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陰九幽
冥海諸族攻城了!
不管是極幽宮還是佛門道門,俱是沒想到,便在他們已然探知了閻羅餘孽的下落之時,海外那些逆賊,竟然這麽巧便開始攻城!
“那幫子孽畜!當初就不應該放他們出海!”靈虛子滿臉的猙獰,咬牙切齒的說道。
而佛門的本相,也是眼中帶煞,沉聲道:“阿彌陀佛!看來這些孽障,也定時得了閻魔傳人出世的消息,否則斷然不會此時動手!”
按照他們推算,海外諸族攻城,卻應該還要再等上個一兩年。
雖然他們不曾在海外插下探子,但因為海外跟南疆之間,一直都通過一處固定傳送陣往來交易,是以多少也能探聽到些消息。
此時攻城的時間提早了這麽多,著實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嶽濤更是麵目扭曲,氣的說不出話來。
不管他們再想斬殺閻羅餘孽,此刻都得先將海外那些人打發了。否則一旦讓他們成功搶下一兩座城池,那這北域,可就再無寧日了!
不曾開口的老宮主,此刻豁然轉身,目光清冷的看著嶽濤三人,“閻羅之事暫且放下,先將這些海外之人趕回去!”
言畢,便急往極幽宮更深處走去。留下嶽濤三人,仍自惱怒不已。
很快,海外諸族攻城之事,便已傳開。
極幽宮深處,某個秘境之中的竹九幽,也得知了此事。
被老祖帶到秘境之中修行的竹九幽,此刻卻是再也忍不住了,忙起身跪倒,朝麵前的雙目緊閉,神遊太虛的老者說道:“祖爺爺,你就讓我出去吧!”
老者幽幽說道:“九幽,你帶回來的東西,確實是閻皇大人所創的《閻羅金身》。於我助益極大,不過,現在那閻皇傳人,已成困獸。你此刻出去卻又想做什麽?難道你當真以為,他會將傳承盡數交由你手嗎?”
竹九幽聞言,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當初信誓旦旦的跟雲飛揚說,自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繼承閻羅遺誌,重振陰界。雖然雲飛揚後來所說的話,令他頗為震撼,可心中的信念,卻也不曾動搖過。
直到他將雲飛揚交給他的部分傳承帶回來,奉上給族中長者,請求家族出手相援閻羅傳人之後。方才在族內長者們嚴厲的訓斥聲中看明白,雲飛揚說對了!
所謂忠心耿耿,所謂閻羅遺誌,所謂的忍耐一時,顧全大局,通通都是放屁!這些逆改天命,甚至掌握了規則悟透了道的大能們,在得到傳承之後,盡數閉關修煉,哪裏還有半點想救雲飛揚的意思!
更令他寒心的,便是他壯著膽子問了一句,‘為何千萬年來,從不見帝君出手’之後,直接便是被族長親自動手,打的他滿身是傷。
若非是眼前這個老者開口,將他帶到這秘境之中,隻怕被活活打死都有份!
他明白,從他問出這一句話開始,族長他們便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方才會大發雷霆,甚至不惜將他打死!
不成帝君無以挽陰界!
曾經,他以此為信念,為了它刻苦修行,磨煉戰法。更在第一時間,親赴九鳳城,毫無愧意的向雲飛揚索要傳承。
當時他說的每一句冠冕堂皇的話語,此刻都化成了一個個巴掌,劈裏啪啦打腫了他的臉。
在這秘境之中,每一天,他都會將雲飛揚當初斥罵他的話想一遍。想要修煉,卻連心都靜不下來。
在得知海外遺族攻城之後,一股熱氣,便從心頭直接衝上了腦中!
“祖爺爺,九幽不配做竹家的子孫!還請祖爺爺出麵,將我開革了去吧!”竹九幽雙目含淚,心在滴血。可他不後悔,他覺得,若真要想重振陰界,便隻能靠閻羅傳人!
隻有掌握了閻皇傳承,勇猛無畏的閻羅傳人,才能重新將陰界被人打斷了脊梁續接起來!
這時候,滿心期待野望的竹九幽,一心隻想追求自己信念,不惜自請除族,便隻為了追隨閻羅傳人。
不是忠心,也不是被洗腦。而是竹九幽自幼,便將書籍之中所記載的閻羅盛世,當成心中最崇高的向往,憧憬。
曾經家族灌輸給他的思想,一夜崩塌,雲飛揚的那些話,卻在他心中發芽,直接便長成了參天大樹!
他要去找雲飛揚,去找真正的閻羅傳人,看看他們到底能不能讓陰界重複太古盛世!
上首的老者,聽得竹九幽此言,猛然睜開了雙眼,看著眼前的低頭跪倒在地的孫兒,沉思良久,方才開口道:“九幽,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竹九幽聽得自己的祖爺爺慈祥的聲音,心中便如刀絞一般。可是,為了他一直的夢想,卻必須要做個選擇。
若不這樣,他便絕對出不得家族!
“九幽不孝!但念家中尚有弟妹,少我一人,卻也不妨!求祖爺爺幫幫孫兒!”
