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一命換一命
祠堂裏的牌位很多，葉家的曆代先祖的牌位皆放在此處，供奉起來，但葉君瀾以前並沒有注意到，還有這麽一塊。
葉君逸？
爹的親生兒子？
她不是國師憑空變出來的？
葉君瀾一直以為，當年，國師收養了她，為了能夠更好的保護她，用父子的關係示人。
沒想到爹真的有一個孩子，卻已經去世……
國師看著懷中的牌位，渾濁的目光逐漸恍惚，回憶起往事……
“他是個好孩子，乖巧懂事，溫和安靜，別的孩子五六歲才能知事，他三歲就懂事了，五歲時，沉穩的像個十一二歲的孩子。”
當孩子死亡的時候，一直在哭著喊他……
這些年來，他每天晚上都會夢到。
他的心針紮般的痛。
餘生裏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找不到救贖。
“十一年前，他永遠的離開了我，是我親手殺的。”
葉君瀾徹底的怔住了。
從國師的眼中，不難看出，他對這個孩子的愛與悔。
“為什麽？”她錯愕的聲音。
“因為……”
國師抬頭，看著她，“因為，十一年前，魔宮出事的那天，江湖眾人登上魔宮島，絞殺島上的所有人，無論是男人男人，老幼婦孺，一個都不放過。”
“那時，你的父母傾全族之力，保你一人，為了你能夠安全逃離，不得不找了一個與你相似的孩子替代你。”
葉君瀾雙眼陡然瞪大。
這幾句話就像是一把鐵錘，重重的敲擊在她的心髒，泛出來的痛意似波浪、湧遍渾身。
因為她……
爹的親生兒子因她而死……
國師回憶著當年，“那時，情況危急，為了保護你，我不得不將逸兒扔進大火中，燒得麵目全非，讓那些江湖勢力誤認為逸兒就是你，讓他們以為魔宮血脈已經被趕盡殺絕。”
後來，他帶著年幼的葉君瀾，來到帝都，投靠皇帝，才換得這些年的安寧。
葉君瀾踉蹌的倒退四五步。
因為她……
當年，爹的兒子因她而死，如今，大師兄又因她而死。
無數痛苦、愧疚湧上心頭，洶湧的將她淹沒，她臉色蒼白得格外難看，她的身體在發抖，幾乎說不出一句話。
該說什麽。
能說什麽。
她又能做什麽。
“瀾兒，”國師上前，“不要有心理負擔，我是自願的。我受恩於你們父母，報答恩情，我問心無愧，至於對逸兒的虧欠……唯有來生償還。”
“你現在可否能明白，我方才說的有舍有得？”
當你做的事情越重要，得到的東西越多時，失去的東西也是越多。
隻顧恩義兩難全。
想要顧一頭，便必定會失去另一頭。
世間安得雙全法？
葉君瀾微啟著唇角，心中振蕩，久久說不出話來。
國師道：
“你振興了魔宮，你替逸兒報了仇，瀾兒，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不要做傻事。”國師害怕瀾兒一個衝動之下，會對皇上做出什麽不該做的事。
國師握住她的手腕，“走到如今這一步、不容易！”
她的性命是用整個魔宮，逸兒的命，君淩的命換來的，她必須安穩無恙的好好活著。
放下仇恨。
放下對皇上的介懷。
“君淩已去，逝者已矣，不要再去追究此事，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這些年來的努力便白費了。”國師沉聲，一字一句，格外認真。
放下……
釋懷……
叫她如何釋懷！
葉君瀾雙膝一軟，重重的跪在地上，“爹，兄長，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你們……兄長……”
她看向牌位，眼睛紅了。
她無害人之心，可無辜的人卻因她而死。
她心中愧疚，自責到了極點，這份愧疚就像是一個沉重的包袱，積壓在她的心頭，一輩子都放不下。
葉君瀾握緊雙手，磕了一個響頭，
“是我害了你們！”
國師攙扶起她，“瀾兒！”
“你隻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罷了，你能有什麽錯？錯的是人心貪婪，錯的是人性自私，錯的是權利與欲望。”國師眼眶酸澀泛紅。
“冤冤相報何時了……如今，魔宮已經振興，大仇得報，過去的事便都讓它成為雲煙消散吧，從今往後，朝前看，往前走，永遠都不要回頭！”
葉君瀾流淚。
“爹……”她哽咽哭泣。
她放不下。
“您原本可以有一個幸福的家，卻因為我……爹，這些年來，您待我如親生，我卻不懂事，總給您尋麻煩，我……”
國師用力的將人擁入懷中，“過去了！”
他抱緊葉君瀾，“瀾兒，別說了，都過去了，你就是爹的親生孩子！你要安安穩穩的活著，給爹養老送終！”
“爹……”
“別說了！爹不想聽，就讓過往的那些不愉快永遠的封存在心底，一生都不要再想起。”
曆經世事，跌宕起伏，終於撥開雲霧見日出。
過去的，便過去吧。
“瀾兒，你是一個好孩子，你很乖巧懂事，聽爹的話，別哭，也別問，好嗎？”
葉君瀾一邊點著頭，一邊大顆大顆的掉眼淚，怎麽都止不住。
爹嘴上說得輕鬆，可兄長之死，就像一道一輩子都無法跨越的坎，怎麽過去？
爹這麽說，不過是在安慰她罷了。
她抽泣著，兩隻手背抹過眼角，再次掀開衣擺，重重的屈膝跪地，磕了三個頭：
“大哥，瀾兒欠你一條命，今生要留著孝敬父親、重振魔宮，教訓那些曾傷害過我們的人，欠你的債，唯有來世償還，
下一世，瀾兒當牛做馬，萬死不辭！”
話落，又鄭重的磕了三個頭。
國師站在後邊，淚眼朦朧的看著牌位，喉嚨裏忍著哽咽。
逸兒啊，下輩子，爹定會好好的補償……
祠堂內，氣氛很壓抑，悲傷的氣息飄蕩著，久久不散。
足足半個時辰後。
葉君瀾的情緒稍微平複了下來。
她知道，爹說這些，是希望她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要計較大師兄的死，更不要與皇上作對。
但、有一句話，她忍不住想問：
“爹，當年，魔宮出事，皇上有參與其中嗎？”
國師聞言，臉色當時就變了。
“瀾兒，你難道沒將我剛才說的話放在心上嗎！”
葉君瀾見他變臉，立馬改口：
“對不起，爹，我知錯了。魔宮的仇已經報了，仇恨也都過去了，有關於從前的事情，我再也不會過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