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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狠心人機關算盡

  從今夜起,天儀皇宮再也沒有了容德妃,也沒有了三皇子,在宮裏人眼中,這兩個尚健在的人,卻永遠意味著死亡。宮裏有的,隻是三皇子的遺孀,以及遺腹子。而這孤兒寡母,再也得不到救贖。


  千儀今天,顯得很無助,明顯有點招架不住了。可她對三皇子妃的憐惜,卻表現得那麽出色。在人人唯恐躲之不及的情況下,唯有她對那個可憐的女人雪中送炭。


  我問自己,報了仇,心裏是什麽感覺了,安心了嗎?答案是否定的。我不是睚眥必報的人,但明宏的罪,讓他死都不為過。我猶豫的就是三皇子妃,這無辜的愛著明宏的女人,她有罪嗎,罪大惡極嗎?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應該還沒出生就沒了父親嗎?如果我的報複是建立在這些人的痛苦之上的,那麽我和大奸大惡之徒有什麽分別。


  “是你做的嗎?”千儀走著走著,突然在庭院裏站定了,她回過頭來問我,“告訴我,今天的事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說啊!”


  我囁嚅了一陣,這件事,我不能對千儀撒謊。千儀看著我良久,眼裏一片寂然。


  “是奴婢做的。”我咬咬牙,開口道,並跪了下來,“公主,奴婢但憑你的處置。”


  千儀低頭看著我,失望的神色潮水般湧了上來,“你變了,你怎麽變了?你怎麽變得和宮裏那些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女子一樣殘忍。亂紅,你好可怕!”


  我……我好可怕……是啊,我是真的好可怕,我殘忍,我借刀殺人,我心狠手辣,我……“公主,亂紅錯了。可是,你忘了嬋兒是怎麽死的嗎?她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穿著你賜給她她卻從來不舍得穿的衣服,描了一個淡妝,靜靜地躺在那兒,任由身體裏的鮮血流走她的生命,她在她最美麗的時候,被汙了身子,她也在她最美麗的時候離開,她甚至都沒有恨任何人,隻是恨她自己那麽肮髒……”我說著說著,淚滑了下來,“配不上她的艾哥哥,不忍苟活於世,她那麽傻,明宏才是該死的人,才是最肮髒的人。嬋兒是個善良的孩子,她走了,沒帶走也沒留下任何罪孽。”我抬頭逼視千儀,“可是明宏呢,好好地活著,對手無寸鐵的吳艾嚴刑拷打,甚至將他的屍首掛在城樓上示眾!他憑什麽活得好好的!還有容德妃……”


  “那麽三皇子妃呢?”千儀打斷我,“還有她腹中的孩兒呢?明宏和容德妃罪有應得,那麽三皇子妃和那個未出生的孩子也罪大惡極嗎?還有瀟淑妃,你讓她往後如何在宮中立足,明宏最後那番話,或許會激得皇上不輕視瀟淑妃,但是瀟淑妃還能得到皇上的真心對待嗎?”


  千儀繼續說,“你要替嬋兒報仇,我毫不反對,我甚至覺得留著明宏的命,便宜了他,但是你……竟然利用我……你今天是故意把我引到翛然宮的,是嗎?”


  麵對千儀的質問,我啞口無言。


  最後,千儀看了我一眼,轉身回屋,留下我一個人跪在院子裏。千儀始終都沒問我是如何辦到這件事的,她在乎,但她不想知道,她逃避一切醜惡的東西,她害怕看見自己一心向著的亂紅淪為心狠手辣的魔女。


  這次的計謀實施起來太順利了,順利得我都有點不敢相信。我隻做了兩件事。第一件就是摸清楚瀟淑妃沐浴的時間,然後改了個裝,變成了翛然宮的宮女,給三皇子帶去一封信,一封淑妃“寫”的信,信的內容是約三皇子在翛然宮浴房見麵。第二件事,則是在恰當的時候把千儀引到翛然宮,“撞破”浴房中的瀟淑妃和三皇子的“會麵”。這兩件事都進行得滴水不漏,並且其中還出現了很多巧合的意外。


  在我作為翛然宮宮女送信時,是把信交到三皇子宮裏一個新來的太監手上,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果換做在宮中當差已久的太監,必定會有所警惕我的“新麵孔”,但是新來的太監就不會有這樣老道的經驗。


  第二個巧合則是會在禦花園碰見皇帝,這就大大縮短了醜聞上大天聽的時間,而且由皇帝親眼所見,他的盛怒程度可想而知。我本來把千儀引到翛然宮,就是為了怕瀟淑妃和明宏真的有那麽點“過去”,隱瞞了兩人的見麵,想由千儀來做目擊者的。可沒想到皇帝中途出現了。


  而瀟淑妃的表現也是一個意外,換做平時,她的賢淑大度,再加上她也沒有吃虧,多多少少都會為明宏說一兩句好話的;可是她不但沒有,反而有點火上澆油的意味,像我一個人在浴房外聽到的,和皇帝闖進後的淑妃的表現,簡直天差地別。特別是她強調自己是十二皇子的母妃那一句話,我覺得,殺傷力太強了。不管她是不是對明宏有舊情,她都沒必要把明宏逼上絕路,但是她確實這麽做了,那麽她的目的何在?我有一個想法,但是我不願去想,我不想我眼中最純淨的淑妃娘娘,變成一個城府極深,為了自己的地位和十二皇子的前途,不惜通過打擊明宏進而打擊容德妃的人。


  最大的一個意外,就是翩婕妤,說起來,我還要謝謝她,如果不是她跑進來,捅破了嬋兒的事,皇帝可能會網開一麵放過明宏,而翩婕妤的煽陰風點鬼火,徹底把明宏和容德妃逼上了死路。但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我無從得知。


  這種種的意外,都指向一個目標,就是我要的目標,要明宏生不如死!這會不會是太巧了?


