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折磨
許棠這樣一說，許梅還真就不敢將她怎麽樣。
昨天淩雲就將許梅鎮住，實在是……叫她印象深刻。
許梅咬牙切齒：“你還有臉回來！你不是我們許家的人，憑什麽進我們許家的門？”
這話怪狠的。
要是許棠隻是十二歲，那還真受不住這個話。
許棠隻是白了許梅一眼：“少爺叫我送吃的來，你當我想來？”
許梅氣得夠嗆，粗聲粗氣的吼：“你給我滾出去！我們才不稀罕！”
從前許梅對許棠也不算差，但是這一次，不知怎麽的，就恨上了許棠。
王大花聽見外頭動靜，從屋裏出來，一見許棠，欲言又止了一陣子，最後卻還是沒太多說：“進來吧。”
又看一眼許梅：“趕緊做活兒。不許對少爺無禮！”
這是葉家的莊子，他們都得仰仗著葉家過日子，如何能得罪葉清時？而且，葉清時還叫人幫著請了大夫，送了藥材來。
許棠進屋去，然後就聞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混雜了草藥和臭氣。
說不出來的難聞。
許大牙躺在床榻上，臉色很蒼白，偏臉頰上卻透出不正常的紅來——這是高熱不止的樣子。
許大牙頭上的顏色，已經又黑了很多。
像是每一刻，都在不斷的加深——
許棠知道，許大牙這是活不成了。
這麽拖下去，也就是受罪而已。
王大花壓低聲音，像是怕吵醒了許大牙，“大夫說了，就這麽熬著。也不是完全沒機會，但是……”
就是熬著。
許大牙人已經不清醒了，一直昏睡著。
王大花看著許大牙，眼裏有無助和淒惶，還有無奈。
許棠將肉粥和饅頭端出來，擺在桌上：“這是少爺給的。他醒了就給他吃吧。”
“他如果有想吃的，你叫人告訴我一聲，我就求廚娘幫著做一點。”
王大花搖搖頭，像是認了命，隻是也不知怎麽想的，反倒是猶豫的說了句：“你爹這樣……大夫說，需要很多銀子。這都算了，可那些要債的……葉家還缺丫鬟嗎？你姐姐也能幹活——”
王大花這個話，讓許棠驚了一下：“你想賣了大姐？”
王大花默認了。
許棠瞪著眼睛，半天不知該怎麽看待這個事情。
門外卻忽然傳來許梅“哇”的哭聲。
許梅聽見了。
而且跑出去了。
王大花深深低著頭，也不知想什麽。
“你就當幫幫你大姐。”王大花幾乎是懇求：“真要被那些討債的人帶走了，這輩子都完了。就算是娘求你了。”
許棠沉默一會兒：“我回去問問少爺。”
王大花連忙點頭：“好，好，好。我等你消息。”
許棠抓起籃子，心亂如麻的走了。
她不想管這個事兒。
可是出來時候碰見許梅在大門口哭得傷心，她也沒敢多看一眼。
許梅算不得多壞。
但是，也不是多善良。
她從小到大，在許梅手裏吃的苦頭，也不少。
幫，她覺得這未必是好法子。
不幫，可她也很清楚，許梅的下場肯定好不了。
回了葉家，孫老頭就跟她說：“少爺叫你回來立刻過去一趟。”
許棠就去了。
也不知葉清時是怎麽做到的，反正許棠剛一進去，他隻看一眼，就看出不對勁來：“怎麽了？心事重重的。”
許棠鬼使神差的回了句：“少爺不是什麽都知曉麽？”
說完了，又覺得自己語氣太衝，不合適。
葉清時也不計較，隻略一沉吟，就篤定道：“你娘想給你姐姐找個出路。”
“所以求到了你頭上。”
他竟是真猜得半點不差。
許棠反倒是真的驚住了：“少爺怎麽知道？”
難不成叫人跟著她，就聽到了王大花的話？
葉清時唇角一勾，不過一閃即逝，隨後隻淡淡道：“這又有什麽奇怪？她不僅想安頓好你姐姐，還打算將你弟弟送人。然後自己說不定就隻能去死。”
這話登時叫許棠悚然一驚。
可隨後她分明覺得，這話也是撥開了眼前的迷霧。
強烈的直覺告訴她，葉清時說的，是真的。
“怎麽做，你自己拿主意。不過，有一件事情，你得知曉。過些日子，我打算去京城。到時候，你定是要跟著一起去。”葉清時抽出一本書，翻開來，又淡淡掃一眼許棠：“你的事兒，盡早處置了。”
許棠沉默點頭應下。
她有些想不明白：“少爺為何要對我如此好？”
幫著她解圍，又與她講道理，如今又如此提醒她一句——
這態度，似乎是有些真的不合常理。
葉清時沉默片刻，忽然輕笑一聲：“因為你有用。雖然你是我的丫鬟，但你我都清楚，你不隻是丫鬟。”
許棠明白了。
然後，許棠看著葉清時，鄭重道：“少爺如此高看我一眼，我也不會辱沒了少爺的看重。”
頓了頓，她便投桃報李的告訴了葉清時一個秘密：“今年冬天，當今陛下，恐有重疾。少爺或可以好好利用。”
葉清時挑眉，卻也不知信不信，不過隨後擺擺手：“你去罷。”
許棠就退出去。
第二天，許棠又過去送肉粥，王大花叫許棠進去：“你爹想看看你。”
許棠遲疑了一下，究竟是進去了。
屋裏如今一股臭氣，濃厚的藥味也蓋不住。
許棠心知肚明，這是許大牙的傷口爛了。
許大牙神智出奇的清醒，看見許棠過來，還笑了一下：“棠花回來了。”
許棠沒吭聲，隻是靜靜看著許大牙。
許大牙招招手：“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許棠就往前走了兩步。依舊是沒吭聲。
麵上表情也沒有動容。
許大牙笑了笑，卻難掩怒氣，不過是拚命壓製，故作和氣：“你這個妮兒，怎麽這樣倔脾氣？”
“妮兒，你跪下，我給你說個事兒。”許大牙見許棠無動於衷，忽然就說了這麽一句話。
許棠自然不可能跪，“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
“你這樣的脾氣，以前可看不出來。”許大牙居然還有點感慨：“真不是咱們許家的種。”
“其實你不是我跟你娘的孩子。”許大牙也沒廢話，說完這句話，還笑了一下。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許大牙這麽問，眼睛裏全是小算計。
許棠雖看得清清楚楚，卻還是忍不住因為這麽一句話動容——
她不是許大牙和王大花的孩子？這怎麽可能？
如果不是的話……
她心裏不相信這個話。
可她的理智卻告訴她——是的，這麽一來，所有事情都有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