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若能相守
筆直狹窄的走廊通向視野的盡頭,那裏有一扇銀灰色的門,房門緊掩。
趙依琳光著腳丫踩在駝色地毯上,身上披著白色床單,臉頰和手上都沾著血跡。在看到那扇門的同時,她心變得跳的很厲害,好像有什麽驚天動地的真相就隱藏在那扇門的後麵。
她提步向那扇門走去,腳步越來越快。窗外的月光將她修長的影子投在黑紅色的牆紙上,全都是一閃而過。
“不會的,不會是那樣…… ……”她一邊走一邊在心裏安慰自己,那聲槍響可能是警察闖進來了,和鄒弦的人交火。是的,他那麽聰明,和公子對抗了這麽多年,怎麽會由著他威脅做傻事。
結婚三年,他們聚少離多,他的懷抱和寵愛她還沒享受夠,孩子們都還小,他不可以出事,絕對不能!
她筆直的停在門前,聽到樓下響起淩亂的轟隆隆的腳步聲,好像有軍隊破門闖了進來。
“燁霖,你在嗎?”她心裏燃起一絲希望,打開房門。第一眼就看見他站在銀色的月光裏,高大挺拔的背影被染成了銀白色,看起來有點不太真實。
他還活著!
趙依琳的心一下子從地獄被提到天堂裏,剛要喊他的名字,卻看他慢慢轉頭向她看過來,右手裏握著一把銀色的手槍。而月光之外,昏暗房間的中間則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身子一僵,定睛一看。
盧嫣被捆在黑色的皮椅上,頭毫無生氣的歪在一側,好像已經…… ……死了。
趙依琳終於明白公子的企圖到底是什麽,兩腿一軟跪在地上。身後隨即響起淩亂的腳步聲,有人大聲喊:“都不要動!”
數名武警端著槍從她身側衝進去,槍口密密麻麻的對準了霍燁霖,“霍燁霖,你涉嫌故意殺人罪,現依法將你逮捕,你是否明白!”
聽到武警的喊話,趙依琳猛地從地上站起來,“不是!他沒有殺人,他是被逼的!”
霍燁霖手裏握著槍,沒有反應,眼睛一直看著快要得失心瘋她。
武警隊長手一揮,厲聲道:“把受害者帶走!”
“你們眼睛瞎了嗎?”趙依琳尖叫著,不停的掙紮,兩個武警上來一時都沒按住她,“我被人欺負,就在對麵的房間。燁霖是為了救我才開槍的,你們瞎了是不是,不會去看看嗎?”
“我們隻負責執行命令,不負責查案,有話去跟警察說!”
那些武警根本就不聽她說話,警告霍燁霖趕緊放下槍,跪下,把手放到腦後。站在他身後的武警一腳踹在他腿彎處,他有些狼狽的單膝跪下,手裏的槍落在地上。
“你們這些臭警察,你們冤枉他!你們警察,你們是公子的走狗!”
趙依琳嘶聲力竭的喊著,被武警往門外拖去,“燁霖,我不會讓他們抓走你的,不會讓你坐牢的!”
可是當她看到他被像烏鴉一樣的警察按在地上的時候,心如同被碾碎了一樣。
時間仿佛又倒退到八年前,那時他也是被警察這樣按跪在地上,戴上手銬。除了警察冰冷嗬斥的聲音之外,一點其他的聲響都沒有。
她即將被拖出房間,馬上要看不到他的時候。霍燁霖抬頭看她一眼,隔著淩亂的腳步和銀色的月光。
他的眼神裏沒有那時的恨意和冷漠,隻有堅定和溫暖。仿佛在告訴她,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不要怕.…… ……
趙依琳像失了魂的木偶一樣被拖出房間,她兩條腿耷拉在地上,劃過漫長的走廊。在路過她險些被強奸的房間時,她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站起來,大聲喊:“等一下!你們快看,公子就是派人在這個房間欺負我的,他故意把視頻轉給燁霖看,逼他殺了盧嫣!”
