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喪門災星!(上)
雲飛揚所說的,乃是他第一世時,因為被撿來的閻羅兵符,吸取了肉身陽氣生機,以致內髒衰竭之事。
當時,原本還算富裕的家庭,就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病,而耗盡家財,卻連病因是什麽都查不出來。
當時的親戚朋友,雖不曾如何刁難,卻也都對雲飛揚一家,敬而遠之。生怕被傳染。隻有他的父母,始終不曾放棄。哪怕是將家裏能賣的都賣了,也在所不惜。
而在雲飛揚轉生之後,這段記憶,便一直被他封存在內心的最深處,視作逆鱗一般。這也是為何,當初發現冥書之靈竟然敢窺視他的內心之時,雲飛揚會大發雷霆的原因。
雲飛揚看著眼前痛哭流涕的申屠,不由得便也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憶往昔,父母音容猶在,卻已不知隔了多少時空,再難見。
是以對於申屠,雲飛揚難免也有些責問之意。他自己已是子欲養而親不在,便絕不希望看到申屠,這個因為身懷怪力,而被眾人畏懼,畏之如蛇蠍的男子,再這樣自爆自棄下去了。
畢竟,他還有老母在堂。
申屠初時聽得雲飛揚提及自身往事,便已抬起頭,但見雲飛揚臉上盡是緬懷痛惜之意,心中對於雲飛揚所說,自是深信不疑。
畢竟,若不是雲飛揚自己也曾經曆這種被千人嫌,萬人惡。隻怕對他這個‘災星’,多半也是如旁人一樣。
隨後更聽得雲飛揚厲聲質問,心中爆發的積鬱,盡被這兩問,驅散一空。麵上淚痕猶在的申屠,喃喃自語。
“父母之恩,實難報答……”
雲飛揚見狀,追問道:“難報?難報便可不報了嗎?我看兄台,也是讀了書,明了理的人。整日介自怨自艾,不思奮發向上,弄得自己衣衫襤褸不說,連父母所賜的身軀,也被你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卻是大大的不孝!”
申屠仍是魂不守舍,呆愣愣的沉浸在對自己的拷問之中。
“那我又能怎樣?”
“天生我這般怪異,不說做什麽大事業,便是出門擺攤,憑著自己略通文字,想出賣文事之才,也不可得。”
“聞聽他人有需帳房、西席,我也曾自薦上門,文才雖不輸人,可東家一見是我,情願白奉上若幹錢財,也不願用我。”
“擺攤賣字,寫貼,旁人更是寧肯繞道,也不願從我攤前經過。庸碌近三十載,今日更連一座酒樓,都進不得。真人,你告訴我,你讓我如何自立?!怎麽個自強法?!”
申屠心中掙紮,眼中看向雲飛揚,盡是無助。
雲飛揚聽言,不由很是奇怪,難道申屠便不會藏著自己的異象嗎?何故弄得人盡皆知?
“申屠兄,恕我直言。為何兄台這神異之處,竟是人人都知曉?難道兄台用它做過什麽轟動之事嗎?”
申屠聽得雲飛揚此問,登時麵容扭曲的說不出話來。雙目緊閉,脖頸青筋暴起,似是想起了極痛苦的事情。
正此時,那武瘋子,卻是將自己洗刷幹淨,從浴房出了來。
雖然頭發仍顯雜亂,但卻不是蓬頭垢麵了。再加上身上穿著張胖子準備好的新衣服,這武瘋子倒是也頗有幾分氣度。
原本因為髒兮兮看不清的臉,此刻看去,天庭開闊,虎目灼灼,顴骨高聳,鷹鼻鉤垂。著實是有強者的風采。
“哎呀,你不是說我洗幹淨了,就有肉吃,有酒喝了嗎?東西呢?!”
見桌子上仍是空蕩蕩,隻有一直茶壺,幾個茶盞,武瘋子當時就不幹了。
不知是之前被雲飛揚打醒了還是怎麽,武瘋子此時倒也清醒了幾分。朝雲飛揚說話之時,便也不曾兒子孫子的亂叫。
雲飛揚見武瘋子這般著急,笑著倒了一盞茶,推到自己與申屠之間一側,說道:“掌櫃已經下去安排了,武兄先坐下喝杯茶,順順腸胃。”
對茶,武瘋子可沒有半點興趣,麵帶不悅的重重坐到凳上,端起茶盞,便一口喝幹。隨後氣鼓鼓的看著雲飛揚。
申屠此時倒也回過神來了,舉起衣袖,在臉上胡亂一抹,拭去淚痕,強擠著笑,朝武瘋子說道:“武大哥,小弟真不知大哥相貌竟然這般威武!”
武瘋子斜過頭,看了一眼申屠,輕哼了一聲,便仍轉回來,盯著雲飛揚看。
雲飛揚見這個老頭,倒像個小孩子一般,心中不禁有些好笑。抿了口茶,道:“武兄這樣看著雲某,卻不知是何故啊?若是因為酒菜,那大可不必。張掌櫃已經去安排了,便是急,也是沒法的。”
武瘋子沒好氣的回道:“誰問你菜了!老子是想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麽怪物。小小年紀,就能跟老子打架!呸!老子還幹不過你!真tnnd是個怪物!”
嘿!武瘋子竟然不瘋了?!
雲飛揚有些驚訝,便朝申屠看過去。申屠見雲飛揚眼色,心中了然,便道:
“真人不知。武兄弟平常倒也不是一直神誌不清,隻是受不得激。而且,不知為何,武兄隻要與我一同,便多是清醒,極少如之前那般糊塗。”
雲飛揚心中一動,莫不是申屠身上的能力,將老瘋子的瘋病給鎮壓住了?
“哦?既是這樣,兄台何不用你那神力,將武兄身上的病症去了?”
