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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舊事與回憶篇(十一)

  江冉彤聞言一愣,她從未見過鬱儀的眼睛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隻是有一點是肯定的,他的眼睛現在的狀況的確不大好,那兩行血淚便是最好的證明。


  隻聽得鬱儀繼續說道:“玄帝下令異瞳者殺無赦的律令已然一年有餘,故而我一直潛心鑽研著一種藥方,可以將異瞳者的瞳孔改造成與常人無異,期間有不少能達成逾期效果,但副作用巨大的廢方,不過我被人發現,實在沒了辦法,便隻好用了不確定成果的新藥方,於是變成了這個模樣。”


  “那先生之後有何打算?”江冉彤問詢道。


  鬱儀想了想之後說道:“那些搜查我的人中,有人知曉我的模樣,所以我便不再於京城繁華之地逗留了,大約會去一些隱蔽而又偏僻的地方,繼續研究藥方。”


  江冉彤的眸光閃了閃,問道:“既然如此,我有件事想請求先生。”


  隻見江冉彤從床上起身,懷中還抱著她的孩子,她的神情那樣凝重,看向那孩子的目光裏凝滿了溫柔與慈愛。


  她說道:“先生可不可以將我的孩子一並帶走,她生而異瞳,若是留在京城定然會丟了性命。”


  鬱儀接過了正在母親的懷抱裏睡得正香甜的嬰兒,他閉著眼睛,卻是抬頭仿佛在注視著江冉彤一般,說道:“若這孩子隨我走了,或許你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她。”


  江冉彤全然沒有在意鬱儀的話,她隻能聽出鬱儀願意帶走她的孩子,讓她的孩子可以安然度過這一生。


  “隻要她能活下來,隻要她能平安快樂地活著。”這大約是一個母親心底最最重要的期盼了。


  鬱儀深受感動,於是對江冉彤說道:“你切安心,我會護住這孩子的,隻要我在這世上一日,便沒有人能欺負她。”


  江冉彤含淚笑了笑。


  “這孩子可曾有姓名?”鬱儀問道。


  在江冉彤懷孕的時候,他與唐士行曾經商議了無數個名字,隻是現在,她一個都不想用,於是她對鬱儀說道:“這孩子生於初九,便以九字為名,喚作阿九。”


  “阿九,”鬱儀喃呢著,說道:“日後,若是我不再能護住她時,我便讓阿九進京城來尋你,說不定到時候那無稽之談般的律令早就失去了效力,說不定因為這個名字,你還能在未來的某一天與女兒團聚。”


  “那我真的期盼著那一天。”江冉彤長歎了口氣。


  鬱儀至此告別了江冉彤,離開了京城,他走遍千山萬水,最終在西南的群山之中,找到了一處異瞳者聚集的村落,並在那裏安頓了下來。


  而京城這邊,自覺給足了江冉彤道別時間的唐士行再度來到房間之中,隻見她雙手空空麵無表情地坐在那裏,端莊的仿佛是一尊塑像。


  “孩子呢?”唐士行焦急地問道。


  江冉彤緩緩地抬頭,看著唐士行,她分明沒有其他任何地舉動,卻莫名地讓有些焦急地唐士行心底發涼。


  “我殺完了,你不必再想著邀功請賞了。”她陰鬱地說道。


  唐士行聽著這話心裏有些微微發苦,他看得出來江冉彤為何如此苦大仇深,隻是他是為了君王,他們家向來是帝王最虔誠的追隨著,隻是獻祭一個可以再生的孩子罷了,他可以理解江冉彤的憤怒,卻無法理解她為何如此憤怒。


  自這一日之後,大將軍府上下都感覺到府中的氣氛不同了,他們府上整日爭吵的源頭,忽然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再與唐家其他人苦苦爭辯了,隻是順了他們的希望,做足了一個合格的唐家兒媳。


  後來兩年,唐老夫人因病離世,唐夫人似乎是真情實感地為婆婆去世而傷心,也一樣的一病不起,不久便也去了。


  唐夫人與唐大將軍感情甚篤,妻子與母親的離去使這位飽經風霜的男人倍受打擊,他一夜間白了頭發,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十歲。


  身為長子的唐士行繼承了父親的位置,因著之前也還算有些名氣,再加之唐老將軍的保駕護航,軍中的將士到底還是不大排斥著xguan上任的唐士行的。


  隻是江冉彤卻日益地像個假人,那時常在臉上出現的笑意,像是副畫似的,連嘴角翹起弧度都沒有絲毫變化。


  她雖然不再與唐士行爭吵,但唐士行看著她總覺得有幾分瘮人。


  “卿卿,我知道你還在為那個孩子難過。”終於有一天,唐士行著實受不了妻子這樣的態度,想要開誠布公地和她談一談。


  然而江冉彤笑魘如花,仿佛她真的不在意阿九一般柔順地說道:“夫君,你仍未釋懷嗎?”


  她那樣的體貼,“我們終會再有孩子的。”


  她甚至撫了撫他的臂膀。


  然而唐士行卻知道,江冉彤的火氣仍然還都壓在心底,因為她說的這些話,全部都是之前他安慰她的。


  他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此事是我對你不住,隻是太後聽聞了你的消息,明日要你入宮一回,在太後娘娘麵前萬不可如此模樣了。”


  “我這樣子哪裏不對?”江冉彤說著走到了銅鏡前,鏡中的女子婦人發髻,麵容柔和,寬袖長袍,與京中其他貴婦人的打扮相差無幾。


  可是,她不該是這樣的,不該就如此般地泯然眾人。


  唐士行環抱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在她耳邊耳鬢廝磨,說道:“你不是這樣的,我知道的。”


  唐士行忽然感覺到江冉彤的身形頓了遁,而後她攀附到了他的背上,在他的耳邊低聲耳語,說道:“可你根本就不難過,午夜夢回的時候,我都沒見你為那孩子掉過一滴眼淚。”


  她得聲音那麽輕,仿若羽毛,然而卻仿佛是一杆大錘砸向洪鍾大呂,震得唐士行愣在了那裏。


  果然她還是在意的。


  唐士行想這樣是不是說明她還是愛著他的,至少她還願意毫無掩飾地將那心底最深處的怨恨告訴他,試圖讓他理解她的難過。


  然而有些東西如逝水東流,終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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