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新的自我
董芯唰唰在記錄完之後，把本子推到一邊，“我平時從來不讀文學性的作品，所以說話沒墨水。欸，我記得你以前也不太會說話來著，今天怎麽變得妙語連珠了。”
趙依琳沒有回答，喝口咖啡。
往常這個時段，咖啡廳裏的人並不多，但是今天大廳裏坐滿了人，她們坐在靠窗的位置，耳邊充斥著嗡嗡說話聲，還有杯碟輕碰的聲響。
董芯是個很愛說話的人，平時也和她聊得來，這會兒她又主動問起霍燁霖的傷勢，趙依琳不緊不慢的解釋，直到服務生把點的咖啡和點心端上來。
喝咖啡期間，她們一直聊些有的沒的，和旁邊桌來蹭下午茶的大學生一樣。
“唔嗯，太好吃了，給你留一塊，嚐嚐。”
董芯把吃得知剩下尾巴的提拉米蘇推給她。
“不了，我不喜歡吃甜食，雖然曾經喜歡過。”
董芯觀察著她的表情，小心的問：“是不是又想起什麽了？”
趙依琳沒打算隱瞞，點下頭，“我記起孝岩是怎麽死的了。”
董芯驚得倒吸一口涼氣，捂著嘴問她，“那你沒事吧？”
“沒事。記起來以後，心裏反而變得平靜了，就像暴風雨過後的海麵一樣。”
“嗯，那你打算怎麽辦？”
趙依琳靠著椅背，兩手疊放在腿上，神色平靜，“我想，讓你用催眠幫助我，不再想起以前的事。”
隔了兩秒鍾，董芯才“嗯？”了一聲，“我沒聽錯吧，你是說不想再記起以前的事了？”
“嗯，什麽都不想再記起來了，所有的事，到此為止。”
與此同時，離咖啡廳幾百米外的公共提款機旁，有小偷兩手插在褲兜裏，像幽靈一樣左右徘徊。來往行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幾分鍾後，有個打扮俏麗的女人走到提款機前，黑漆漆的攝像頭將她整張臉都映了出來。
女人輸入密碼和金額，等了一會兒，提款機嘩嘩吐出一疊鈔票，她伸手拿錢，剛要放進包裏。
伺機了很久的小偷衝上來，一把將錢奪走，撒腿就跑。
女人驚叫一聲，“小偷搶錢啦！快抓住他！”
小偷撒丫子狂奔，將錢胡亂塞進兜裏，頭也不回。
前麵就是拐角，裏麵是一家飯館的後廚，狹窄的小巷裏又是垃圾桶，又是蔬菜雜物堆，不但可以擋住追趕人的視線，還可以供他藏身。
在他的頭頂，老舊居民樓的窗口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望遠鏡，隨著他的身影慢慢移動。
就在小偷奸計要得逞的時候，兩個男人突然從拐角處衝出來，將他按在地上。
小偷尖叫掙紮，可已經是網裏的魚，再怎麽蹦躂也沒用。
被搶錢的女人哭著追上來，對兩位便衣民警不停的鞠躬道謝，圍觀群眾誇民警的同時，都讚歎女人運氣好，走在大街上被搶錢了，還能得到民警的幫助。
黑色望遠鏡不動聲色的收了回去，窗戶關上，拉上窗簾。
屋裏光線昏暗，少年手裏拿著望遠鏡，走到牆邊把點燈打開，然後坐在靠牆的電腦前，手指麻利的敲打鍵盤。
“事情怎麽樣了？”從衛生間裏傳來喊聲。
“一切順利。”少年眼睛盯著屏幕，大聲回答。
一會兒後，廁所裏的人走出來，一臉疲憊的躺倒床上，“艸，總算可以睡一覺了。”
“大哥，你說公子拐來拐去的，不就是要廢了霍家嗎？幹嘛不直接動刀子，搞這些陰謀詭計的有什麽用？”
躺在床上的男人翻個身，背對他躺著，“你小子就是個打工的，管那麽多幹嘛。”
“嗬嗬，我主要是喜歡直接的，像炸彈，嘣的一聲，死的活的一下就分出來了。”少年提起炸彈，眼睛亮閃閃的。
“像你這種整天隻會擺弄炸彈的人當然不懂，有些人讓人死是沒有理由的，有些人則是有明確的目的，公子就是要報仇，目的很明確。”
“所以，嘣的一下炸死他們不就完了嗎？”
“啊，真是不想跟你這種人解釋。”男人不耐的擺手，身子躺正了，可少年的好奇心被引起，起身走到床邊搖搖他，“快解釋解釋。”
男人埋怨了兩聲，坐起來，捏住他鼻子問：“有人削了你鼻子，你最希望怎麽報複他？”
少年想了想，“把他鼻子也削掉？”
“對嘛！就是這個道理！霍強當年殺了公子的兒子，毀了他的前程，公子肯定要讓霍家絕後，毀了霍氏集團。”
……
趙依琳再次回到別墅的時候，完全換了個心情，胸口有塊大石頭消失了。
過去是什麽樣的，她不想去在乎，隻想珍惜當下，嗬護那個一直在守護著自己的人。
文衝見她一回來就在廚房裏忙活，準備給霍燁霖送晚飯，真心替他們高興。
傍晚，霍燁霖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把懷裏的筆記本電腦搬到床邊的櫃子上，準備休息一下，聽到走廊裏響起熟悉的腳步聲，他難以置信的盯著房門，下一刻，門打開，趙依琳笑若夏花，噠噠噠跑進來，一把將他抱住，“老公！”
