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尋尋覓覓
在造船廠調查的警察已經撤離,黑色的空地上淒冷,荒涼,一個人都沒有,藍色警戒線被海風擊打,獵獵作響。
霍燁霖和小豆在附近走了一圈,無果,準備離開。
一個撿破爛的老頭背著麻袋走過,看到前麵廢鐵堆裏有塊不是很大的鐵皮可以搬走,他直接跨過警戒線,走到鐵堆邊上,將鐵皮從高處拽下來,往麻袋裏塞。
整個空地上晃蕩著他忙碌的聲音。
小豆上車係上安全帶,回頭,看霍燁霖臉色很難看,一直在看手機,現在十幾隊人馬在全程尋找趙依琳的下落,但是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嘴張了張,把想勸他回去休息的話咽了回去。
“少爺,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霍燁霖抬起頭,將手機揣進褲兜,“先前我是按照依琳的思維找的,如今看來根本就不對。”
“小徐也許會幫她出謀劃策。但是新聞裏已經報道這件事了,少奶奶看到一定會到這兒來的,發現您不在這兒之後,她應該會回家。”
可是文叔那邊一直沒等到人。
霍燁霖:“交警那邊查的怎麽樣?”
小豆看下手機,“沒來電話,這麽晚了,估計得明早才能找到線索。”
霍燁霖看向窗外,海風呼呼作響,黑夜裏的造船廠比白天要美麗很多,像圍著黑紗,眼睛極美的姑娘,讓人浮想聯翩。
如果沒記錯的話,往前幾百米,就是他和段正平對峙的地方。
霍強說的話猶然在耳。
那個霍強無論如何,哪怕威脅他也要守住的秘密,其實他已經猜到七七八八。
心痛是難免的,但是他一點也不感到絕望,也沒有預期的痛楚。
因為心裏有個像月亮的人兒在,
他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裏,前方黑燈瞎火,她卻始終明亮。軟弱的時候她像一團爛泥巴扶不上牆,堅強的時候可以化作不懼風雨的磐石,他也可以坐在石頭下麵休息一下。
依琳,你在哪兒。
別找了,跟我一起回家。
小豆剛想提議去常吃飯的地方找找,突然外麵傳來叫喊聲,“救命!”
緊接著,劈裏啪啦,鐵堆肢解著倒了下去。
“是那個老人,被鐵堆砸到了。”霍燁霖拿起身邊的拐杖推門下車,小豆愣了一下,會心一笑,也跟著跳下去。
半小時後。
離造船廠幾公裏外的醫院裏,趙依琳獨自一人蹲在牆角,手臂抱著膝蓋,眼睛看著虛空。
今晚,急診樓裏格外繁忙,很多人從她麵前跑來跑去,沒有一個人注意過她,她也仿佛看不到任何人。
燁霖,你在哪兒.…… ……不管是生是死,變成什麽樣子,隻要讓我看你一眼就行,真的。
我好累,好痛,不要再讓我找你了,換你來找找我,行嗎?
為什麽你總這麽自私,口口聲聲說愛我,可動不動就命懸一線,要不就鬧消失,跟你在一起,我過過幾天好日子。
連登記結婚這麽重要的日子,我還在路上追著你跑。
嗬,她扯下嘴角,男人是自己選的,能怪誰。
她從背包裏掏出紙巾擦眼淚,用力擤幹淨鼻涕,大廳的掛鍾上顯示快十點了,小徐那邊還沒消息,她這裏手機沒電暫時聯係不上他,現在隻能幹等著他過來。
燦白的燈光有些晃眼睛,她站起身,感覺頭很暈,扶著牆壁的欄杆走了很久,終於找到個長椅坐下。
她所在的走廊往裏走轉彎就是醫生值班室,先前為了找霍燁霖,她曾進去問過裏麵的醫生,最後確認傷著死者裏都沒有他。
“我不是說了醫院已經飽和了,不能再接人了嗎?”有醫生打著電話從走廊裏出來,“哦,路上已經死了?行,那過來吧。”醫生掛了電話,見有人正看著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下。
趙依琳沒覺得他剛才的話有什麽問題,這裏的確已經很忙了,她淡淡的收回目光,繼續等待。
“對了,你是剛才來找人的趙小姐吧?”
“是。”
“還有個被鐵堆砸到的人馬上要送過來,你要不要去看下?”
趙依琳不由得站起來,“好。”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狂跳起來,可她必須去麵對,隻有麵對,才能知道真相。
再相愛的人都不一定能走到最後,如果他提前走了,她就隨他一起,沒什麽可害怕的。
幾分鍾後,救護車停在救護通道的入口,醫護人員忙著上前把人抬下來。
趙依琳站在玻璃門的裏麵,一隻手揪著衣襟,眼睛盯著外麵。
雖然最好了思想準備,可看到抬下來的人蓋著白布時,她身子還是晃了一下。
“快讓開,讓開,人已經死了,直接推到下麵去。”醫生揮揮手,指揮抬擔架的人往裏走。
趙依琳腳步虛浮的走上去,喊了一聲,聲音又顫又小,沒人聽見。
“等一下。”她大喊一聲,拚盡全身的力氣上前,抓住白布的一角,她能清楚的感覺到手在顫抖,在身體完全失去力量的那一刻,她掀開了白布,當看到裏麵的人時,她整個人脫力,跪坐下去。
“唔唔,燁霖,我受不了了!你在哪兒!”