老者見他這般,便知是決心已定,雙目重又闔上,歎息一聲,緩緩說道:
“既是如此,那你走吧。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竹家之人,不得再用我竹家的名號。族中所傳諸般法訣,不得外傳,便是日後你娶妻生子,也不得傳授!至於其他的,我想你心中也有數。”
老者這話說完,竹九幽反倒是沒有了掙紮,無悲無喜的朝老者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不曾說話,起身便要離去。
“那人,此刻當在北邙。你,好自為之!”
在竹九幽踏出秘境前的最後一刻,老者悵然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當日,極幽宮竹家,跟嶽濤並稱為北域英才的竹九幽,被開革除族。這個消息,在戰爭籠罩下的北域,卻沒有掀起一絲風浪。
沒有人知道,等到這個家族棄子重新回到這天蕩城,極幽宮,竹家之時,會是何等的風光!
竹九幽除了自己身上的靈寶長弓,什麽也沒帶。便連魔髓,身上也沒有一塊。
疾往北邙趕去的他,在連續橫渡虛空之後,也覺疲累至極,剛好不遠處,便是九鳳城。
想起前次跟雲飛揚城中酒樓的那番爭論,到此時,已經恍如隔世。此時,正好去尋宮保保,借宿一晚,休息一下。順便看看能不能從宮保保口中,打探到什麽。
進城之後,竹九幽發現,九鳳城從外看上去,與往日無差,可進到內裏,方才發現,已是一片冷清。
作為和冥海城、大陽城一樣與冥海接壤的城池,先是被雲飛揚攪得不得安寧,連萬靈大會,都無疾而終。
此刻又驟然聽得冥海西邊的冬溟、凜海兩城,已經和海外遺族開戰,這九鳳城中,自然更是人心惶惶。
許多人,不得不拖家帶口的往內陸諸城遷徙過去。戰亂一起,誰知道又會死多少人。
當然,作為命境大修,宮保保一家,自然是不會遷走的。即便他想走,這九鳳城主卻也不會同意。畢竟,多一個命境修士,可是能大大增強九鳳城的實力。
聽得下人來報,說有人找。宮保保心中一驚,莫非是海外的那些人,想讓我獻城麽?
若真是這樣,他可就難辦了。
放在之前,不曾被雲飛揚控製的時候,獻城便獻了,大不了便出到海外去。
可是現在卻是不行了。之前從雲飛揚口中,宮保保聽出了他對海外諸族的不信任,甚至是反感。若是自己這事辦的不好,回頭算起賬來,自己一家,可哪裏還會有命在。
忐忑出到門口,卻見是老友竹九幽。隻是這個極幽宮出身,背景強大的朋友,此時麵上頗有些落寞。宮保保忙迎了上去,寒暄幾句,便將之引入了府中。
宮保保是人精,自然不會貿貿然便開口詢問。
等到酒足飯飽之後,這兩個各懷心思的朋友,便開始了互相的試探。
“竹兄,我看你麵色不大好,莫不是遇上什麽難事了?”
“宮道友說對了,在下已經被除族。日後卻是不要再喚我竹九幽,我已改名叫做…陰九幽!”
竹九幽謹記著祖爺爺的訓誡,不敢再用竹姓,便取了陰界的陰。其中更有重振陰界之意。
宮保保聞言大驚失色,“啊呀!道友,這是怎麽了!怎地會出這樣的事情!”
陰九幽苦笑不言,端起麵前的酒杯,便一口飲盡,隨即轉移話題道:“宮道友,此刻海外諸族來襲,閻羅傳人不知所蹤。整個北域都是亂成了一團,卻不知道侄女的病……”
宮保保正提著酒壺往他酒杯裏斟酒,聞言手一抖,酒液便灑了出來。忙尷尬的笑了笑,卻是不曾答話。
陰九幽將這些動作盡是看在眼裏,心中頓時有了計較,“宮道友,看你這樣子,莫不是侄女的病已然好了?”
宮保保見他一語直接點破,當即神色一變,“竹…陰兄弟,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陰九幽隨手將麵前灑落在桌子上的酒液抹去,露出一抹淺笑,“宮道友莫慌。侄女好了,當是普天同慶的大好事,有什麽說不得的!再說了,我還不是為這個,才被家族開革了麽?你我本就是生死兄弟,如今,可不是又湊到一處了嗎?”
宮保保立時便愣住了,呆呆的沒能轉過彎來。
陰九幽見他這般模樣,直接從他手中將華貴之極的酒壺搶了過來,仰頭便直接往口中倒去。
宮保保好半晌,方才將陰九幽的話捋清楚,隨即將身子探到他麵前,輕聲問道:“兄弟,你可是也上了那冥書生死簿?”
陰九幽一愣,什麽冥書生死簿?
旋即便想到,當日在酒樓之中,雲飛揚曾逼迫他立下神魂血誓,其後即便是得知他有避災之法,卻也沒有半分慌張。
那生死簿,傳說之中,乃是閻羅鎮壓幽冥,斷人生死的東西,自己的神魂精粹既然交到了雲飛揚手中,自然便是上了榜!
“好你個雲飛揚!”陰九幽一向明白,當即便怒了!
難怪他敢直接將傳承交給我,還讓我返回家族,卻原來早就防了一手!
他這一拍桌子,倒是讓宮保保又是一驚,連聲詢問何事。
不過陰九幽轉念又是一想,若是雲飛揚當真不留後手,那便是真的傻了!這麽看來,跟他在酒樓中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什麽‘護道者’,分明就是閻羅傳人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