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重生
慕落趕來時，林暮正垂著頭泣不成聲，慕落默默走到她身邊，俯身抱住了她。
“慕落.……我沒有親人了……我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林暮抱著慕落，放聲大哭起來。
“你還有我，你還有我。”慕落輕撫著林暮的頭，緊抱著她安撫著她。
就在這時，一陣奇異的聲響從遠處的巷子傳來，他們一齊轉頭看去，發現許多新生的異種吸血鬼正朝著他們的方向湧來。他們的表情扭曲而猙獰，看了讓人背後發涼。
慕落：“他們過來了。”
“我們現在怎麽辦？”林暮擦了擦眼淚，恢複了警惕清醒的狀態。
慕落先低頭看了一眼地上橫著的屍體，而後又看向林暮：“你們倆必須離開，否則決沒有生還的可能。我現在先送你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之後再回來取你父親和哥哥的屍體。”
眼看著一眾吸血鬼逼近，林暮點了點頭，看向戰友：“那你先跟著我們走吧。”
戰友看了眼前方冒出來的越來越多的吸血鬼，點頭道：“好。”
慕落當即一手摟過林暮的腰，一手揪住戰友的衣服，帶著他們飛向側方的空中。
湧來的新生異種吸血鬼看了這幅景象，紛紛調轉了方向，跟著慕落飛的方向追去。
不過他們的原身是人族，不像純種吸血鬼生來就有翅膀，隻能徒步前行，根本無法追上慕落的速度。
不一會，慕落就將他們遠遠甩在了身後，帶著林暮和她的戰友飛向了一片荒蕪的山林。
這裏遠離了人族聚居地，一時半會不會有危險，慕落就將他們安置在了這裏，而後又返回去尋林正允和林深的屍體。
慕落離開後，戰友看著四下沒有異動，便跟林暮聊起話來。
戰友：“你現在……是真的決心要和這隻吸血鬼在一起了嗎？”
林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戰友輕笑一聲，道：“你和常人還真是不一樣，總要逆其道而行。先是忤逆公爵，救下了城外的一眾難民，後又是身為卡其族的大小姐，和一隻吸血鬼成了情人。我還真是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
林暮也隨之輕笑了一聲，道：“我隻是一直在按著自己的心走罷了，不管周圍有多少種聲音，還是自己心裏的聲音最重要。”
戰友：“你說的不無道理，可這樣堅持己見的路，也不好走吧？”
林暮：“難走不難走都是相對的，如果是自己認定的路，即便走的再難也不會覺得辛苦。”
戰友：“那就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走好自己的路。”
林暮看著他微微一笑，道：“謝謝。”
談話停止之後，那沉默的氣氛又將兩人的情緒帶向了死別的悲傷之中。
沒過多久，慕落就帶著林正允和林深的屍體回來了。看著這兩具麵無血色的屍體，林暮雖然心如刀絞，卻也隻能強迫自己暫且不去沉浸在悲傷之中。
林暮：“現在情況怎麽樣了?是不是越來越糟糕了?”
慕落：“是，不過我已經派出了我的屬下去剿殺那些異種吸血鬼，同時也讓他們去尋找楚遇的下落了。”
林暮：“那我們現在做什麽？去找你哥嗎？”
慕落先是點了點頭，而後遲疑道：“你要跟我一起嗎？”
林暮：“當然一起啊。”
“可是.……”慕落示意了一下地上的兩具屍體。
“公爵和少爺的屍體就交給我吧，我會安葬他們的。”戰友主動說道。
“那就多謝你了。”林暮真誠道。
“這裏比較偏僻，吸血鬼大概率不會追到這裏來，不過你也最好提高警惕。”慕落也提醒道。
戰友：“嗯，知道了。”
交待完畢後，林暮就隨著慕落離開了這片荒林，朝著吸血鬼王宮進發。
淩翔於高空的時候，林暮就再次直觀地看到了地麵上的亂象。滿地都是火堆和破損的石塊建築，人群四下逃竄，新生的吸血鬼有如嗜血的傀儡一般到處抓人吸食。
林暮難以想象，這裏在幾個月前，還是一片繁華昌盛的地域。
飛往吸血鬼王宮的途中，他們遭遇了一些純種吸血鬼的圍追堵截。這些吸血鬼都是楚遇的直係部下，麵對著慕落時竟也沒有絲毫的愧疚，對楚遇可謂是死心塌地。