武警一時沒抓住她,被她闖進房間。
房門咣當一聲被推開,裏麵一片昏暗。
一切都和她之前在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沒有淩亂的床鋪,沒有黑色的攝像機,沒有被撕爛的衣裙…… ……
“怎麽回事。”
武警重新將她抓住的時候,趙依琳已經不再掙紮,她明白有些陷阱隻要跳進去就爬不出來。犯罪專家設的局,她這樣單純的腦子是想不明白的。
與其在這兒掙紮發瘋,不如早點回家和其他人一起想對策。那武警抓住霍燁霖的時候,喊的是“故意殺人罪”,這和她經曆的事完全不一樣,一定是中間有什麽環節被公子利用了。
整座別墅被警車和流動警察圍的是水泄不通。
趙依琳被那兩個武警押上救護車的時候,霍燁霖也被警察從別墅押了出來,隻不過他上的是警車。
紅藍光線交錯,映著黑藍色的夜空。
他們的視線穿過迷亂的光線和人群,有那麽半秒鍾撞在一起,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傳遞什麽,他就被塞進警車。
救護車的門也快速合上,他們所在的車先後跑出別墅的大門,沿著相反的方向離開。
……
方心瑩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銀耳粥走進趙依琳的房間,發現裏麵一片昏暗。都十點了,窗簾還沒有拉開。
她無奈的歎口氣,把粥放到桌上,先把窗簾拉開,打開窗透透氣。
趙依琳正躺在床上睡覺,一陣細膩柔和的風吹進來,撩動她的睫毛。她睜開眼睛,看到站在窗前的方心瑩,有幾秒鍾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麽她會在這兒。
方心瑩回頭看她一眼,說:“該醒了。聽劉媽說你昨晚就沒吃東西,我端了碗粥上來。你不吃,孩子還得吃呢。”
趙依琳猛地反應過來,趕緊起床穿拖鞋,說:“現在幾點了。”
“十點。”
“糟了,我和呂青璿他們約好九點見麵的!”
方心瑩看她慌慌張張的樣子,眼中有無奈也又心疼,“他們警察辦案,你去了又能幫什麽忙。”
趙依琳路過茶幾,卻對上麵的那碗粥視而不見,“雖然幫不上忙,但是我是證人。隻有我能證明他沒有醉,他沒有殺人。”
她快速打開衣櫃,隨便扯了一套衣服下來,然後又走到內衣櫃前,弓著腰找絲襪。
方心瑩臉上的表情更沉重了,她看向茶幾上的粥,想了想,說:“去之前把粥喝了。憶軒和葉先這兩天吃不飽飯,總是哭。劉媽喂奶粉,他們也不願意喝。”
趙依琳找到絲襪後,就坐到沙發上穿衣服。方心瑩是她的好姐妹,她也不避諱,直接脫下睡衣睡褲。
方心瑩看到她背後的脊柱骨和肩胛骨尖銳的凸出來,肋骨根根分明。之前她剛生完孩子的時候,整天嚷嚷著自己胖,想要減肥,可現在.…… ……
方心瑩想到這兒鼻子一酸,別過臉不忍心再看下去。
趙依琳忙著穿衣服,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穿完之後還聽話的開始喝粥,她放不下監獄裏的人,也放不下自己的孩子。
房間裏一時很安靜,隻能聽到她有些急促的喝粥的聲響。
方心瑩猶豫著走到她身邊,伸手從背後摟住她的肩膀,頭輕輕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們姐妹很久沒有這樣擁抱了,尤其在彼此都有了家庭之後,生活中的交集就隻剩下節日裏的問候,偶爾出去一起吃個飯。
趙依琳臉上有了笑意,側頭看她一眼,“怎麽了,突然這麽膩歪。”
方心瑩張開五指,迎著陽光和微風伸出去。
她抬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五彩的光影和微風,從她指間射過來,雪白皮膚的邊緣變得薄而透明,變成了血紅色。
“還記不記得,當年我在美國遇到林蕭,可他絲毫不肯理睬我的時候,你是怎麽安慰我的?”
趙依琳嘴上咀嚼的動作停了一瞬,平靜的說:“隻要你的心不變,他總會知道的。”
方心瑩說:“隻要心有靈犀,你的擔心,憂慮,思念和關懷都會分毫不落的被他感知到。這種感覺隻有真正相愛的人才懂,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能感受到這種奇妙。”
她說完,看著趙依琳瘦削的臉頰,輕聲勸道:“休息一下好不好,就當是讓他也輕鬆一點。讓你周圍的人都能喘口氣。”
趙依琳喝著碗裏的粥,眼睛看著虛空,白色的銀耳有點狼狽的掛在她嘴邊,她都不知道,“他一點都不愛我,瑩瑩。他每次都說做什麽事是為了我,可最後傷的最深的還是我。我愛他愛的好卑微,好痛苦,每天都在猜他在想什麽,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又會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兒來,從我眼前消失。自從愛上他的那天起到現在,幾乎每天我都是這麽熬過來的。”
方心瑩臉埋在她的頸間,緊緊的摟住她的肩膀,才發現她比剛才看到的還要瘦弱。
“不管公子有多麽恐怖,可恨。我是這樣想的,隻要能跟他在一起,不再有離別,哪怕死在一起我也願意。可是他竟然不願意!”
她突然變得凶狠起來,眼中有了恨的淚光,“每次都逞英雄把我狠狠的退出去,每次都讓我獨守空房,守著孩子和空空蕩蕩的家。以前霍強還活著的時候,我還能向他抱怨幾句,可現在,再也沒人能聽懂我的抱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