他看向艾瑞迪，那個此刻正故作堅強的男孩子，很是溫柔。
“父親，母親。”他又扭頭，看向父母，“我愛你們。請一定要告訴妹妹，我也很愛她。所以，拜托了，一定要記得我。謝謝你們，能成為你們的孩子，我感到很幸福。”
他看向那個此時快要暈過去的母親，和總是不苟言笑的父親，語氣平淡，強忍著淚水。
“還有，聖女殿下。謝謝你，謝謝你給我一個機會，能夠和父母完整地告別。謝謝你。”他自己躺回原本的位置，蓋上了被子，“謝謝你們。不要為我難過，我會一直在天上。靜靜地守護你們的。和莉莉絲姑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