慕落帶著林暮，不太方便大幅度的攻擊，便以守為攻，不與他們纏鬥，隻找機會越過他們前行。
雖是在被慕落帶著移動，林暮卻也沒有閑著，拿著手槍不斷射擊著襲來的目標。看著林暮拿手槍解決了幾個迎上來的阻撓者，慕落輕輕一笑，道：“寶貝你真厲害！”
林暮無力地笑了一聲，道：“快找機會溜吧，我身上可沒多少子彈了。”
“好嘞！”慕落應著，就猛地加快速度，從間隙裏衝了過去。
後麵的吸血鬼窮追不舍，卻根本無法與慕落的速度相匹敵，沒一會就被慕落遠遠地甩到了後麵。
不過他們也來不及高興，因為接近吸血鬼王宮的時候，遠遠就能看到空中盤旋著的吸血鬼。
慕落緩下了速度，眯著眼睛打量著前方，而前方的吸血鬼也已經看見了他們，警戒地朝他們逼近。
“怎麽辦？”林暮有些不安地問道。
慕落：“這裏麵有許多是我熟悉的麵孔，真沒想到他們竟然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見慕落毫不閃躲，似乎是要直麵這些吸血鬼，林暮便也就攥緊了手中的槍，準備隨時配合慕落的行動。
“二殿下。”那些吸血鬼逼近後，依然朝著慕落行禮道。
“哦？”慕落有些意外地輕哼了一聲，道：“還能叫我一聲二殿下，你們知道你們是在做什麽嗎？”
“知道，但也迫不得已。”打頭的吸血鬼回答道。
慕落：“為什麽迫不得已？”
“您和大殿下以及王固然很好，但我們選擇追隨楚特使。”
慕落：“他有什麽值得追隨的？他給你們開出了什麽條件讓你們做出這樣背叛我們的事情？”
“楚特使承諾，若我們助他登上王位，可予以我們封地自行管理，而不必受太多約束。”
“所以.……”慕落眯了眯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不屑又危險的情緒，“你們這是嫌我們之前管的太嚴了?”
“總歸是束手束腳，無甚自由。”
慕落輕蔑一笑，道：“那你倒不如去看看你們所追求的自由造成了多大的動亂，真的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嗎？等到這個國家的活人全死光的時候，看你們怎麽再有力氣去追求自由。”
對麵的吸血鬼沒有說話，但也依舊沒有任何退讓的意思。
慕落：“楚遇讓你們在這裏截我，那他就在皇宮？”
“是。”
慕落：“那我哥呢？”
“大殿下也在皇宮。”
慕落：“他現在是不是和兩百年前的我一樣，也和我父王一樣？”
對麵的吸血鬼微微一愣，方才將這些事情聯係在了一起。
“所以兩百年前您那次奇怪的受傷昏睡，也是楚特使做的？”
“是啊。”慕落應著，警覺地掃視著對麵的吸血鬼，“他早就有了狼子野心，這麽多年也一直在為實現他的野心做著準備。而你們，被他的好言好話一挑撥，隨意給你們允諾點好處，就真的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你們也不想想，他若真的坐上了王位，怎會甘心與你們一起共治天下？”
慕落的這一番話似乎是起到了震懾的作用，對麵的吸血鬼中許多都露出了猶豫不決的表情。
見勸說起了作用，慕落又繼續規勸道：“你們心中有何不滿，大可直接與我們言說，我父王、我兄長都是明智的統治者，不會連你們的一點請求建議都聽不進去。而如今你們若真的要追隨楚遇顛覆我王族，才真的是犯下大錯。念在我們過往交情不淺，你們也曾忠誠過我王族，及時回頭者，我王族不會追究責任。”
慕落的這一番言談徹底動搖了對麵本就不穩的軍心。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還是有些猶豫。
這時，有一個吸血鬼飛上前來，做出半跪的姿勢說道：“臣一時鬼迷心竅，誤信了反臣離間之言，還請二殿下責罰。”
有了第一個做表率的，後麵的也就紛紛行動起來，做出半跪的動作請求慕落責罰。
零星幾個猶豫不決的，見大勢如此，也終是選擇了聽從於慕落。
言語之間，慕落就勸服了一眾反臣，林暮不禁有些崇拜地看向他。而慕落則是俏皮地朝她挑了挑眉，旋即又恢複了一本正經的神色，對他們說道：“我們都有犯錯的時候，不過隻要錯誤不至於不可彌補，就無傷大礙。隻要諸位將來能繼續忠誠於我王族，像過往一樣盡心盡力，今日之事全可既往不咎。”
“謝殿下！”
