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蘇醒
滕狩雲又做了那個怪夢。
她獨自漂浮在半空中，腳下是幽暗的水潭。周身一片安靜，忽然有水滴落的聲音，如同驚雷乍響，滕狩雲猛地轉頭，看到的也不過是濃密的黑暗。
但她就是覺得好像有誰，在那片黑暗後看著她。滕狩雲心下微緊，她在這裏呼喚過夏侯淨，呼喚過英招，都無濟於事，這個空間裏隻有她自己。
有些冷，她抱緊肩膀，輕吐了兩口氣，嚐試性地抬起腳，往前一邁。
她向前走了很久，逐漸發現那些黑暗其實都是些黑色的霧氣。霧氣中包裹著五彩斑斕的光團，它們在霧氣中肆意變幻著形狀，姿容絢麗。
滕狩雲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景，奇怪的是，她並不感覺害怕。她伸出手去，蔥白的指尖透過黑霧，觸碰上了那一團絢麗的光。
光芒如水一般纏上了滕狩雲的手臂，她瞪大眼睛，隻見光芒自她的手臂一路向上，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包裹。
“等等！”
喝止聲忽的停住，偌大的空間裏，隻剩下一道纖細的光，在黑霧中驟然一閃，又消失不見。
滕狩雲是被凍醒的，枝頭的露水匯集到一處，澆透了她半邊身子，山風拂過，殘破帶血的衣衫緊緊地貼在皮膚上，尤其凍人。
她打了個哆嗦，張開了雙眼，眼底全是茫然。
入眼的天空，是被水滌蕩過的綢，隻剩下淺淺的藍色。月亮的殘影高高的懸在天邊，透過密密麻麻的綠葉，隻能看到模糊的形狀。
滕狩雲撐著手臂坐起來，卻被一個聲音嚇的又躺回到地上。
那個聲音說的是：“你醒了。”
滕狩雲迅速從地上爬起，長時間的饑餓使她的身體有些脫力，雙腿發軟，她撐著膝蓋才堪堪站穩。匆匆用目光掃了一圈周圍，並沒有人。滕狩雲板起臉，道：“你是誰？這裏是哪裏？出來說話！”
“我是你意識的一部分，你可以稱呼我‘門’。”門隻回答了滕狩雲的第一個問題，隻是它的聲音糯糯的，像是小孩子一樣。
“你該走了。”
“走？去哪裏？”滕狩雲沒有動，她大腦飛速地運轉著，卻想不起一絲和這個地方有關的內容。
她殘存的記憶裏隻剩下關於自己的一些基本信息。而更多更詳細的，都像是被抹掉一般，任憑她怎麽想，都想不起。她的記憶變得混沌無比，她叫什麽名字？她怎麽一個人在這個地方？
“想要找回你的記憶的話，就……”忽然，門聲音一變：“滴，發布主線任務——拿到麒麟玉。任務獎勵：記憶碎片。請宿主努力完成任務，早日拿到獎勵！”
此後，無論滕狩雲再怎麽呼喚門，門都不再回應。無奈，她隻好裹緊身上殘破不堪的衣服，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山下走去。
她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座荒僻的山，四周都是及腰高的野草，滕狩雲一路上碰到過幾具零散的屍骨，骨頭上都有被野獸啃咬的痕跡。
應該是在山上迷路的村民吧，她想。
既然有村民上來，那麽山下一定會有村落，滕狩雲想著，現下最重要的任務是找到人，打聽一下門說的那個麒麟玉，究竟是一個什麽東西，跟她的記憶又會有怎樣的關聯？
她在路上隨便摘了些無毒的果子，用以充饑。腦內不斷地盤算著自己手上掌握的信息，門告訴她，她的名字叫滕狩雲，是個孤兒，以往好像是……靠文字為生。還有呢？
“你自小修習過口技，可以變換聲音用以惑人。”門突然出聲提示，聽得滕狩雲眸光一亮，“當真？”
