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片羽毛·堅強
安東尼閉上了眼睛。呼吸逐漸減淡。最後停止。
拉著喬安娜的手,也漸漸鬆掉了。
“他…….走了。”喬安娜把安東尼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從床邊的小椅前站了起來。
吧嗒吧嗒的細雨,總算停下來了。
陽光透過雲層。
艾瑞迪伸手給安東尼整理整理了頭發,溫柔道:“你看。安東尼,是太陽。”
“對啊。是太陽。”舅母也揉揉地臉,把眼淚擦幹。
“安東尼也不會願意看到你哭。對不對?”喬安娜把舅母湧入懷裏,把眼淚憋了回去。
她也不是第一次經曆家人的離別了。
她知道那種難過的寂寞,知道那種失去後內心的空虛。
所以,喬安娜知道,舅母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更多的眼淚。
所以,直到安東尼的葬禮,喬安娜還是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她隻是靜靜地承擔了大部分的工作。
也不說什麽。
她穿著一身原本是屬於母親的黑色連衣裙,站在了負責葬禮的神官身邊。
語氣極其平靜。
“願我們深愛著的安東尼,在遙遠的世界裏,得以安息,得以平靜。也願他深愛著的人,將他永遠銘記。晚安,安東尼。”
喬安娜把一束白色的雛菊。放在了安東尼的墓前。
那個總是微笑著的,陽光的孩子,終於化作了地底下的一大片塵土。
喬安娜咬咬自己的嘴唇:“舅父,我相信,母親會在那邊照顧好安東尼的。咱們安東尼那麽陽光,我相信母親也會喜歡他的。”
舅父也溫柔道:“恩。安東尼,也會喜歡莉莉絲的。”
雖然不能告訴舅父,喬安娜其實心裏也知道,伯曼裏亞家族的祖先們,估計也會喜歡安東尼的。
哪怕在遙遠的銘記之地,安東尼也絕對不會是一個人。
在來參加葬禮的人們都散去了。
艾瑞迪也沒有離開。
隻是拿著一本厚厚的詩集。
安東尼最喜歡的一本。
坐在了墓碑的附近。
喬安娜本來也想再和自己的表弟再待上一會兒的。
但還是覺得艾瑞迪更需要時間。
於是拿著安東尼死之前,悄悄塞給自己的那封信。
走到了先前校園的老榕樹下。
坐在那個鐵藝的秋千上,輕輕晃著。
安東尼的字跡很秀氣,秀氣得不像是個男孩子。
因為可能是靠在床上寫的。是用炭筆草草地描繪的。
除了一封信,還有一副小畫。
畫的是喬安娜和艾瑞迪,靠在床邊聊天。喬安娜手捧一束小雛菊,艾瑞迪翻著一本詩集。
畫的後麵寫著:“我愛的一切。”
安東尼的信,很多廢話。
如果站在文學的角度,喬安娜覺得絕對是很糟糕的。
甚至還有很多拚錯的單詞。和奇怪的語法。
但是溫柔的內容,還是讓喬安娜心裏覺得很溫暖。
洋洋灑灑,碎碎叨叨兩大篇。
寫了一些鼓勵喬安娜的話。
甚至還有很多關於喬安娜新書的想法。
包括要求出版以後,一定要燒給自己之類的。
憧憬了一下如果自己健康,想作為一個弟弟,完成一些作為姐弟必須要和喬安娜一起完成的事情。
比如在童年的時候一起扮家家酒,長大一些讀同一所學校。
互相參加家長會。隱瞞彼此的成績單。
安東尼說,下輩子,自己一定要做個健康的男孩子,然後,再跟喬安娜做家人。
隻不過,他想做哥哥。
他還夢想說想要按照聖光國的傳統,以兄弟的身份,送喬安娜還有妹妹出嫁。
甚至代替代替喬安娜那個渣爹挽著喬安娜走上紅毯。
但是現在都完不成了。
所以,他希望,由自己的妹妹來做這件事。
他也擔心喬安娜如果嫁人了,沒個兄弟婆家欺負怎麽辦。
所以,他讓喬安娜不要害怕,如果喬安娜未來老公對喬安娜不好。
艾瑞迪不會放過他的。
安東尼自己也不會放過他的。
隻是,不能送喬安娜出嫁,不能看著喬安娜披上嫁衣。
他很遺憾。
喬安娜把這封信好好地捧在了手裏。
大榕樹圓圓的葉子。
也不剩下多少了。
褐綠色的眼神,似乎和安東尼的眼睛一樣。
希望,未出生的表妹,能和安東尼長得像些吧。
和安東尼未能完成的事情,就補償在妹妹身上好了。
安東尼未能夠獲得履行作為哥哥的職責,也麽關係。
喬安娜,會替他做到。
至於下輩子做兄妹的事情。
再說吧?
有個哥哥,似乎也不錯呢。
布萊可可家族裏的仆人來接布萊可可回王都的時候。
喬安娜也蹭了一趟車。
並沒有回借住的,和傑妮的公寓。
而是讓布萊可可的仆人把自己放在了小兔子麵包店的門口。
小兔子麵包店此時還沒有營業。
但是半掩著的門,還是讓喬安娜輕輕就推開了。
瑞安剛抱著一鍋剛放涼的麵包,站在門口。
喬安娜衝了進去。
一把抱住瑞安。
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麵包灑落一地。
喬安娜小聲抽泣著。
“怎麽了?誰欺負你了?”瑞安輕輕地拍拍喬安娜的背,幫她順氣,“我好歹也是個騎士!我帶上阿瑟麗和海德,幫你揍他一頓!好不好?”
喬安娜像是一隻受看委屈的小貓,輕輕哼了一聲:“不好…….沒有人欺負我,隻是…….我弟弟…….我弟弟走了。他走了……..”
“沒關係,喬。你還有我。”瑞安揉揉喬安娜的頭發,輕輕地拍著喬安娜。
“恩…….你不許走。”喬安娜輕輕地哼道。
瑞安繼續輕輕地給喬安娜順氣:“哭吧。辛苦你了。我在,我哪裏也不去。”
“好。”
透過窗子,馬車上的布萊可可也放下心來。
她換下那張溫柔的聖女標準笑容臉,對坐在馬車內,陰影下的,看不清楚五官卻一身女仆裝的那位說道,“迪普。給我去調查到底是誰,傷害了我恩師的家人。然後……..”她用手做出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做掉他。”
那個女仆裝的年輕女子拽下裙子,露出一身黑色的男士騎裝,較為中性的聲音有些沙啞:“迪普的命是小姐的,所以,如您所願,我的小姐。”
她,或者說,麵上的他,跳下馬車,不知向哪裏快步離去。
“走吧。”布萊可可換回笑容,朝車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