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內外得失
雲飛揚在上稱孤道寡,毫不避諱說出‘誠意’二字,顯然也是不想再拖。
竹家老祖雖然是道君,在極幽宮中地位高於李浮生,但畢竟李浮生才是極幽宮宮主,宮中上上下下的事務,也全是李浮生做主。
是以此時立於殿內右側首位的竹家老祖卻不曾說話,反而是站在他身後的李浮生開口說道:
“自太古以降,佛道聯手攻入陰界,反客為主強壓我陰界本土一眾豪傑,至如今便隻有我極幽宮治下北域,尚還算得是陰界人自家,佛道兩家卻也早已虎視在側。
而今,陛下承繼閻皇大願,於此海外開基立業,更是讓佛道再不願見我等安生。隻這一年,便諸般手段使盡。光是天蕩城便不知被侵擾了多少回,連北域首府尚且如此,可想北域其餘三十六城是何境況。
我宮內宿老思慮再三,今日厚顏求見陛下,便是想陛下感念閻皇遺澤,體恤我北域之民,助我等度此難關。日後,沿海九城自當奉上陛下。”
雲飛揚聽此一番,直被氣得不知道說什麽好。
北域共是三十七城,與冥海交界的共有九城。不管是佛道兩家也好,上次來的竹三元也罷,誰都知道不管雲飛揚作何選擇,甚至是兩不相幫,這九座城池也穩穩便是雲飛揚囊中之物。
佛道為聯合雲飛揚,更是另加了南部四城,若隻看這一點,絕對比極幽宮強得不少。
隻如今大風府名義上畢竟是承繼閻羅,佛道的籌碼雖高,可終究也是外來之敵,說不得日後也是要戰場對壘的。所以雲飛揚雖然應下了三方聯手會盟一事,但也不過是先應著而已。
若是極幽宮當真有誠意,那麽不管是從哪個方麵,雲飛揚都不至於真的聯手佛道兩家。
隻可惜,現在這極幽宮裏似乎全是傻的。前番竹三元便已然開出了沿海九城的價碼,雲飛揚不曾答應,便顯然是不滿意。
如今極幽宮宮主親來,卻還是這樣的條件。怎麽,難道現在已經敗落的極幽宮便覺得自己還是高高在上?光憑身份便能讓人‘受寵若驚’嗎?
雲飛揚怒極反笑:“哈哈哈,極幽宮當真是極幽宮,就算到了現在也是威風不減當年啊!”
李浮生一夜未眠,滿心便是白天所見的朱雀衛將士風貌,又想著此次弄巧成拙,當真是愁得不行。但北域貧瘠,割讓九城便已是讓極幽宮大是不舍。
李浮生如今開出的價碼,其實也不是他們的底線,隻這談生意哪個不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誰還會真的一開始便把底牌亮出來不成?
若是平常,雲飛揚倒也不至於這般不耐煩。但一想起極幽宮想打感情牌,他便膈應的不行。再又想著而今六叔他們還在大陽城,既然常靈霞都被他們找到了,那六叔的行蹤,他們也絕對沒有不知道的道理。
或許佛道兩家這過江龍找不到,但作為無數年的地頭蛇,若是說極幽宮也找不到,那就太扯了。是以雲飛揚更是心中生出了他們在要挾自己的心思來,這才直接便嘲笑出聲。
朗朗笑聲在大殿之中回蕩,自極幽宮此來的三人,霎時變色。
竹家老祖因著昨日自家後輩陰九幽的‘絕情’本就心中氣惱,如今更見雲飛揚一副吃定了他們的樣子,立時發作了起來!
“哼!稱你一聲陛下,你還真當自己是什麽了?!口口聲聲的閻皇傳人,如今卻如商賈般,以陰界子民做籌!即便是沒人教養規矩,難道還不懂個尊師重道嗎?!”
竹家老祖勃然大怒,怒視上首雲飛揚,道境威壓直在這冥王大殿上掀起陣陣狂風,將李浮生等人也逼得連連後退。
可惜,現在的雲飛揚別說是他親自出手,就光是這大殿之上,道境便不止一個。
敖鼎自恃身份,隻冷哼一聲,將襲來的勁風攔下。作為原本七家之中唯一不曾交惡雲飛揚的金不換,此刻自然是挺身而出,法力運起,便直接飛身出列,攔在了丹樨之下,狂徒之前。
“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這裏放肆!”
一聲暴喝,金不換直接將席卷而出的道境威壓直接碾碎,轉而一掌便往竹家老祖拍去!
這位竹家老祖本名叫做竹千橫,早年也曾在陰界創出赫赫聲威,雖然後來閉關悟道,讓性子沉了些。但本性難移,也絕不是什麽柔和的性子。
當下本就被激起了凶性,再被金不換一掌襲身,更是顧不得其他,一手拳一手掌,迎上去便要開打!
隻是兩人氣勢洶洶,卻還沒碰到一處,便直接被一股沛然無當的巨力直接鎮壓在了原地!
“說動手便動手,你們當孤是什麽!”
不必說,這股巨力自然便是雲飛揚禦使冥書操控的氣運之力。如今已然演化了一十六重牢獄的冥書,單就力量便能直接碾壓此時代的道境前兩重。
更何況身處冥海之地,一域氣運盡在其中,別說是竹千橫和金不換,就算是道宮在即的敖鼎手持海王叉,隻怕也難抗冥書之威。
雲飛揚高居王座,頭戴九旒平天冠,身著四象輪轉王袍,煌煌王威不可一世,哪裏能容得他們在這大殿上爭鬥搏殺?
