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寧可做條狗
這一次,福王算是見了。
許棠心頭難免有些糊塗,不明白福王折騰這麽大一圈,是做什麽。
福王今日穿一身玄青灑金團龍紋的圓領袍,慵懶靠在自己那個帶輪子的椅子裏,膝上依舊是那隻雪白的,叫做卷子的貓。
而那一黑一白的兩隻細犬趴在他地上波斯地毯上,懶洋洋的睡著。
許棠縱是心急,也隻客客氣氣的:“福王爺。”
“並無外人,不必如此費盡。”福王一張口卻說這麽一句,似笑非笑那樣子,像是覺得許棠這樣裝模作樣的,十分有趣。
福王如此做派,許棠就是脾氣再好,此時也有點兒惱。
他和葉清時的關係看著不差,又是親兄弟,這會兒葉清時受罪,他倒半點不著急,還有如此閑心戲弄自己,算什麽哥哥?
“王爺是想現在就相麵,還是回頭再說?”許棠也不廢話,開門見山,直接說正事兒。
福王不著急:“存著吧,我就不必相了。暫且留著,等用得上再說。”
頓了頓,福王笑問一句:“你想借什麽?”
這個墨色玉佩,許棠不打算拿出來用。這是刺探情報的,現在根本用不上這個。
許棠想借的是另一個東西。
許棠將目光不動聲色落在了地上細犬身上。
京城人都知道,福王爺自從變成廢人,就真成了一個喜歡貓貓狗狗,鬥雞訓犬的紈絝王爺。
許棠目光剛看過去,福王就聲色俱厲喝道:“休想!”
許棠抬起頭來,朝著福王燦然一笑:“既然王爺之前都答應了,現在反悔,恐怕不太好吧?還是王爺連我這個小孩兒都騙?”
福王威嚴臉上露出幾分鄙夷:“你算哪門子的小孩兒?十三歲的大姑娘,都能嫁人了!”
許棠無奈改口:“那王爺一個大男人,騙我這麽一個女人家,也不合適吧?”
福王不言語。心頭在滴血。
“不過是借用一下,我會好好護著它們的。再說了,王爺細心培育它們,卻不讓它們一展身手,他們英雄無用武之地,也是寂寥。”許棠開始苦口婆心的勸。心想,沒想到自己口才也能如此好——
這都是葉清時的功勞。
許棠這番話,多少起了作用。
福王麵上露出猶豫之色,顯然是動心了。可是想想,也不是沒道理。
“象牙是母犬,雖說性情柔順,不過懷孕了,不宜出門。你帶玄青去吧。”天知道,福王說這話時候,到底多心疼。
不知道的,還以為說的是他孩子。
許棠達成目的,歡喜道謝:“多謝王爺!”
福王看著黑色細犬,聲音驀然柔和下來:“玄青,你出門一趟,幫她尋個人。莫要貪玩,乖乖聽話,回頭我就帶你去獵兔子。”
許棠發誓,就沒見過福王這幅溫柔的樣子——尤其是對人時候,總是威嚴肅穆,帶著三分威嚴,哪有這樣過?
恐怕就算福王將來有了孩子,也未必會這麽溫柔——
那玄青也似聽懂,懶洋洋的翻身起來,伸伸腿,打了個懶腰,這才抖了抖渾身毛發,定定的看住許棠。
旁邊有人拿了項圈來——這個項圈,差點沒閃瞎了許棠的眼睛。
這是一條牛皮鑲金嵌寶的項圈。二指寬,上頭光是寶石就鑲了三種。最大那顆半圓東珠,快趕上銅錢大了。
許棠默默的在心裏作了句打油詩:寧為富人犬,不為窮苦人。
做人還真不如做狗。
玄青戴上那鑲金嵌寶的項圈兒,顯得更為神俊了。
不過也更有壓迫力了。
整個狗光是肩膀,都比許棠的腰身高。
兩人站在一起,還真略有幾分……滑稽。
福王忽然沒忍住,就這麽笑了。
而後,他咳嗽一聲:“多吃豬腿骨,能長高。”
這是養狗經驗。
許棠不知,更覺莫名:好好的說這個,沒頭沒腦的——
直到許棠拉著玄青往外走,她在忽然反應過來:這是在嘲笑自己矮?
不過對方是福王,不是葉清時,她可不敢和對方爭辯,最後隻默默帶著玄青走了。
人不如狗啊!
許棠這頭帶著狗回了西市宅院,而後換過衣裳,化身許棠,這才拉著玄青出來——玄青倒是沒什麽陌生感,橫豎他也不靠眼睛分辨人。
許棠帶著玄青去了酒館。
而後將趙瀾沒有洗的舊衣給玄青聞了聞。
玄青便低頭在地上輕輕的嗅了起來,許棠將牽引繩鬆開些,隨著玄青走。
淩雲悄無聲息跟上來,落在後頭三步距離。
趙瀾已出了事兒,他得防著許棠再出事兒。
否則的話,葉清時出來,他就沒法交代。
而且許棠一個小姑娘家,淩雲也的確不放心。
最後,玄青竟帶著三人到了護城河的護欄邊上,而後不動了。
許棠回頭看淩雲。
玄青如此,代表的是趙瀾最後,停留在此處。
而此處……
許棠低頭看著石磚縫隙裏的深紅色,忽然覺得事情嚴重了。
既是細犬的鼻子,那就不會出錯。
尤其又是福王精心訓練,更不會出錯。
許棠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運勢不會出錯。哪怕是跟著葉清時,葉清時那點倒黴,也不至於出人命。
可細犬也不會出錯。
趙瀾的確失蹤了。
淩雲也是沉默。
就在二人默默無言時,京兆尹的捕頭秦源從橋頭下來,到了許棠跟前:“勞煩姑娘去趟京兆府罷。”
許棠應下,默默牽著玄青跟在秦源後頭,淩雲跟著許棠。
京兆府依舊是在對峙。
不過這次坐在那兒的人,變成了福安公主。
福安公主就那麽平平和和的坐在那兒,麵前還有一盤點心。
好似福安公主不是來問案子進程,而是來喝茶說話的。
雍王爺在旁邊看著,神色悻悻的——他一鬧,福安公主就一眼撇過來,似笑非笑:“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你父王要是瞧見你這樣,定不高興。”
雍王還能怎麽辦!唯有憋著!
憋來憋去,雍王就隻覺得憋屈,隻能悻悻的瞪著榮大人,心裏咬牙切齒的叫罵。
事實上,這會兒如果不生氣,那就隻剩下了傷痛,雍王反而更頹唐。
能生氣,至少人的精氣神還好點。
榮大人看見許棠,微一頷首,似還有那麽一點笑意:“又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