  “六皇子,這麽晚了,您找公主啊?”潔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扭頭,看見潔兒引著明宬走了進來。


  我抬眼看見他,怔了一下,又低下了頭,我幾乎每次見他都是這麽狼狽。他看了我一眼,從我身邊走過,“我在前廳等長公主,勞煩潔兒前去稟報,就說明宬有要事相商。”


  他找千儀能有什麽事?我暗想一陣,沒有啊,他和千儀能有什麽交集。過一會兒,我看見千儀從內庭出來了,她也沒看我一眼。我跪在這兒,正是前廳的院子,能把他們倆在屋內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可就是隔得遠,什麽都聽不到。


  兩人聊了一陣,便各自散去。明宬走了出來,在我眼前站定,伸手扶起我,“起來吧,別跪著了。”我輕輕掙紮了一下,他又說,“是你們公主允許你起來的。”


  我這才肯被他攙了起來。感覺膝蓋酸痛,有重物扯著我的膝蓋往前曲,跪了十年,還是跪不慣,自作孽啊!我剛勉強站定,明宬卻蹲了下去,“六皇子……”我感覺膝蓋被他握住了。六皇子這樣蹲在一個宮女麵前成何體統。不適應這樣的碰觸,我不自覺地想移動自己的腳。


  “別動。”他阻止我,輕輕地按摩著我酸痛的膝蓋,他輕輕地揉捏著我的膝關節,仿佛有一陣暖流滲入我的骨頭裏去,隻消一陣,不適就煙消雲散了,他哪來那麽好的手藝,要是他以後不當米蟲皇子了,還可以出去開間按摩室什麽的。我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那麽突兀,六皇子去給人按摩,嗬嗬,想著都好笑。


  “你笑什麽?”明宬好奇地看著我,眼裏有了笑意。


  啊?我居然笑了出來?“沒……沒什麽。亂紅謝過六皇子。”


  “三哥已經伏法了,你也該安心了吧。”明宬這句話讓我一時反應過不來,他想著又補了一句,“三哥害死嬋兒和吳艾,是他罪有應得,隻是,三皇嫂和我那未出世的侄兒……”


  我該安心了?我如何該安心。從明宬的眸子中,我看見自己的臉色沉了下來。


  是,三皇子妃成了這宮裏最可憐的人,她的苦,每個人都看得見,還有那個沒出世就沒了爹的小皇孫。這一切,看在眼裏,讓我如何安心,我真的是心如蛇蠍的人嗎?我看著明宬,想問他,我真是那麽壞嗎,我看到三皇子妃這個樣子,我還該安心嗎?但我沒有問。


  可是,大家看不見的苦呢?嬋兒的家人,吳艾的家人,明宏帶給他們的傷害又有誰看得見了,容德妃之前甚至還拿嬋兒的家人來威脅千儀。嬋兒被侮辱,吳艾被酷刑折磨至死,還被懸屍城頭,這些,就沒人看見了嗎?如果為了三皇子妃,放過明宏,那麽嬋兒和吳艾的家人,誰來告慰!想著,我握緊的拳頭,明宏的事,確是打鴨驚鴛鴦,那麽對三皇子妃的罪孽,就讓我來背吧。


  “別想太多了,過去就過去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強求不得。”明宬看著我的臉色不妥,安慰我道,“回去好好歇著吧。”


  明宏的事,就此過去。皇家的親情,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淡薄。說到底,這皇家的人,才是這個天底下最可憐的人啊。


  皇帝這邊,剛依律下旨閹了自己的一個兒子,並因為兒子的一句話激怒了自己,還附加了一個處置,挑斷了兒子的腳筋,讓他好好“活著”,看自己對淑妃的聖寵不衰。如果說皇帝在得知明宏行為不檢時,不忍下判決,是還存有一點善心,那麽在他聽了明宏最後那句話之後,要挑斷明宏的腳筋,那麽他們的父子情分就蕩然無存了。


  太後那邊,孫兒剛伏法五天,就急忙下旨賜婚了——千儀和莫君銳,明宬和丁琅嬛,這兩雙璧人,可謂眾望所歸。原本婚期定在年底,可是千儀和明宬雙雙去求太後,要求延期,太後拗不過他們兩個,婚期一推再推,最後定在明年秋天。


  原來明宬找千儀就是為了這件事吧,他們是如何達成協議的?我無從得知。


  賜婚後,千儀依舊悶悶不樂,我真想知道她為什麽對莫君銳這麽……可是她最近不大搭理我。


  而比較奇怪的一件事,明明千儀跟太後說她要的人是顧展延,但是太後賜婚的卻是莫君銳。看來,千儀在這件事中,依舊是個被犧牲的人,說什麽讓她自己選,隻是個幌子而已。顧展延身後的家族有財,而莫君銳的身後,是一支為天儀打江山的軍隊。這才是重點!那麽不管千儀怎麽想,這都是一樁政治婚姻,如果她和莫君銳彼此珍惜,那他們會是鴦侶,否則,則會是一對怨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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