問罷，滕狩雲張開嘴試了一試，發現門所言不假。她眯起眼，心下寬慰了些。
有一門技藝傍身，好歹能維持生計，不至於餓死。
她興致勃勃，野草刮在身上也不覺得痛了：“門，我還有別的技能嗎？”
門又沉寂下來，滕狩雲問了兩句，見沒有得到回應，也不再追問。
她此時的心情較之前已經鬆快許多，這具身體的素質不錯，在野外睡了一晚，也沒染上風寒，虧得她剛剛還提心吊膽，生怕因病拖累行程。
她也問過門，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那個地方，門卻隻回答，等她拿到麒麟玉之後方可知曉。
所以她一定要抓緊時間，探聽到麒麟玉的位置，拿到麒麟玉，取回自己失去的這一段記憶。
日上高頭，到中午了。滕狩雲抹了把額頭上的細汗，停下來休息。感到腹中饑餓，她看向四周，尋找著可以入口的食物。一抹紅色闖入她的視線，她眼睛一彎，三兩步跑過去。撿起果子擦了擦後便送入口中。
這紅果脆香多汁，再美味不過。
滕狩雲滿足地閉起眼，回味著口中的味道。消失多時的門卻在此刻出現：“滕狩雲，跑！”
滕狩雲條件發射般的張開眼睛，一眼就望見了樹上那正炸著毛對她齜牙咧嘴的怪物。她嚇得手腕一抖，果核掉在草地上，發出一聲輕響。怪物似乎受到了刺激，它憤怒地弓起背，就要向滕狩雲撲來！
“跑！”在門聲音響起的同時，滕狩雲也動了。她彎下腰避開了怪物的攻擊，迅速地向反方向跑去。聽見身後風浪破開草葉的聲音，滕狩雲恨不得自己再多生兩條腿，好跑得更快些。
上天似乎是聽見了她的願望，她的身體驟然變輕，往前飄了十餘裏才停下，早將怪物甩在了身後。
滕狩雲回望身後，確保已經將怪物甩開，才終於鬆開了憋著的一口氣，她微喘著問道，“這……呼……呼……怎麽回事？”
門道，“這還看不出來嗎？你會輕功。”門得意揚揚，才不會告訴她，她的技能都是自己賜予她的。
滕狩雲氣道：“我剛剛問你的時候你怎麽不說！”
見門又不再回應，滕狩雲摸不透對方的想法，心下疲憊，她轉開話題，“剛剛那個怪物……是什麽東西？”
門這次倒是給了回答，“那是一種低等的妖，最愛的就是剛剛被你吃下的果實。”
“妖！？”滕狩雲一驚，但也隻是一瞬，不知為何，聽見妖字，她內心湧起了一股淡淡的熟悉感，想來可能是之前在這裏生活的地方一直有妖物出沒吧。
有了輕功的幫助，滕狩雲在天黑前下了山。她又向前行進了數十裏，終於看見了一道在空中掙紮的煙。那煙細的很，似乎隨時都要被風吹散，看起來可憐的緊。
待滕狩雲趕到時，眼前的煙痕又多了數條，家家戶戶都開始生活做飯了。
這是一處不大的村落，聽起來卻熱鬧的很，滕狩雲循著聲音走過去，隻見空地上點著明亮的篝火，離篝火不遠處，幾張木桌子拚接在一起，連成長長的一片。桌麵上擺著各式各樣的吃食，還有人源源不斷的端著盤子上來。
有眼尖的人，發現了站在一旁的滕狩雲，大叫一聲：“你是何人？”
這一聲，將周圍人的目光都引了過來。有一名老者拄著木杖上前，應該是村落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見他上前，人們漸漸安靜。老者用渾濁的雙眼上下掃視了一番，問道：“不知這位……姑娘，為何會出現在此？”
滕狩雲的目光從這些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她拱手道，“小女本孤兒一個，前日上山，妄圖尋些地寶，好去換錢充饑。誰曾想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撿了條命。”
