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毒發
一直半垂著眼簾的鳳墨羽抬眼，想到之前喂藥的情景，小童的神情立刻慌張起來，大叫：“姑娘在說什麽笑話，少主是什麽身份，怎麽可以和女人做比較……少……少主……我去給你端茶……”小童落荒而逃。
“大熱天的，喝什麽茶。”應該來碗冰鎮綠豆湯才對，她也好順便蹭點綠豆湯喝。辮子姑娘笑了又笑。她低頭看了看鳳墨羽白皙的手腕，再看了看自己被太陽曬得有些發紅的肌膚。
“難不成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我怎麽那麽黑……不會吧，我好歹也活了十八年，不可能連自己是男是女孩還不曉得。”她聲音極小，鳳墨羽卻偏偏聽見了。瞧見她暗自撫胸，好似在確認自己到底是不是女人。
“雖然比較小，但幸好還沒有達到太平公主那麽悲慘的地步，還好還好……我是女的……”見她鬆緩口氣，在她看向自己之前，鳳墨羽調開視線，看著遠處的湖水。
“嗯，少主你體內還存有餘毒，還需要繼續喝藥排毒。不過我這裏有一粒藥，對化解蛇毒極為有效。”她從懷裏拿出一粒紅色的藥丸放在手心。
鳳墨羽望著她，緩緩從她的手心拿起那粒藥丸，放進口中。
將她神情平靜，眼神裏卻有著一絲緊張，鳳墨羽喉間一動，藥丸已經落入腹中。
“那個天晴……不，秋水姑娘，真是個怪人……”房間裏，他正半躺在床榻上，小童邊打掃著房間邊叨念著。“大熱天的喝蛇羹，流了好多鼻血，臉上、衣服上到處都是血，嚇得婢女們亂叫，以為莊裏發生命案了。她也不害臊，鼻子裏塞著棉花到處跑，竟然在莊裏找到一處馬蜂窩，拿竹竿去搗馬蜂窩，被馬蜂叮得滿臉包，問她做什麽？她說蜂蜜是好東西……美容養顏什麽的……真是個怪人！”
鳳墨羽想到她滿臉是包的樣子，嘴角隱約含笑。
夜晚。月輝灑了一地，鳳墨羽行至離他房間不遠處的一間房門前，敲門後，屋內的人裹著頭巾出現，辮子姑娘跳出屋外：“真是稀客……”
“秋水姑娘……”
“不，我改名了。請叫我包包姑娘。”她掀開遮臉的頭巾，臉上果然是被蜜蜂蟄得紅包。
“包包姑娘……我這裏有些消炎鎮痛的藥，塗上去會好些……”鳳墨羽忍笑。
辮子姑娘不客氣地接過他手裏的白色小藥瓶。鳳墨羽隨她走進屋內，發現桌子上擺著奇怪的瓶瓶罐罐，占滿了半張桌子。
“這些是……”
“這是我今天剛收集到的蜂蜜。”辮子姑娘獻寶一樣將蜂蜜拿給他看，講解道：“用蜂蜜和紅酒再加些特質的白膏混在一起攪拌，然後塗在臉上，就有美容養顏的功效，還會讓皮膚變白。”
鳳墨羽忍俊不禁，沒想到她這麽在意自己偏黑的膚色。他笑道：“你這樣子就挺好。”
辮子姑娘歎氣，搖搖頭道：“不好，不好。你皮膚那麽白，我皮膚那麽黑。如果我們一起遇到山賊，說不定山賊以為你是女人假扮的，而我其實是個男人，將你強搶去做壓寨夫人，把我打死了事。”
她這樣胡言亂語，鳳墨羽也好脾氣的沒有生氣。“我天生膚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若是秋水姑娘介意，我塗點黑色的藥膏看能不能使膚色變黑？”
“不不，我不介意。你這樣挺好，膚若凝脂，看起來賞心悅目，秀色可餐，傾國傾城……秉絕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不是仙人，勝似仙人……”她歎息，坐下來徑自攪拌著自己的美容藥膏。
