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似曾
劉婉也回過神來,她站直身子,“狩雲姐姐還沒服侍過殿下更衣,不如讓我……”
“劉姑娘,”門外有個宮人急忙忙的跑進來跪下,“英招總管有要事找您!”
劉婉止住話頭,臉上仍盈滿笑意,隻不過眼眸中一片冰冷,“好的,我這就過去。”
說罷,她款款道:“那有勞狩雲姐姐費心了。”
劉婉走後,屋裏又隻剩下滕狩雲和夏侯淨兩人,沒過一會兒,又進來了一個小宮人,是英招派來協助滕狩雲的。
滕狩雲對此非常感激,說實話,她不怎麽會打理男人的衣服。床榻旁放著劉婉一早為夏侯淨準備好的衣服和配飾,滕狩雲在小宮人的幫助下,為夏侯淨更衣。
太子夏日的裏衣,是純蠶絲製成。輕薄又透氣,隱約可以看見薄衣下讓人忍不住觸碰的完美身材。滕狩雲瞥了一眼,又眼觀鼻鼻觀心地低下頭,沒有再看。
滕狩雲的手在衣服上一一摸過去,並沒有摸到可疑的硬物。
看來麒麟玉沒有被太子放在衣服的內兜裏。
她的麵上看不出任何不妥,仔細地在宮人的指導下,替太子穿上外袍。
夏侯淨低下頭,看著少女小心地虛環抱住自己的腰身,像是擁抱一般,但他知道,她隻是想將腰帶拉過來係好。
隨著滕狩雲的抽身離去,夏侯淨感覺到自己的心裏像是空了一塊,也有些失落。
今日所有的惆悵,失落和暗暗期待。都是因為這個女人。
她身上到底有什麽樣的魔力?
滕狩雲沒有注意到夏侯淨的異狀,她彎下腰來,拿起放在一旁的錦袋,突然感覺摸到了什麽。她手心冒汗,迅速地扯開錦袋一角,瞥見了一抹黃色。
不是麒麟玉。
滕狩雲憋在胸口的歎息還沒呼出,肩膀上突然一痛。她整個人木在原地,捏緊了手中被打開的錦袋,不敢再動。
她身後的人,是夏侯淨。
他要做什麽?
溫熱的體溫透過層疊的衣物,準確地覆於肌膚之上,卻讓滕狩雲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夏侯淨顯然也感覺到了,他沒有看見滕狩雲的動作,張開口,聲音低沉,“你很怕本王?”
額角有冷汗低落,滕狩雲抿緊嘴,電光火石間便有了主意。
她佯裝受驚,將手裏的錦袋一把拋回床邊,轉身跪下,身體戰戰地發著抖,聲音細若蚊鳴:“奴婢,不,不敢懼怕太子。”
滕狩雲跪在地上,小小的一個人,看上去單薄的緊。
夏侯淨的目光垂下,看著地上的人,眼裏閃過一絲氣悶與煩躁。
他一甩袖子,冷著冰霜俊顏,厚重精密的綢布在空中打出聲響,嚇得滕狩雲又將頭埋低了些。夏侯淨轉過臉,不再看自己麵前這個怯懦膽小的女人,他內心感到一陣索然無味,隻覺得她不該是這樣的:“出去。”
滕狩雲巴不得,當即答應的也不含糊:“是。”
她低垂著頭,從地上站起來,來不及拍弄自己膝間的灰塵,她躬身快步退了出去。
聽見門闔上的聲音,夏侯淨閉著的眼瞬間睜開,他自己上前一步,拾起了方才被滕狩雲扔下的錦袋,可能是收到了外部的碰撞,袋口微微敞開,夏侯淨手一使勁,便將口子扯開,他拿出袋中的黃玉,低下頭,細細地摩挲著。
如果方才滕狩雲再將黃玉展露的更加明顯的話,門一定會認出這就是她們一直要找的麒麟玉。
夏侯淨清楚這一塊玉麵上的每一條紋路,他在深夜的月光下,在昏黃的燭光下將它們細細撫摸。
他忘了這塊玉佩到底是何人所贈,隻記得自己從病中清醒過來後,手掌中就死死地攥著這一枚玉佩,任誰都拿不走。
久而久之,每當他心情欠佳時,隻要一看到這枚玉佩,就能緩解。甚至每天夜裏,他都要借著這枚玉佩的陪伴,才能有個好夢。
這枚玉佩於他來說,是珍惜的私密之物,隻有管家英招見到過它的真實模樣。世人皆知太子夏侯淨得到了可得天下的麒麟玉,卻不知它究竟是什麽模樣,有來上門探聽的人,也被英招三言兩語的應付過去,隻以為麒麟玉是一塊通體雪白的寶玉。
約半柱香的時間過去,夏侯淨終於靜下了心,他珍重的將麒麟玉放入錦袋,仔細地係在身側。
滕狩雲退出門時,恰好撞上了歸來的英招,倒是沒有見到劉婉的身影。她半彎下身子,道了一聲,“英招總管好。”她四下望了一圈,沒有看見何田田的身影,便開口問道,“田……何姑娘呢?”
“何姑娘受了驚嚇,剛剛回去了。倒是滕姑娘,”英招笑眯眯的,目光不露痕跡地在滕狩雲身上一掃而過,“看樣子,你似乎有點驚慌?”
