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泡沫之愛
好不容易浮出水麵的線索又沉了下去。
趙依琳背著包在大街上晃蕩，其實知道霍燁霖沒有“生病”，她很開心，隻是有些孤單，那些純真又沉重的記憶隻存在她一個人的心底。
她多麽希望那個男孩就是霍燁霖，他帥氣的跳下水去救她，領她到祠堂門口，說要讓她成為霍家人，跟他睡一個房間。
可是那個跟她說貓貓出事了的男孩是誰？
趙依琳想的太投入，差點撞到電線杆，她尷尬的左右瞧瞧，決定先回家再說。
英語課還有三堂課就要考試了，趙依琳不想失去這個檢驗自己的機會，第二天堅持背著包去上課。
打開教室門，往常來的很早的女同學門今天一個也沒來，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看著身邊空空如也的座位歎氣，“虧我還相信你會來，把你的書本帶回去又帶回來。”
來上課的人數雖減到隻剩下一半，不過這已經讓趙依琳覺得很欣慰了，有人能陪她上課就行。
美女老師讓她起來讀一段情景對話，她讀女的，老師讀男的。
對話相熟一對年輕男女到珠寶行挑結婚戒指，趙依琳不由得讀的很用心，戴在中指上的鑽戒磨的她有些難受。
明明十月份就要結婚了，霍燁霖既不領她去登記，也不求婚，像什麽話，難道.……他因為忙把這些都給忘了吧。
她平時臉皮再厚也是個女的，怎麽可能打理這種事。
趙依琳懷著豐富的情感把對話念完，老師不由得拍巴掌，其他同學也驚訝她進步的這麽快，不由得跟著鼓掌。
趙依琳不好意思的笑下，剛想坐下。
走廊裏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大聲喊：“有人暈倒了，快叫救護車！”
眾人臉色一變，紛紛到門口去看，趙依琳從包裏拿出手機，“有人打電話了嗎？沒有的話我打。”
她起身走到門口，卻見站在最前麵的老師轉過頭來，擔憂的看著她，“是Lilith。”
走廊裏站著兩個處理突發情況的老師，其他教室裏的人都趴在門口看。
Lilith被扶起靠著牆壁癱坐，兩眼緊閉，臉色蒼白。
趙依琳小跑過去，推開擋在麵前的老師，一把抓住她的手，“醒醒，Lilith，我是依琳啊，醒醒。”
不知道是被吵醒還是她身體情況有所好轉，Lilith微微張開眼睛，“依琳？”
“對，是我，救護車馬上就來了，你再忍忍。”趙依琳柔聲安慰她，往日的嫉妒和不滿全都拋在腦後。
見她呼吸地好像很費力，就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讓她下巴微微側抬起，好有利於呼吸。
“對不起。”她半睜著眼睛，眸子裏有了水光。
“說什麽對不起，隻要你以後乖乖的就行。”
隻要你以後打消勾引霍燁霖的念頭就行，趙依琳看看周圍的人，把最想說的話咽回去，但是不知道暈乎乎的她有沒有聽懂。
她微微張開嘴，像脫水的魚兒徒勞的呼吸空氣，然後用盡全力的說：“告訴他我暈倒，是因為.…… ……”
話還沒說完，她又暈了過去。
趙依琳瞬間明白她說的那個他是誰，氣的咬牙切齒，“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我為什麽要把這件事告訴他！”
救護車的警笛聲傳來，幾個醫務人員拿著擔架小跑上來。
趙依琳看她身體已經有人救了，但是內心好像有點無可救藥，氣的想直接回教室，卻被一直站在一旁的副校長拉住。
“趙小姐，你平時跟她最熟，麻煩你跑一趟吧，學校這邊一堆事我實在是走不開。”
那邊Lilith已經被抬上擔架，她的手提包還散落在地上，無人關心。
“好吧。”趙依琳無奈的應聲，走過去把她抱拾起來，將散落在地上的東西快速裝進去，然後小跑下樓。
到醫院之後，醫生將她送進觀察室進行檢查。
趙依琳則拎著兩個包還有一大堆的化驗單樓上樓下的跑，當她看到收銀窗口外麵排著的長隊，仰天長歎，有種想罵人的衝動。
就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一個小時後。
趙依琳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觀察室，一屁股坐到走廊椅子上。
徐醫生因為多次幫她治病已經很熟悉，直接上前拍下她肩膀，說：“辛苦啦，你朋友已經沒事了。”
趙依琳急忙起身，“多謝你了。她到底怎麽回事？”
徐醫生人已過中年，平時說話做事都很穩當，不苟言笑，今天嘴角卻掛著輕鬆的笑意。
“她懷孕了，已經有六周，身體特征還算平穩，隻是這些天天氣太熱，她又不好好休息所以才會暈倒。”
“懷孕？”
趙依琳安靜的站在那兒，臉上的笑像慢慢腐爛的草莓，猙獰，枯槁，惡心。
