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送花人
趙依琳像衣架一樣杵在門外，倔強的以為霍燁霖會讓她進去，但是事實證明，她錯了，霍燁霖完全沒有想讓她進去的意思。
屋裏的兩人一直在聊天，聲音時大時小，內容聽不太清，工作上的瑣事比較多。
沒有說你愛我，我愛你，她就該謝天謝地了。
有護士推著醫療車從她身後路過，不知道看到了什麽，氣的嘟囔，“怎麽能送這麽高的花，出院的時候怎麽收拾！”
“sorry，我們會收拾好的。”來人西裝革履，個子高高的，抱著一米多高的花束往這邊走。
百合，菊花，美人蕉從中央向四周展開，最外層是一圈蓬萊蕉，張揚舞爪的占據了半個走廊。
那人視線完全被擋住，一邊走一邊對行人道歉。
走到離趙依琳幾米遠的地方，手機突然響了，他隻能一手抱著花束，費力的掏出手機接電話，一口蹩腳的中文，聽起來有點搞笑，
“是的，老婆大人，我馬上就到，真的，還有五米，不，四米。”
“哦，沒撒謊，相信我親愛的，哦，五秒？”
那人突然急了，撒開腿跑，花兒亂顫，葉子東倒西歪，嘩嘩作響。
趙依琳正在低頭偷偷抹眼淚，麵前的門突然打開，她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像橄欖球一樣被撞進去。
巨大的花束砸在她頭上，雖然不是很疼，可是落了一臉水珠和花粉，她趴在地上，抬起頭正對上霍燁霖的目光。
他手裏拿著資料，靠坐在床頭，眉頭微微皺起。
她心一慌，鼻子癢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Oh,My God，老公，你沒事吧。”Lilith驚呼一聲。
抱著花束衝進來的那人也是狼狽的躺在地上，手肘磕到，疼的齜牙咧嘴。
“快起來，我陪你去醫務室。”Lilith蹲下身去拉那男的胳膊。
趙依琳繼續和霍燁霖對視，誰也不肯先開口。
聽到Lilith喊老公，她慢慢轉過頭，看到撞到她的人的臉，驚訝的張大嘴巴，“喬治老師？！”
……
Lilith：“老公，還疼嗎？”
“我ok，不疼了。”喬治依舊很紳士的樣子，握住Lilith的手，眼神溫柔，輕聲安慰。
這把狗糧把趙依琳噎得喘不過氣，她手掌也有點擦傷，但是沒人扶也沒人疼，隻是好不容易進來，她不想就這麽離開，隻能死皮賴臉的站在牆邊，忍受霍燁霖冷冷的目光。
霍燁霖：“你送那麽大的花幹什麽。”
喬治回答：“夠大，夠華麗。”
霍燁霖：“.…… ……”他側頭看向趙依琳，好像在問：“你嫉妒的是別人的媳婦，有意思嗎？”
趙依琳嘟嘴看他，“我怎麽知道，你又沒跟我說過。”
他們用眼神交流，燃起沒有硝煙的戰爭。
Lilith和喬治在一旁低聲說話，像沒事人一樣。
過了一會兒，護士拿著針走進來，“霍先生需要打個屁股針。麻煩家屬先出去一下。”
趙依琳心一緊，完了，現在出去就再也進不來了。
Lilith和喬治完全不管她死活，親昵的往外走，趙依琳偷偷回頭看霍燁霖，見他正看著護士手裏的針，完全不管自己，突然有些絕望了。
她攥著雙手，貼著牆邊，不情願的往外挪。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霍燁霖說：“我不打針。”
護士一手舉著針管開始兌藥水，“你現在有點發燒，必須趕緊打退燒針，請您配合一下好嗎？”
“我說了，不打屁股！我說過很多次！”霍燁霖怒喝一聲。
趙依琳回頭，看他眼睛還在狠狠盯著護士手上的針筒，說實話，她也很害怕打那種針，長長的，尖銳又粗魯的針頭，總能喚醒人的自我保護意識。
隻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害怕。
護士無可奈何的勸，“如果您沒發燒的話，我們決不會給您開這個藥的，醫生提前也已經交代過了，您絕對不能發燒。”
“燒不死。”霍燁霖冷冷說一句，“吃點退燒藥就好了，趕緊走！”
看他怕成這樣，趙依琳很心疼。
他嘴唇發幹，臉頰潮紅，的確是發燒了，他全身都是傷，體溫控製是重中之重，退燒針是必須要打的。
她想了想，壯著膽子走到床邊，討好的笑一下，“燁霖，我有辦法讓你不疼。”
霍燁霖不看她，冷冷的對護士說：“把醫生叫過來，我跟他說。”
護士臉色也不好看，大男人怕打針，難免有些讓人瞧不起。
趙依琳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不在意他的態度，“護士，我勸勸他，待會過去找你。”
“好，快點啊。”護士如釋重負，拿著針走了出去。
屋裏瞬間安靜下來，空氣慢慢凝結成冰。
趙依琳緊張的手不知道該往那兒放，最後隻能背在身後，前胸也隨著挺起來，看起來有精神很多。
“誰讓你擅作主張？”霍燁霖冷不防給她一劍。讓趙依琳有點下不了台，隨即反駁到。