滕狩雲條件反射地伸手想去撫摸額角,但還是忍住了,這個笑麵狐狸怎麽老是盯著她不放?無奈作出膽小的模樣回答道:“我,我做事笨手笨腳的,好像惹太子不高興了……”
太子是整個太子府的主子,惹惱他自然沒好果子吃,也難怪滕狩雲這個新進府不久的小姑娘如此慌張害怕,這樣一說,似乎也能解釋對方的狀態。
英招微微皺眉,擺出一副了然的神色,點頭表示理解,“太子呢?”
滕狩雲:“還在裏麵。”
“滕姑娘既然無事了,不如逛逛東苑。這還是你第一次來吧?你們來自朝中官員之女,身份自然跟外麵買來的丫鬟不一樣。可以不必那麽拘束。”英招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繼續道:“若是滕姑娘有時間的話,不如在這裏等等我?我進去看一眼太子,就帶你在這東苑四處走走看看。”
“不必了!”滕狩雲還未思考便張口拒絕,感覺到自己有些急躁,她緩了緩,又解釋道:“不必麻煩總管了,我自己在這邊逛逛就行。”
英招似乎覺得不妥,笑說:“東苑這邊的景致有些是太子殿下親自搭建的,精巧無比,其中布置的深意少不得要人講解,不然就如牛嚼牡丹,要辜負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了。”
滕狩雲暗忖:太子殿下的心意關我什麽事?
但麵上不敢表露,雖不知道英招為什麽無論如何也想帶著自己遊園,但她的直覺告訴她,要離英招遠一些,當機立斷道:“不必麻煩總管,我在西苑那邊還有活計沒有做完,這就先走了。”
“哦,這樣啊……”英招拖長了語調,似乎有些遺憾,但他很快便收回了情緒,“那,滕姑娘慢走。”
滕狩雲微微頷首,快步走遠了。
門待滕狩雲踏下東苑的階梯,才開口道:“你應該答應。”
滕狩雲:“我知道。”
倒不是她不想熟悉一下東苑的構造,畢竟對她尋找麒麟玉有利。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從第一次見麵時,英招給他的感覺就是兩個字:詭測。
你永遠讀不懂他笑麵下的情緒,他似乎已經看穿一切,卻又像對眼前的一切一無所知。總而言之,讓滕狩雲的感覺非常不好。
滕狩雲想著,問門:“你說,英招會不會知道我的目的?”
門斬釘截鐵地否定了她不著實際的想法:“不可能,在這個世界裏,能聽到我說話的隻有你一個人。”
滕狩雲揉揉頭,嘟囔道:“但是我就是覺得他有些奇怪,尤其是提到太子的時候,像是我和太子關係不尋常一般。”
她還等著門的回複,卻發現對方完全地沉默了下去,任她再怎麽呼喚,也不出聲了。
滕狩雲抿著嘴,一腔脾氣都變成了腳下的風,她多次試圖回憶過去,卻都以失敗告終。在她的腦海裏,她的人生是空白的。她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個人,沒有過去,也不知未來會如何。
英招的種種怪異,以往隻讓她覺得奇怪和抗拒,但是今天,滕狩雲突然有了一種感覺。
會不會真如她猜想的那般,自己以前……同太子認識?
但隨即她就用力地搖了搖頭,將這荒唐的想法甩出腦內。如果她從前與太子真的是舊識,就算她將這件事徹底忘了,不是還有太子本人嗎?
她可看不出太子對她有絲毫的不同,假設兩人之前真的有過什麽曾經,不至於見了麵隻有,絲毫表示都沒有吧?
就算是仇人,也要咬牙切齒一番呢。
滕狩雲歎了一口氣,將這些事情拋之腦後,前方的生活對她來說,就是一團迷霧,她毫無辦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努力完成門交代給她的任務,早日獲得麒麟玉,拿到屬於自己的記憶碎片。
滕狩雲於自我安慰上格外有一套,心情也逐漸變好了起來。她哼著曲子,穿過水麵的回廊,緩步朝西苑走去。
但越往裏走,滕狩雲心下的感覺越是奇怪,今日的西苑似乎格外安靜。平日裏修建花草的人,總是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但今天不同,半天都見不到一個。
整個西苑裏空得可怕,滕狩雲心下疑惑了一秒,倒也沒有往心裏去。她還在想著關於麒麟玉的事情。據何田田的話說,麒麟玉通體為白色,今日那塊黃玉顯然不是麒麟玉。但是門又說可以感應到麒麟玉就在那個房間裏……
滕狩雲打定主意,一定要再去夏侯淨的房間搜尋一次。東苑守備森嚴,如果何田田那邊同意的話,她應該還能跟在她身邊混進去。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滕狩雲餘光突然瞥見一旁的假山後,好像露出了一件衣服的衣角。那款式滕狩雲熟悉的很,就是她現在身上穿的衣服沒錯,整個西苑的女官都是如此打扮。滕狩雲心下疑惑,她拋開思緒,快步走上前去,探頭一看。
似乎是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她瞪大雙眼,迅速蹲下身,去觸碰那個倚靠在山石上的女子。
她睜大眼睛,看到地上的血,脫口叫道:“田田!田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