“你說，你是從山上下來的？”老者問道，“你沒遇見山鬼？”
山鬼二字一出，現場像是炸了鍋，人們自發地挨到一起，用警惕的目光看著她。
滕狩雲一愣，“山鬼？山鬼是什麽？”
“傳說山鬼最喜食人，經常引誘山下的人上山，待人死了，他再穿上人皮下山來……”老者不再接著往下說，滕狩雲也明白老者的疑慮。她撓撓頭，“這我是真不知道，我隻撞見一個愛吃紅果的精怪。虧得我有些本事，才逃出來的。”
老者見滕狩雲目光清澈，條理清晰，不似說謊。他沉吟片刻，抬起木杖在滕狩雲肩上一點，張口道，“王三家的，這帶這小姑娘去梳洗一番，回來開宴。”
話音剛落，人群中站出一個體態豐腴的娘子，她上前一把拉過滕狩雲的手，嘴裏笑著：“能從山上活著命下來，姑娘，你真是了不得！跟我來！”
滕狩雲被拉得一個踉蹌，王三家的娘子將人直接帶回了家，“我看你的身形和我家姐兒差不多，就給你拿她的衣服了。”她去將衣服取來，又來幫滕狩雲梳洗。
見滕狩雲的身上幹幹淨淨，她笑道：“我剛見你那衣服，還以為你身上受了了不得的傷，藥我都備好了。還好是虛驚一場。”
滕狩雲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狼狽，她沒話好說，隻笑了笑，將人應付過去。幸好王三家的也不是那種刨根問底的性格，熱情的很。
待幫滕狩雲梳洗後，她睜大眼睛，嘴中不住的讚道，“我活了那麽久，還是第一次見著像姑娘你這麽標致的人。”
她已經知曉了滕狩雲的名字，一雙眼將她來回的打量，嘴裏遺憾，“我若是有個小子，定要為他定下你。”
滕狩雲聽著，心下也對自己的容貌有些好奇。她順了順濕發，打量著銅鏡中陌生的臉。柳葉眉，杏核眼。這副麵容讓她感到陌生，卻又真切地出現在她自己的臉上。
滕狩雲別過臉來不再細看，任由王三家的用帕子幫她將頭發絞幹，試探地問：“嫂子，你知道麒麟玉嗎？”
“麒麟玉？那是啥？”
“沒什麽……對了，今天是什麽節日？”
王三家的手上利索，幫滕狩雲又盤了個發髻，“今天？姑娘真是糊塗了，今天可是太子殿下的誕辰。不止我們村，皇家都要擺宴三天呢！”
滕狩雲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哦……我給忘了。是該這樣。”
將身上收拾齊整，滕狩雲跟在王嫂子身後，回到了剛剛點著篝火的地方。人似乎比之前更多了，王嫂子將滕狩雲牽到一張桌子前坐下，“你就在這，跟著我。對了，你方才問的麒麟玉，是什麽東西？”
滕狩雲笑容一頓，“我也是偶然聽人說起，好奇得緊。總想著能看上一看就好了。”
“那我給你去問問，有個人，他保準知道！”王嫂子拍了拍滕狩雲的手，起身將不遠處的一個男子帶了過來。
那男子看見滕狩雲，愣了下，又含笑道：“玉中含麒麟，紫氣助龍升。姑娘打聽這作甚？”
黃嫂子見滕狩雲不回答，張口介紹道，“姑娘，這位是孫秀才。他知曉的多，你想問什麽，問他便是。”
滕狩雲便重複了一遍對王嫂子的說辭。孫秀才聽後，拂掌道：“想看上一眼，怕是多有不易。”
滕狩雲追問：“為何？”
“我也是出門遊曆時聽人說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孫秀才緩緩說道，“這天底下唯一的一塊麒麟玉，就在太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