申屠聞言,苦笑出聲:“真人,你所言之意,我明白。隻是我早也試過,可是我那倒黴的東西,對武兄的病症,卻是沒用。任憑我說破嘴皮子,也沒用。”
既然已經嚐試過了,無效,那雲飛揚便也沒再多說。
啪啪啪!
“真人,酒菜齊備了。”張胖子聲音從房間外麵傳了來。
武瘋子聽見酒菜來了,哪裏還有心思再盯著雲飛揚看,連忙叫道:“快上來!快上來!餓死老子了!”
張胖子親自將一盤盤看相極好的菜品,將桌子買的滿滿當當,最後提了兩大一小,三壇酒。
“真人,齊了,您們慢用。不過……”
雲飛揚見張胖子吱吱唔唔的,有些不耐煩。
“不過什麽,掌櫃直說便是!可是錢付得不夠嗎?”
張胖子忙道:“不是不是!真人給的錢足夠了。小人是想說,申屠體弱,不能多喝,還請真人莫要將他喝醉了。不然他家裏老娘,又得擔心了。”
原來是擔心自己把申屠灌醉,雲飛揚哈哈笑道:“哈哈,張掌櫃拳拳心意,倒真是令雲某不曾想到。不過掌櫃的若是不放心,便坐下同飲!反正已是午夜,也沒多少生意。”
張胖子見雲飛揚相邀,心中也有些意動。不光是為了申屠,對他來說,若能跟雲飛揚這樣的修為又高,又極有錢的人交好,好處自然不少。
隻是礙於身份,倒也有些不好答應。
雲飛揚見他糾結的不說話,身子一挪,拍著旁邊的凳子:“來來來,你就坐這裏!總不能你們東家還不讓你睡覺了吧!”
張胖子見狀,再不推辭,朝身後的夥計耳語了幾句,便搓著手堆笑著做到雲飛揚旁邊。
武瘋子早也等不及了,急忙便拍開一大壇酒,猛往口中灌去。
“嗬!好酒!好酒!”
說完提起筷子,便大吃起來。
雲飛揚見狀,也笑著拿起筷子,道:“那就吃吧!”
一時間,觥籌交錯,舉杯不止。
張胖子便如小廝一般,給雲飛揚倒酒夾菜,忙個不停。雲飛揚見狀,自知其意,是以也不攔他。安心享用起這一桌蘊含靈氣的酒菜來。
酒過三巡,桌上已是杯盤狼藉。雲飛揚和申屠,都是斯文人。這一桌子的狼狽,都是武瘋子幹的好事。
想必是許久不曾吃過這樣精細的美食了,光是他一個人,便將桌子上多一半的食物,搶到了腹中。一個人便將一大壇,估計當有二三十斤的美酒也灌進肚子裏去了。如今,正捧著圓滾滾的肚子,醉眼朦朧的靠在椅背上直哼哼。
申屠見好友這般吃相,不免有些羞赧,加之酒量甚淺,一小壇酒,和張胖子兩人均分還未喝完,便已是滿臉通紅。
“叫真人見笑了!我與武兄忘年而交,皆是一樣的苦命人。若非今日得真人青眼,到不知今生,能不能吃上這麽一頓上好的酒席。”
申屠雖然亮眼迷離,但這番話,卻也即使誠懇。
雲飛揚法力精深,酒量自豪,再說此時不過才喝了半壇靈酒,自然是毫無醉意。
見申屠言之切切,便也溫聲道:“我與武兄是不打不相識,哪裏有什麽見笑一說。申屠兄弟此言,倒是生分了!若是不嫌棄,也不要‘真人、真人’的叫,隻喚我一聲兄長便是!”
申屠見雲飛揚這般說法,心中百感交集,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張胖子見雲飛揚這般看重申屠,心中有些羨慕,但也為自己這個自幼的好友感到開心。見申屠這般表情,忙提醒他道:“申屠!發什麽傻!真人看重你是你的福分到了!還不快謝謝真人!”
申屠被他這麽一說,方才回過神來,酒意上湧加上心中感動,眼中不自禁的,就閃出了晶瑩。
“雲真人…雲大哥!小弟先前,隻道今生除卻武大哥,便再不會有人願意與我相交。卻不想今日,竟然還能與大哥相識!小弟當真是無以為報!”
說著便起身朝雲飛揚深深一禮!
雲飛揚伸手一扶,浩蕩罡氣湧動,便將申屠隔空扶了起來。
申屠與武瘋子相交甚久,見雲飛揚隔空虛扶,便有沛然之力湧現,心中自然知道,乃是雲飛揚的法力所為。
正不知如何動作,便聽得張胖子賣乖,怪聲怪氣的道:“好你個申屠!你卻隻知道有這兩位哥哥!倒把我這個自小的兄長放到哪裏去了?!”
申屠好一陣尷尬:“大兄說的哪裏話!自父親亡故,小弟又是這樣的一個廢人,若是沒有大兄相幫,我與母親,隻怕早也餓死了!大兄的恩情,實不下於父!小弟又怎麽敢忘懷!隻是……小弟自知不祥,大兄也不是兩位哥哥這般的大修士、大豪傑,自然不敢連累大兄!”
張胖子方才,不過是想調一調氣氛。自幼便相交,哪裏能不知道申屠的品行,此時聽得申屠的一番肺腑之言,心中也極動容。但麵上,卻仍做出一副不肯來。
“嘿!你小子今日倒會說話!隻是任你說破大天去,我也不管!除非你與我幹上一杯,算是賠罪,否則我定將此時告知你母!”
申屠見狀,才知自己這個大兄的真正之意。忙斟了一杯酒,朝張胖子敬了一敬,隨即仰頭,喝了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