慕落：“現在，請諸位與我一同返回王宮，拿下反臣！”
“是！”
一眾吸血鬼浩浩蕩蕩地返回了吸血鬼王宮，而守在王宮裏的吸血鬼們見此情狀，紛紛淩空與他們對峙著。
“之前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你們怎麽又臨陣倒戈了?”楚遇的一個部下怒吼道。
慕落悠然道：“因為他們不像你們一樣蠢。”
“你說什麽？”被懟的吸血鬼怒氣衝衝道，而已歸屬慕落的吸血鬼則是說道：“你這是什麽語氣，對殿下放尊敬點！”
“我為什麽要對他放尊敬？他們不過就是血統純正一些，憑什麽就要淩駕於我們之上？”
“那你又為什麽要給楚遇做事？”
“楚特使應允過，等推倒了王族，就給我們封地。”
“你當真以為他會給你們封地嗎？他為謀權籌劃了這麽久，又豈會甘心同你們共治天下，你想的也太簡單了吧！”
幾番言語爭執，雙方各執一詞，矛盾愈發激烈。而就在這時，一道長箭突然直直射向慕落，慕落反應極快地躲開，發現楚遇不知何時已經悄然出現了。
“楚特使，明目張膽地放暗箭，有點為人所不齒吧。”慕落把林暮抱的更緊了一些，臉色陰沉地說道。
見沒有射中，楚遇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道：“成王敗寇，何必在意功勳是怎麽來的。”
慕落：“哦，怪不得你做了反臣。”
慕落的語氣有種淡淡的嘲諷，楚遇額間的青筋微微暴起，轉而道：“不過我沒想到，二殿下竟然能安然無恙地待在這裏，看來你這個女婿做的很成功啊。”
慕落淡淡一笑，看著楚遇的眼神有些淡漠和高傲：“我也沒想到，楚特使竟然藏了這麽久的野心，真是位好演員，不去台子上唱戲還真是可惜了。”
慕落的話看似平淡卻總有暗諷的意味，楚遇的臉色愈發不善，眼中的敵意也更甚。
慕落：“我哥呢？”
說到慕羽，楚遇的表情就鮮活了起來，有些得意地說道：“和你父王，還有兩百年前的你一樣，安安靜靜地睡著了，他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聽言，慕落咬了咬牙，眼中滿是憎惡與仇恨。
楚遇：“殿下你雖然在老丈人手下逃過一劫，不過馬上也要和你父王哥哥一樣了。至於你這位嬌妻——”
楚遇的眼神變得有些玩味：“就作大家的玩物……”
楚遇話還未說完，就被慕落俯衝著直接撞到了王宮的牆壁上，與此同時，林暮也對著楚遇開了幾槍。
戰鬥一觸即發，周圍的吸血鬼們見此情狀也即刻開始了混戰。
落地後，慕落就鬆開了林暮，開始專心與楚遇纏鬥。林暮舉著槍，尋機對著楚遇開槍。
吸血鬼在空中相互纏鬥著，偶爾會有一兩隻吸血鬼逼近林暮，要麽被她自己拿槍射開，要麽就被慕落陣營裏其他的吸血鬼壓製。
雙方打的水火不容，林暮一麵閃避著，一麵舉槍跟隨著慕落和楚遇，但由於她遠遠無法追上他們移動的速度，就隻能在地麵觀戰。
與此同時，她也想著要不要先潛進王宮去探探慕羽的方位，可又擔心裏麵設下了埋伏。
權衡之下，林暮還是決定先和慕落一起解決了楚遇，畢竟他才是一切紛亂的始作俑者。
瞅準了他們飛來的機會，林暮當即開槍，命中了楚遇的腹部。
楚遇吃痛地大喊了一聲，滿目仇視地看向林暮，旋即就衝破慕落的阻撓朝林暮襲去。
楚遇的這一番衝刺有如困獸之鬥，慕落竟一時沒能防住他。
見楚遇迅猛地襲來，林暮即刻舉起槍朝他射擊著，然而楚遇卻靈活地變換著方向閃躲，速度也絲毫沒有減緩。
眼看著林暮就要落入楚遇的魔爪，慕落用上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成功地將楚遇攔截在離林暮兩米遠的地方，而後就拖著他朝遠方飛去。
楚遇仍在掙紮著，卻被林暮又接連開了幾槍，無力再與慕落抵抗。見慕落已經控製住了他，林暮不禁鬆了口氣，可隨即背後一涼，頸間就傳來一陣突兀猛烈的疼痛感。
“林暮！！！”慕落撕心裂肺的叫聲響起，林暮遠遠地對上了他驚恐而痛苦的眼神，同時也在餘光裏看到了自己脖間湧出的鮮血。
“林暮！”慕落當下就扔掉了楚遇，極速衝到了林暮身邊，直接把從背後襲擊她的吸血鬼的頭擰了下來。
粗暴地解決掉這個凶手之後，慕落即刻轉身接住了林暮倒下來的身體。