“你，怎麽又跑回來了。”霍燁霖兩手摟著她，心裏開心的要死，可仍然帶著責備的語氣，“我不是說了，這裏不是健康人該來的地方。”
趙依琳哼一聲，不搭理他，把飯盒放在櫃子上，打開，“我不是想送好吃的給你麽，難道一天不見，你就不想我？”
霍燁霖扯下嘴角，不以為意，“一天？才9個小時而已。”
“哦…… ……好吧，那你不吃我走了。”趙依琳飯盒打開一半，轉身就走，“為了給你熬粥，在廚房裏呆了三個小時，你竟然不想我！”
霍燁霖從來不準她耍小性子，也很少拉下臉去求她，看她氣衝衝往門口走，他隻看著，暗暗跟她較勁。
可當她背影要閃出去的時候，嘴裏不由自主的發出欸的一聲，他發誓沒想叫她，可心提前了一步。他很無奈，盯著門口，趙依琳果然懶懶的倒退回來，回身，臉上笑的賊得意。
“好啦，知道你舍不得我，討厭。”
霍燁霖就是受不了她得逞的樣子，幹脆冷臉目視前方，不理她。
趙依琳把飯菜盛出來，舀一勺粥，在嘴邊吹涼，遞到他唇邊。
霍燁霖冷冷的看向她，“以後不準再來了。”
“就是想你麽，擔心你吃不好麽。”
“我可能吃不好嗎？”
趙依琳一癟嘴，眼睛一紅，眼角耷拉下來，“我隻是想給你送飯而已，為什麽凶我！”
看她委屈的哭了，他心一疼，語氣軟了下來，“沒有凶你。”
“剛才那麽瞪著我，還說沒凶。”
“依琳，這裏是醫院，你肺炎還沒好，很怕二次感染的知道嗎？你能不能聽話，嗯？”
霍燁霖歎口氣，把她手裏的勺子拿過來，開始喝她熬的粥，真的很香，帶著濃濃的愛意，沁人心脾。
“那我以後帶口罩來行不行？”趙依琳委屈的看著他。
“非要來？”
“嗯。”
霍燁霖咽下嘴裏的粥，與她對視，半晌後，輸了，“好吧，但是必須戴口罩，一天隻準一次。”
“耶！”
趙依琳笑著蹦起來，在地上轉一圈，兩圈。
看她那麽開心，霍燁霖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飯後，趙依琳跟他躺在一起，交頸而臥，享受他的親吻和撫摸，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化掉了。
房間裏沒有開燈，初秋時節，夜晚來的要早一些，病房裏昏暗又靜謐。
“依琳。”
“嗯？”
“你變了。”
趙依琳微微一笑，“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霍燁霖伸手將散落在她臉頰的頭發別到耳後，“對我來說沒有好壞之分。”
趙依琳聞言心裏暖暖的，伸手摸他下巴上的胡渣。
在昏暗中，彼此的臉都看不真切，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談心。
“燁霖，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個？”
“好的。”
“正常人都先聽壞的。”
“我不是正常人。”
趙依琳忍笑說：“好吧。好消息是，我不會再去查以前的事了，我要跟你結婚，做霍太太。”
霍燁霖半天沒有反應，她笑出聲，捏捏他臉頰，“嚇到啦？我是說真的。”
“壞消息呢？”他好像終於反應過來，抓住她的手問。
趙依琳聽出了他聲音裏的彷惶，抓著她的手很用力，好像怕失去什麽，這讓她很難受。
“壞消息是，我找董芯做了催眠，讓她在我心裏種下一顆種子，我不會再記起以前的事，也不會再想要找到真相。說白了，我已經不是我了。”
她一口氣說完，心快跳起來。
黑暗中，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變得不穩，周圍的空氣也變得凝重起來。
“燁霖，你會嫌棄這樣的我嗎？被一個重塑過內心的我，不夠真實的我。”
霍燁霖伸手用力將她抱在懷裏，下巴摩擦她的額頭，呼吸每一下都變得特別沉重，
“依琳，謝謝你。這次，是你救了我。”
趙依琳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把自己蜷縮在他的懷裏，之前她做過很多錯誤的決定，所以來之前，她一直很擔心自己會不會又想錯了，霍燁霖會不會生氣，甚至不接受她。
直到聽到剛才那句話，她才明白自己做的決定是對的，她放棄了真相，守護住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