世界褪去應有的色彩，隻剩下深深淺淺的黑。
最後沒有了光，也沒有了聲音。
空曠陰森的醫院走廊裏隻剩下她一人，盡頭的觀察室映出慘白的燈光，有個女人麵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她在昏迷中，手依然無意識的護著小腹。
因為那裏裝著一個可愛的小生命，是她和霍燁霖的孩子。
“依琳，你怎麽了，依琳？”
趙依琳眼睛無神的看著虛空，挽著包的手重重垂下。
Lilith包裏的東西又散落在地。
她僵硬的低下頭，兩滴眼淚垂落到地上。
一根驗孕棒躺在一堆化妝品的中央。
剛才，她是有多自信，才沒有注意到這件東西的存在，是有多愛他，才會這麽盲目，不肯麵對現實！
“依琳，你去哪兒！”
趙依琳轉身衝進仿若黑夜的白日，不停的跑，想跑出這場噩夢。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
Lilith是假的，孩子是假的，醫院是假的，行人是假的，這些車都是假的！
紅燈還沒有熄滅，她失神的衝過公路，耳邊傳來急刹車和喇叭聲。
這些都是假的，那什麽是真的？
她腳下一絆摔倒在地，膝蓋和手掌傳來劇痛。
“嗬嗬，好痛，原來痛是真的。”
她掙紮著爬起來，看著血跡斑斑的手掌，笑著流淚。
有好心的路人上前問，“小姐，沒事吧，用不用去醫院？”
趙依琳好像聽到世界上最恐怖的事，不停的搖頭，忍著全身的痛繼續往前跑。
不要去醫院，那裏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能回別墅，那也是假的。
不能去找霍燁霖，他也是假的。
她停住腳步，含淚看著四周，高樓大廈，洶湧的人潮，車水馬樓。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泡沫裏的幻影，隨風飄起，漫天飛舞，每個泡沫上，都映著她和霍燁霖的甜蜜的過往，在陽光下閃耀，五光十色，閃耀璀璨。
“依琳，告訴他我暈倒，是因為.…… ……”
Lilith的聲音在空中回響，所有的泡沫瞬間破碎，化作無數的水滴，如雨降下。
燁霖，你還是愛我的是不是。如果不愛，為什麽要撒謊，如果舍得失去，為什麽要隱瞞。
可是你如果真的愛我，為什麽不珍惜我，為什麽要傷害我。
太陽像是不忍直視，快速劃過天邊，漸漸西沉。
趙依琳一人漫步在黃浦江畔，聽著江水拍岸，激流潮湧。
江風帶著灼熱的溫度，將她胸口的冰山化掉，眼淚像決堤一般湧出來。
當江風還是冷冽如刀的時候，她和霍燁霖還是一對上不得台麵的地下情人，對他的感情除了怕之外，還有深深的無奈。
那時她曾想過，要是能擺脫他的話，短壽幾年都無所謂。
可是這一刻，她終於可以放下了，將他從皮肉上揪下來，扔進黃浦江底。
恐怕真的要短壽幾年了，因為她心裏空了，靈魂受傷了，她必須要躲在一個見不到人的地方，輕輕舔舐傷口。
江邊有不少散步的情侶，他們彼此依偎著，臉上掛著暖心的笑。
趙依琳呆呆的看著他們，心裏卻沒有一絲羨慕，一絲溫暖，但她還是笑了，因為以前她也曾那麽幸福過。
遠處傳來觀景郵輪的低鳴聲，不少遊人向岸邊走去。
她被那低沉悠揚的聲音吸引，不由得挪動步子，走入人群中。
檢票員動作麻利的檢票，眼神銳利，一眼就看到沒有檢票就往裏走的趙依琳。
“站住！票呢？”
“我，我沒帶錢，求你讓我上去，我想回家。”
她流著淚乞求，沒有得到同情，反而招來更多厭棄的眼神。
檢票員使勁兒擺擺手讓她走開，“我們這兒不是救濟所，沒票上不了船，趕緊走！”
趙依琳身子一晃，後退兩步，不小心踩到一個男乘客的鞋，“草！誰家的瘋子，亂出來走什麽！”
他用力一推，趙依琳完全沒力氣站穩，撲通一聲落進水裏。
岸邊傳來驚叫聲，遊客四散，一時沒人下水去救人。
冰冷的江水像凶狠的殺人犯，堵住她的口鼻，將她拖入江底。
趙依琳沒有掙紮，隻是睜著眼睛，看著逐漸遠去的光芒，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燁霖，不要怪我這麽軟弱，因為自從認識你，我就沒有堅強過，我的脆弱，黑暗，執著和不舍全都在你麵前暴露無遺。
在你麵前，我永遠穿不上那名為美好的外衣，在你眼中，我是不是這麽不堪。
黃浦江水成了我的眼淚，以後，你每每來到這兒，就會感到悲傷。
這就是我對你的懲罰。
岸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有人打電話叫救護車，有人聯係港務負責人。
有一個黑影快速穿過人群，大喊一聲：“救人——！”然後輕輕一躍，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