“林暮！林暮！”慕落束手無策地看著林暮的眼神逐漸渙散，看著她脖間淌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上衣，也染紅了周圍的一大片地方。
“林暮！林暮……”慕落的眼中湧出了熱淚，可林暮隻覺視線越來越渙散，無法再看清慕落的臉。
“慕……落.……”林暮艱難地開口說著，嘴裏卻淌出了陣陣的鮮血。
“我帶你走！我們去找林奇！他一定有辦法！”慕落當下抱起林暮，以最快的速度朝林奇的住所趕去。
途中，慕落感覺著林暮的呼吸和心跳越來越微弱，心像是被人拿著刀狠狠地劃來劃去。
等好不容易到達林奇的住所時，林暮的呼吸和心跳已經基本停止了，慕落即刻抱著林暮衝了進去，大喊道：“林奇！林奇！快出來！”
習慣了慕落這樣一驚一乍的，林奇本是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然而出來以後卻是直接被滿身鮮血的林暮給驚到了。
“快！快救救她！”慕落急的眼淚都出來了，林奇皺著眉頭粗粗查看了一下林暮的情況，就道：“沒的救了！她已經死了！”
“不行！不可以！”慕落大喊著，緊緊抱著林暮的身體，卻依然無法阻止她的身體漸漸冷了下去。
林奇：“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你要做出決斷，是讓她作為人類死去，還是把她轉變為吸血鬼。”
慕落含著淚看著林暮，終是張口咬了下去，毒液順著傷口湧進了林暮的血液流遍了她的身體。
隨著毒液的侵入，原本已經死寂的林暮開始痛苦地抽搐起來，慕落看著她痛苦，心中絞痛，卻也不得不讓她去承受這些痛苦。
與此同時，悔意和愧疚也充斥著他的心，若他再謹慎一些，若他能先為林暮找個安身之所，甚至於……若他們從未相見，是不是林暮就不用承受這一切了。
看著林暮開始痛苦地大喊起來，慕落更加心痛地抱緊了她，想要給她一點堅持下去的力量。
不知過去了多久，慕落隻感覺他昏睡過的二百年也不過如此漫長。林暮終於再度安靜了下來，不過不同於之前，她的臉色不再是慘白，身體也不再轉向冰冷，而是再次溫熱了起來。
按理說，吸血鬼是沒有體溫的，林暮這樣的反應不禁讓慕落感到奇怪。慕落轉頭看向林奇，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她為什麽還有體溫？”
林奇細細看著林暮的臉，道：“隻能說，是她的血統發揮了作用。”
慕落：“可以前也從未聽說過這種例子，即便是卡其族的人轉變為吸血鬼的時候。”
林奇：“其實現在人們所知曉的卡其族隻是整個卡其族的一支血脈，早在好幾百年前，另外的血脈就都衰落了。而從林暮的情況來看，她的母親應該剛好也是卡其族的一支血脈，這就會使她的卡其族血統純正很多。這樣一來，即便毒液讓她轉變成了吸血鬼，她也可以保有人的特點，比如體溫，比如飲食習慣。”
慕落：“飲食習慣？”
林奇：“她的血欲不會像正常的吸血鬼那樣濃鬱，她可以吸血，也可以按照人類的習慣飲食。”
慕落：“你是說，她不用吸血，照著以前的習慣生活就可以了嗎？”
林奇：“是的，不過也有略微的不同，比如她的感覺將成倍得敏銳於從前，速度也能更快，但她會討厭陽光，盡管不會因陽光而死，卻依然會無比抗拒。類似的，銀質器具雖不會腐蝕她，卻依然會讓她感到不適。但總得來說，蛻變成吸血鬼，會讓她變得更強，卻也不會過多得丟失掉她原來的本質。”
聽了林奇的這一番解釋，慕落稍稍放心了一些，卻還是一直擔憂著。
“她很快就會醒來的，你馬上就能見到不一樣的她了。”林奇說著，悠閑地坐到了一邊，等待著林暮的重生。
一切細微都開始變得宏大，所有的微小都被數倍放大，林暮感覺自己已經死去，卻又前所未有地鮮活著。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看到細小的浮塵在空中飛舞，而慕落的眼睛又是那樣的明亮動人，她甚至還能看清他瞳孔裏的曲紋。
“林暮.……”
見林暮睜開眼睛，慕落驚喜又小心地喊道，心情像是經曆了墜入深淵後的絕望與苦楚後再次升到了幸福的雲朵上。
林暮看著他，微微一笑，開口道：“慕落，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