“我是你的妻子，必須得對你身體負責。”
“嗬。”霍燁霖嗤笑一聲，“說的很好聽。”
趙依琳緊張的牙齒開始打顫，她不擅長表達，更不擅長談判，但是，這些都不能阻攔她讓霍燁霖打針的決心。
“那天，我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舍棄了你，選擇了張佑真，所以今天，你把那些絕望和痛苦還給我，我欣然接受。”
“那你還來做什麽？還想勸我什麽？”
“我來，就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勸你打針，勸你好好照顧自己。”說到這兒，她眼淚開始往下掉，肩膀輕輕顫抖。
霍燁霖看到她哭，心裏格外煩躁，“你…… ……我為什麽會喜歡上你，你有什麽值得我喜歡！張佑真又算個什麽東西！你哭什麽，讓我去救他的時候，那個不可一世的勁兒去哪兒了！”
趙依琳突然抬頭，眼淚飛濺出來，“我從沒想過你會死！”
霍燁霖眼神一晃。
“你是英雄，是天使，是不會死的！你比誰都厲害，可以飛身擋子彈，可以倒著開車攔住想把我拐走的強奸犯，可以抓著我的手在夜裏狂奔躲避追殺，可以一個人滅掉卡特的一個部隊，怎麽可能會死。”
趙依琳愧疚的搖頭，“你從來不知道我有多崇拜你，有多愛你，總是想離你更近一點，費盡心機想討你歡心，可是不論我怎麽做，做什麽，你都會笑我笨，笑我傻。”
霍燁霖終於明白她那種羞澀中透著愛意的笑容裏還有什麽，是崇拜和疏離，是深深的自卑，她從一開始就不認為自己和他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燁霖，如果知道有爆炸，廣告牌會倒下來，我死也不會讓你去的！我寧肯自己被燒死，也不會讓你去救我的。”
“這不是你讓我冒險的理由。”霍燁霖伸手拉出抽屜，從裏麵拿出煙和打火機。
他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剛要點火，趙依琳上去把煙和打火機搶過來，“不準抽！”
“給我。”
“不給！你現在不能抽煙！”
他伸出手，已經忍耐到了極限，“聽不見我說話？把煙給我！”
“如果你真的恨我，就打我吧！”趙依琳用力扇自己巴掌。
“啪”的一聲，震的霍燁霖心一顫，“你瘋了嗎？”他用力握著她的手腕，眼睛發紅。
趙依琳垂著頭，臉頰赫然出現一道紅印子，“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能站在你這邊。燁霖，我放過你，不會再連累你，可是，求你打針好嗎？照顧好自己好嗎？”
她兩隻手腕被他擒住，耷拉在耳邊，像一隻失魂落魄的，像主人求饒的小貓。
霍燁霖深深地歎口氣，手一用力，將她拉進懷裏。
她瘦了好多，隔著衣料，能摸到一根根骨頭，身子軟糯單薄，一點溫度都沒有。
他知道，就是不能再相見。
見了，就割舍不掉了，她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瞳仁裏的人，哪怕放棄自己的生命也想好好守護的人。
“是的，我想做你的英雄，可惜我不是。”霍燁霖失落的說著，聞到她身上濃濃的藥水味，心疼的閉上眼睛。
“不，你是。”趙依琳惶恐的抬頭看他。
“不是。”
“是的！你就是我的英雄！小時候是，現在是，老的走不動路了也是！”趙依琳執拗的說著。
“那張佑真呢？”
霍燁霖就是不肯放過她，低頭看到她眼睛亮閃閃的，腫的像小核桃，肥嘟嘟的嘴唇有些蒼白。
聽到那個名字，她好像很傷心，撐起身子看他，“阿真是我的好朋友，救命恩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必須要對他好，必須要救他，這是為人的道理！”
“所以，就可以舍棄我？”
“我…… ……”趙依琳低下頭，小聲說：“以後再有類似的事，我不會再讓你去救他，我自己去救。”
“嘖。”霍燁霖氣的嘖牙，捏住她下巴，讓她抬頭看自己，“你腦子裏麵裝的是汽油吧，嗯？你出事了，我怎麽辦？”
趙依琳終於不哭了，仔細觀察他的臉色，緊繃了許久的身子終於紓解開來，“你…… ……再找一個麽。”
“再說一次？”
“不敢了。”
她倒是知道適可而止，不敢再惹怒他，手指輕輕擺弄他病號服的扣子。
霍燁霖緊握著她的手，深深的打量她的眉眼。
他們沒再說話，此刻安靜就好。
心裏受傷之後，需要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去修複。
一會兒後，病房裏溫度開始升高，他們緊緊的貼在一起，唇舌交纏，黏膩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