她委屈奮力的哭喊,用力拍打地麵,眼淚不停的往下掉,“為什麽要這麽折磨我,為什麽!”
她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也做好了接受最壞結果的準備。
可是剛才那種極度的戰栗和無力告訴她,隻要還有希望,她就會一直這樣恐懼下去。
“家屬,您冷靜一下,我們扶您到邊上坐會好嗎?”
趙依琳張著嘴哭,兩眼紅腫,絕望的看著慘白的走廊。
“依琳。”有人輕喚一聲,從背後將她抱住。
她猛地回頭,眼淚順著顫抖的嘴唇落在地上。
“燁霖?”她聲音帶著疑惑,怕看到的是幻想。
霍燁霖緊緊的把她按進懷裏,臉貼著她的額頭,一遍又一遍的跟她道歉,“對不起,是我,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趙依琳眼睛瞪的大大的,聞著他身上熟悉的香味,感受他溫暖又結實的懷抱,在確認他的確是霍燁霖之後,埋在心裏的委屈和憤怒轟然爆發。
她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兩隻手用力掐他後背上的肉,憤怒的眼淚不停從眼睛裏滾下來。
霍燁霖知道她會生氣,但是沒想到會這麽直接,疼得嘶一下。可他沒有躲開,就這樣跪在地上,抱著她,讓她又咬又抓。
小豆在一旁觀察一會兒,急忙上前將趙依琳從他身上拽下來,“少奶奶,這裏人多眼雜,咱們回去再說。”
趙依琳也沒掙紮,隻是從被抱起,到出門上車,眼睛一直直勾勾,惡狠狠的盯著霍燁霖,像受了傷的惡犬一樣。
霍燁霖看著她的眼神,苦笑一下,剛才他真的怕了一瞬,不知不覺,她已經是很稱職很有威懾力的霍太太了。
上車之後,趙依琳坐在最裏麵,霍燁霖先是坐在最外麵,兩人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她依舊用小刀一樣的眼神盯著他,還在氣頭上,霍燁霖也很安靜的讓她盯。
小豆在前麵開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霍燁霖知道自己不會哄女人,剛才在情緒那麽激動的情況下,也隻說了句對不起,如今,情緒安定下來,他就更不知道該怎麽辦。
“冷嗎?”他問一句。
趙依琳不答。
他開始脫外套,餘光看她眼神動了動,終於有反應了。
“來,先把衣服穿上。”他抻開外套,溫柔的喚她一聲。
果然,她隻是翻了個大白眼,扭頭看向窗外。
車裏的燈光不是很明朗,她的臉在燈光的渲染下,格外蒼白憔悴,霍燁霖自責又心疼,屁股朝她那邊挪一下,“如果不穿衣服凍病了,你還有力氣咬我嗎?”
趙依琳不回答,表情也沒什麽變化,隻是眼神與在醫院裏相比已經沒那麽尖銳了。
車內溫暖又狹小的空間裏,很容易讓人產生安全感。
霍燁霖趁機伸出雙手,把衣服輕輕搭在她肩膀上,可她一扭身子,衣服無力的滑落下來。
他耐著性子,又把外套撿起來給她披上,她還是偏著身子不肯穿。
她抖掉一次,他撿起來一次。
安靜的車廂裏,隻能聽到西服一次次落下來的聲音,小豆在前麵聽著都有些著急,一邊請求趙依琳趕緊消氣,一邊擔心霍燁霖下一刻會耐不住性子生氣。
在他的記憶裏,霍燁霖求人沒有超過三次,而且唯一的三次是為了讓霍強答應他跟趙依琳結婚。
他們這樣一來一往,已經數不清衣服掉了多少次。
趙依琳從剛開始的淡漠,變成憤怒,從憤怒變成怨恨,從怨恨變成悲傷,她用力捂住眼睛,不肯讓她看到自己流淚的樣子。
不管她如何甩臉子。
霍燁霖總是默默的把衣服撿起來,好好給她披上,多少次他都願意,沒什麽的,這是他的女人,在為他生氣難過,他就有責任將她哄好。
當外套第七十七次披在她肩膀上時,她終於不再掙紮了,隻是兩手捂著臉哭泣。
“依琳。”他輕歎一聲,將她摟進懷裏。
“燁霖,我沒有消氣,你不知道那種感覺,每次找到一個地方你卻不在,我都失望的不知道該怎麽辦。看到屍體的時候,嚇得要死,生怕會看到你的臉,可當發現不是你的時候,心又重新懸起來,因為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