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最美的黃昏
“.…… ……你幾乎可以不用坐牢,就可以把責任全都免了。”張方一字一句都說的直白又刺耳,呂青璿瞪了他很久,都沒能阻止他把話說完。
“小方,你到底是警察還是和公子是一夥的!”
“不要叫我小方!”
看他倆憤憤的盯著對方,霍燁霖直起身子,安靜的審訊室裏傳來清靈的鐐銬的脆響,
“張警官,如果我真的想動用霍家的勢力,你們是抓不住我的。”
張方不由得握緊拳頭,“是嗎,那你就等著坐牢吧!”他霍的起身向外走去,“呂青璿,回去給我交一份三千字的檢查!”
“咣當”一聲,審訊室的門被摔合上。
呂青璿無奈的歎口氣,無意中感受到霍燁霖平靜的目光,她尷尬的笑笑,“讓你見笑了。警察也是人,也有脆弱迷茫的時候。小方他之所以對你百般挑剔,是因為小時候他母親被富二代撞死了,那個富二代不但沒有愧疚後悔,還到處找人冤枉他母親自殺。”
霍燁霖接著說:“後來他考上了警察,把那個富二代親手送進了監獄。很厲害的人。”
“你都知道?”
“怎麽可能不知道。”
“也是.…… ……”
呂青璿抿嘴笑下,把電話合上,把資料全都聚攏在一起,“如果你真的不再為自己反駁,就真的要坐牢了。你不為依琳想想嗎?還有你的孩子。”
霍燁霖直視她的眼睛,深入潭水的眸子似乎能穿透她的靈魂,“無論原因如何,我殺了人就沒有必要反駁。而且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呂青璿的內心被他深深的震撼,第一次意識到,或許這世界上有正義不得不沾染邪惡的時候,他沒有因此逃避法律的懲罰,就足以見得他有足夠的正直和勇氣,麵對以後的一切。
她離開之前,聽到他問起趙依琳,“她還好嗎?”
“還好,但是很憔悴。”
“她知道這些證據了嗎?”
“.…… ……還不知道,我沒有勇氣告訴她。”
“嗯。”
看守所來人將他提走的時候,呂青璿一直站在派出所門口,目送押解車消失在視野之內。腦海裏是揮之不去的那句話——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在陰暗處水流的推動下,案子的結局可想而知。隻不過趙依琳周圍的知情人都不約而同的瞞著她,這一隱瞞就是小半年。
A市再一次迎來秋天。紅色的楓葉,黃色的菊花,金色的麥子,構成了一副充滿蕭索和希望的世界。
案件第一次宣判的日子定在了十月九號早晨。在奔波了半年之後,趙依琳終於從一個隻知道東奔西跑,把無數的痛苦擠壓成難看形狀的瘋子,變成了一個正常人。
她平靜的坐在證人席上,一抬眼就能看到霍燁霖。
這次他沒有像上次坐牢時消瘦的那麽厲害,站在黑色的牢籠裏麵,他的背脊依舊挺的很直,眼睛始終都在看著她。時而溫柔,時而嚴肅,時而竟帶著一絲挑逗和笑意,把她都看傻了,看蒙了。
“趙依琳,請你看向我這裏!”控方律師穿著黑色褂子,毫不留情的擋在她前麵,“現在正在庭審期間,我希望你能集中精神,好好的,謹慎的回答我的問題。在聽到槍響之前,你到底有沒有被人強奸。”
霍燁霖的代理律師馬上站起來,說:“法官,控方律師有玩文字遊戲的嫌疑,他的問題我方證人沒有辦法回答。”
法官側頭看趙依琳一眼,“控方律師,請換一種更嚴謹的問法。”
“是。”
趙依琳垂著眸子,能看到黑色的長袍離她越來越近,仿佛要貼到她臉上來了。
“在聽到槍響之前,是否有人對你做出類似於性侵的行為。”
“有。”她回答完,想看霍燁霖的表情,卻看不到。
“那對方的臉你有沒有看清。”
“沒有。”
“身材呢?”
“我…… ……沒有注意。”
“那最後他沒有成功的侵犯到你。”
“沒有。”
控方律師直起了身子,兩隻手自然的交叉在身前,他這次改成邊走邊問的方式,隻是身子依舊把霍燁霖擋的嚴嚴實實。
“你說聽到槍聲後不久,就跑出了那個房間,然後很快就找到了嫌疑人。這之間的時間差根據警方推斷,不超過三分鍾。而那個企圖強奸你的男人,在三分鍾之內將房間收拾的讓警方一點線索也找不到,你覺得可能嗎?”
