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心死（三）
他跑過去，費了不少力氣才扯開趙悠然。
“姐！”這一聲，明顯帶了怒氣。
古笛知道古天這是生氣了，這才不情不願的道：“悠然，舅舅都凶你了，快來，娘親抱抱。”
若不是古天發話，她才懶得過問涼川。長的就是個狐狸樣，攀上他弟弟靠的就是這張臉，她打心眼裏喜歡不來涼川。悠然是小孩子，任她脾氣再大，總不能向一個小孩子計較。
說是不喜歡，其實都是女人心底最真實的嫉妒。
“舅舅凶我，舅舅你凶我，舅舅從來沒有凶過我，竟然為了一個壞女人，舅舅凶悠然。”趙悠然“哇”的一聲哭了，鑽進古笛懷裏，小身子哭的抽抽的，委屈極了。
古天顧不得她，他蹲在地上揉了揉涼川的大腿：“還疼嗎？”
涼川搖搖頭。
“悠然不懂事，你別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古天在為趙悠然說話。
涼川眼底溢出兩分嘲弄和絕望，她重複了方才自己那句話：“古天，若是我不叫你去，你可願為了我不去一回？”
古天動作一頓，遲疑片刻，他站起來，看著涼川，握住涼川瘦弱的肩膀，說道：“乖，別任性了，海邊那麽遠，姐帶著悠然不方便，我也不放心。等送姐到了海邊，我便回來陪你，好嗎？”
涼川涼涼的笑了笑，撥開古天的手：“不能不去嗎？”
古天被趙悠然鬧的心煩意亂，心裏亂的很。若是他留意一點，哪怕多看涼川兩眼，都能察覺涼川不對。
可他哪裏會覺得這事可是委屈了涼川，又道：“懂事一點，那是我姐，我不能不去。”
“我還是你媳婦呢，你怎麽就不為我考慮一點。”涼川平淡的聲音聽起來毫無波瀾，可杏眸泛著銀色的紅，眼角眉梢都是失望，許是氣的太很了，她的鼻翼微顫，控製不住的喘了好幾口粗氣，薄紅的唇抿成一道淡然淩厲的痕跡。
古天到現在都覺得自己隻是任性不懂事，從頭至尾他都覺得是自己的錯。這麽一個男人當初她是怎麽看上眼的。
古天隻覺得今天的涼川很不同，和往常不一樣了，但一時又不知是哪裏不同。
他沒時間多想，古笛方才告訴他船票就在今天下午，他們趕到古鎮海岸就需一個時辰，其他事再耽擱耽擱，時間就不夠了。
他急道：“我都給你說了送姐過去我就回來，你不依不饒的問這，有意思嗎？”
麵對古天的斥責，涼川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靜靜的笑了笑，“那你一路小心。”
古天鬆了口氣，他明白涼川心軟，他隻懇求兩句，涼川必定同意讓他過去。果然，和他想的一樣。
他摟住涼川，側頭要親她，涼川一扭頭與他錯過。
古天也不生氣，笑道：“等回來讓我親個夠，我們便圓房。”
涼川笑笑沒有吭聲，她說什麽都是無理取鬧，古天也不會理解，幹脆不說了。眼睜睜看著古天上了馬，在馬上，古天的嘴一張一合的在說話，她也沒聽清。片刻後，古笛和趙悠然上了馬車，一隊人馬急匆匆離去。
她在原地看了會兒，直到再看不到馬車背影，這才幽幽的歎口氣，轉身毫無顧念的與古天背道而馳。
古鎮依舊如常寂靜，大雨毀滅了麥子，這次許多人顆粒無收，涼川走在街上，似乎都能聽到耳畔清涼的風聲，荒野蕭索的瑟瑟縮縮。
這段婚姻，終究是誰不能了呢？
是她，還是古天。或者，他們兩個根本不適合在一起。
涼川想了很多，莫的想到很久之前，她在聽竹苑，給那些小姐公子洗衣裳，漂亮的小姐看她會出言諷刺，說她下賤，而貴公子則會打趣她，或者調戲。反正無論是哪個，他們都是帶著一股目的性的靠近自己，闡述的方式不同，造成的結果卻都一樣。
她在塵土裏悲哀慣了，即便曉得自己模樣出眾，她也不敢以此自豪。她家境普通，身後無人，要什麽，要做什麽，都要靠自己才能拿到手裏。或許正是因為有這個覺悟，所以這些年她在聽竹苑同那些富貴人家交往，並沒有因此增長嫉妒心，不甘如此。她有的隻是羨慕，覺得那些人生來比她高一等，不愁吃不愁喝，每日都有漂亮的新衣裳穿，真好啊。
到了現在，古家家底豐厚，她嫁給古天，許多人都覺得她涼川高攀了古天，他姐姐也是因此覺得她貪財，才會嫁給古天，一直以來對自己都沒個好臉色。可，她有才華，有模樣，除了家境不如古天外，其他方麵配上古天綽綽有餘。為何那些人隻看到一麵，看不到其餘的呢。
時至今日，古天也好，曾經那些貴公子也罷，不都是覺得她涼川平平無奇，做什麽事都喜歡往好了的攀去，德不配位的嗎。
不過是那被歲月覆蓋的花開，一切白駒過隙成為空白。
涼川進了一家衣裳店，看著滿屋子款式新穎，顏色豔麗的衣裳，都有些不認識了。
自從嫁人，她活的中規中矩，一切都按照古氏的喜好來穿戴。古氏喜歡保守的姑娘，她便整日不施胭脂水粉，穿的都是大紅大藍的顏色衣裳。那些年輕姑娘追求的修身清雅的衣裳，她隻看看，卻未買過。
如今，仿佛一切都從朦朧中看到了空白，她覺得自己應該從中走出來了。
一味地遷就別人，隻會讓他們覺得自己軟弱可欺，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站在自己頭上撒野。
“古家小媳婦，好久不見你來了呢。”老板娘笑眯眯的從布料櫃子後麵走過來。
涼川是這家店的常客，她平日裏穿的衣裳幾乎都是從這裏拿的。老板娘認得涼川，也曉得她是古家媳婦，對待總是格外熱情。
涼川神情淡淡的，“今年新款衣裳白色的，給我拿一件。”
老板娘一愣，“小娘子，你不是最愛紅色和藍色嗎，怎麽今日想起買白色的衣裳來了。”
看吧，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她的喜好。
涼川淡漠的笑了笑，“偶爾換換風格。”
老板娘心裏奇怪，尋常涼川到店裏總是左挑挑右選選的，買件衣裳都要小半個時辰，怎麽今日要的如此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