鳳墨羽也跟著坐下，看著她的動作，兩個人並未說話，心情卻似乎都很愉悅。辮子姑娘攪拌藥膏的動作突然停頓了一下，鳳墨羽偏頭看她，她咬著下唇笑道。
“我好像有些累了，夜已深，鳳少主呆在陌生姑娘房裏似乎有些不妥……”
鳳墨羽見她身體似乎正抑製不住地輕顫著，眼底閃過一抹驚詫，他的手想也不想地握住她的手，手心冰涼，而她捂著心髒，已經忍耐不住痛苦般伏在桌子上。就連珍惜萬分的美容藥膏倒掉都不去扶。
“你怎麽了？”
鳳墨羽將她扶上床榻，她輾轉反側，牙關緊咬，額頭不住滲出汗珠來浸濕枕被，痛苦難當的模樣讓鳳墨羽心都揪在了一起。
“我去叫大夫。”
她扯住他的衣袖。“不，不用。”
她喘息道：“我在很小的時候就中了毒，這毒根本無人能解。不要緊，隻要忍一會兒就過去了。”
“這到底是什麽毒？怎麽這麽厲害？”鳳墨羽握住她的手。
毒性發作了一會兒，辮子姑娘漸漸平息下來，慢慢張開水眸：“是月蝕，江湖上已經失傳多年的毒藥。好運氣地讓我碰上了。”
“每晚發作嗎？”
她扶著他遞過來的水喝下，輕輕嗯了一聲。
小童對辮子姑娘似乎很不滿。“雖說她是少主的救命恩人，可是總不能賴在莊內不走吧。”
說曹操，曹操到。辮子姑娘跳進書房。
“包包姑娘。”小童的態度立刻十八變，恭敬叫道。
辮子姑娘笑眯眯地擺手。“不要叫我包包姑娘，我早就改名了，你看，我臉上的包早就好了。我最近的新名字叫什麽來著？”
“賽西施。”見她想了半天還未想到自己的名字，向來記憶力好的鳳墨羽提醒她。
“對對！就是賽西施。”辮子姑娘一個華麗轉身，長辮子“啪”地甩到小童臉上。她裝作千嬌百媚的模樣螓首嬌笑：“也隻有這名字，才配得上我的國色天香。”
小童捂著嘴巴，到屋外撐著樹幹大吐特吐。
明明連小家碧玉都稱不上，她還總是一副孔雀開屏——自作多情的模樣自戀著，這個女人有著怎樣的一種精神……病啊！
鳳墨羽對她招手，示意她過來。兩個人接連幾回，夜晚在她月蝕毒發的時候，都是鳳墨羽陪伴在她身邊。有種奇怪的情愫已經在辮子姑娘心底慢慢滋生，然而她卻無法分辨，鳳墨羽對她隻是報答所謂的救命之恩，還是對她同樣有意？
她摸著自己的臉……的確是沒幾分姿色，同天仙下凡的鳳墨羽差距之大，是她每時每刻臉上都敷美容麵膜也改變不了的。
“卿本佳人啊……”一個男人長得比她還好看，原先以為自己尚能擠入美女行列的辮子姑娘哀怨地看著他。
這一夜，又是月蝕毒藥發作的時候。
鳳墨羽溫柔的手指輕拂過她的額頭，替她擦冷汗，心生憐惜。“西施姑娘。”
“我現在這個樣子，你喚我西施，真是自慚形穢。”西施美人應該是他才對，他才是人如清泉，貌比西施。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說笑。”他歎口氣，解開她如雲的秀發，黑發如瀑。“仙人莊祖傳上，有一種方法可以轉移疼痛，你要不要試上一試？”
“是什麽方法？”
“抱歉，失禮了。”鳳墨羽攬住她的腰，大掌按住她的腦勺，以口封口。辮子姑娘的眼睛頓時瞪大，兩個人的氣息彼此纏繞。窗外的剪影上，兩人相偎的身影比畫中情人還要夢幻。
小童在門外用力抓樹。聽到屋內的情人密語。
“還痛嗎？”鳳墨羽輕問。
“不痛了……不對，哎呀……好像還是有點痛哎……”
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小童咬牙切齒。
“那再試一次好了。”
“……”
少主，你為什麽會輕信這種女人？小童伏樹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