金不換自覺巨力加身一閃而逝,自知王上不快,忙撤身拜倒,口稱有罪。
雲飛揚卻不理他,反而目露凶光,透過眼前的垂旒直直盯著下方的竹千橫,毫不遮掩的殺意迫去:“你說孤沒教養?!沒規矩?!”
相比起金不換是身上的氣運壓製一閃即逝,竹千橫卻隻感覺身上壓力越來越大,甚至如今自身法力已然停滯不動,任他如何禦使也是無用。
再聽得雲飛揚殺氣森森,老道君是又驚又怒,心底發狠,強道:“若不是這樣,單憑你受閻皇恩惠,便也絕沒有袖手旁觀之理!”
竹千橫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雲飛揚揚起大手,便是淩空一甩!罡氣破空凝成一隻大手,狠狠打在了竹千橫的嘴角!
啪!
“教養?”
啪!
“規矩?”
啪!
“孤今日就教教你什麽是規矩!”
啪啪啪!
罡氣大手連連打出,左一下右一下,將這對陰九幽有救命之恩的竹家道君隻打得道心欲碎!
雖眼見竹千橫被打得麵目全非,眼神也從怨恨到了絕望,但卻沒有一人敢說話。
就連李浮生,也被雲飛揚身上的煞氣震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最終,還是站在大殿左側眾臣隊伍靠後的陰九幽顧念舊情,壯著膽子上前拜倒:“王上息怒!王上息怒!……”
開口是開口了,但陰九幽第一次見雲飛揚如此大怒,也知是老祖所言觸到他的逆鱗。除卻連連叩頭不止,卻也不敢如何開脫。
隻陰九幽這一動作,雲飛揚不如何,卻把站在他前麵的鎮國舊將惹怒了。
這些前世便跟隨雲飛揚的臣屬,向來秉承著主辱臣死的信念,如今這竹千橫竟敢辱及先王,哪裏能容得了他!
牛夯當即破口大罵:“陰九幽!我當你忠心耿耿,卻不想也是個亂臣賊子!這老不死的如此無禮,口出狂言!你不思為主盡忠,還敢為其求饒!卻不知你到底是我大風府的臣,還是極幽宮的狗!”
牛夯一言誅心!他本就是雲飛揚親衛,跟德福一樣,都是從小便跟在雲飛揚身邊的親隨。對他而言,心中最敬的除了雲飛揚之外,便要數雲飛揚前世的父母,他們心中先王先王後了!
前番陰九幽不通治軍之道,他們一等舊將也從不曾怠慢與他。若論交情,倒也是有那麽些。但現在他恨不得將竹千橫當殿誅殺,陰九幽還敢求情,卻哪裏還有什麽交情!
陰九幽見牛夯大怒,心中也是苦不堪言。自他歸服雲飛揚以來,確實是一片忠心。若是今日觸怒雲飛揚的不是他老祖,不曾對他有恩,他也絕不敢絕不會出麵。
但他本就為人忠義,若是不開這個口,隻怕雲飛揚當真便會將竹千橫生生打死在這殿上!
就是這一次殿堂之變,自左太易以下諸將,徹底與陰九幽疏離,直到如今在場諸位或是戰死沙場,或是鎮壓一方,陰九幽卻也再難與他們相交。
極幽宮沒亂,自己反到亂了。雲飛揚停下手中動作,看著下方連連磕頭的陰九幽和對陰九幽怒目而視的諸將,心中煩悶已極。
冷聲道:“九幽,自你入得孤麾下,孤可曾薄待了你?”
陰九幽渾身一震,顫聲道:“王上對臣下青眼有加,臣…百死難報!”
雲飛揚嗤笑一聲,接著道:“孤不要你百死。當初讓你獨領一衛,便有人不服。是孤念你破家助我,一片赤誠。而今,卻要為了這個老東西逆我不成!”
陰九幽汗如雨下,連稱不敢。
要知,他跟隨雲飛揚,本還是在其餘眾人之後,除卻海外眾人,便數他資曆最淺。但就是這樣,雲飛揚卻仍讓他統領朱雀一衛,絕對是對得起他的。
而自開府以來,雲飛揚實行的諸般方略,也盡是仁政,從不苛待之下之民。加之實力突飛猛進,隻要他不曾中道駕崩,便終有一日能入閻羅一樣,橫掃陰界,繼位稱帝。
到那時,陰九幽心中對於陰界靈族,陰界萬民能夠安居樂業的願望,也終會實現。
可就是現在,就因為竹千橫一句話,就因為他出言求情,隻怕雲飛揚便再不會對他有之前的信任。
世家為何讓君王厭惡,還不就是因為他們盤根錯節,甚至能夠幹涉帝王行事!
雲飛揚見他這般模樣,心中難免失望。
“也罷,既然你顧念舊情,孤便給你幾分臉麵。”
竹千橫已經被雲飛揚打得不成人形,鎮壓之力隻一散去,便頓時癱軟在地,不省人事。
“帶他出去!”
從來沒有人,能夠在侮辱了雲飛揚父母之後不付出代價,不管是誰!
若非是現在手中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雲飛揚絕對會把陰九幽一擼到底。但終究是底蘊不足,一個修為足夠的將領,絕不是那麽好找的。
是以對陰九幽,雲飛揚也不曾當場如何,隻是讓他帶走竹千橫,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鬧劇完結,李浮生已是戰戰兢兢不敢再言。
雲飛揚心中憋了一肚子火氣,道:
“以冥海城橫劃,北麵十七城歸大風府所有,孤便兩不相幫。否則,孤聯合佛道,掃蕩北域,將你極幽宮上上下下全數誅殺,以報當年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