趙依琳嘴唇輕顫,聽到台下旁聽人員窸窸窣窣的討論聲。
霍燁霖的律師再次站起來,說:“控方律師的問題超出我方證人的回答範圍。況且警方提供的時間,也隻是推測而已。”
法官略帶警告的看了控方律師一眼,後者微笑著道歉,“sorry,那我直接問最關鍵的問題。你到底有沒有親眼見到嫌疑人開槍殺害被害人。”
“沒有!”趙依琳抬起頭很肯定的回答,“我沒有看見!”
“那你看到了什麽。”
“我隻看到他手裏握著槍,背對著我站在那裏。而且我也不確定當時盧嫣是否真的已經死了。”
“那你在武警進入別墅控製住嫌疑人之前,你在做什麽?”
被問到這兒,趙依琳心如刀割,悔得腸子都青了。如果她當時沒有被表象蒙蔽,能好好記住強奸她的人的長相,還有周圍的環境,能即使上去看看盧嫣是否真的死了。或許現在霍燁霖就不會陷入這麽被動的局麵。
“我…… ……被嚇傻了,隻是呆坐在那兒,什麽都沒有做。”
控方律師點點頭,“你被嚇傻了。因為你內心當中很直接的認定嫌疑人殺害了被害人,你覺得他一定會殺。”
“沒有!如果公子真的拿我做要挾,他是不得已才。”
“殺人沒有什麽不得已!殺人就是殺人!殺人就要承擔殺人的罪過!”控方律師指著她的眉心,一字一句的反駁她。
直到法官瞧瞧“驚堂木”製止他,“控方律師,你的問題問完了嗎?”
“問完了。”
趙依琳用指甲狠狠的扣掌心,劇痛能讓她冷靜,也能逼退馬上要蔓延到眼中的淚水。她馬上轉頭看向霍燁霖,眼中滿了愧疚。
可他的表情依舊淡淡的,透過欄杆,隔著複雜又沉重的空氣注視著她。沒有責怪,隻是很單純的看著她。
我方律師起身走到她身邊,他側著身子問,並沒有阻擋她的視線,“趙依琳,你說在發現有人對你企圖不軌之前,曾經看到房間裏有霧,那個人和霍燁霖的體態完全一樣,卻沒有五官,對嗎?”
“是的。”趙依琳至今想起當時的情景,仍舊覺得不寒而栗。
律師接著問:“你說聽到槍響衝出房間,沿著一條長長的筆直的走廊跑到嫌疑人所在房間,可是那棟別墅總共有四層,從二樓開始,有六條長長的筆直的樓廊。你能確定自己當時走的是哪一條嗎?”
趙依琳搖搖頭,“我不確定。”
“在你剛被鄒弦綁架的時候,盧嫣曾經去找你麻煩,她用力拽你的頭發,扇了你幾巴掌。後來你反客為主,將她按在身下,甚至把叉子抵在她的脖子上,對女生來說,伸手已經很厲害了。這點嫌疑人他知道嗎?”
“他知道。因為很多製敵的動作,都是他教我的。”
之後,律師又問了她幾個問題,都是針對案子的幾個疑點出發,盡量擴大公子在幕後操縱的可能性。
法庭的警衛,帶著她離開台上的時候,她最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霍燁霖的目光也果然追隨著她的背影。
她知道,他本不是一個喜歡在這種場合眉來眼去的人,但是今天他破例,指向給她十足的安慰和鼓勵。
他知道她的妻子不是個很堅強的人。她需要陪伴,擁抱,和睡覺前的親吻,可她要的也隻是這些而已。
其他的她心甘情願的風險,風雨無阻,或生或死都在所不惜。
一個小時後,法院一審宣判。趙依琳隨所有人站起來,右手被齊孝岩握住,左手被方心瑩牽著。他們怕她承受不住,可她心裏其實什麽都已經放下了。
“霍燁霖,醉酒駕駛致死罪名成立,間接故意殺人罪成立,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 ……”
那一刻,趙依琳腦海裏一片空白,感覺被判刑的是自己,被砍掉十五年生命和幸福的是自己,被關在牢籠裏的人是自己。
“依琳!”齊孝岩見她呆呆的,聽到判決之後一聲不吭,一滴眼淚也沒留,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說:“想哭就哭出來,這裏都是我的人。”
她不想哭,隻是這樣站著,看黑色牢籠後麵的他被警察架起來帶走。他再也沒有向她這邊看過來,但是她能看到他背影裏的孤獨和痛苦。
直到他離開,整座大廳裏的人都走盡了。趙依琳才像感知遲鈍的嬰兒一樣,一屁股坐下哭了出來,“燁霖啊…… ……我以後該怎麽辦啊…… ……你怎麽那麽自私啊,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有沒有想過我到底會有多痛。你在監獄裏生病了怎麽辦,受欺負了怎麽辦,難過了怎麽辦.…… ……誰能救救他,你們誰能救救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