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女子氣勢洶洶,說的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刺。
翠桃從未遇到過這種情形,麵對咄咄逼人的陌生女子,她一時沒了注意。
路用見狀走到翠桃身旁,與她並肩站在女子前麵。
“這位姑娘,您有什麽事情我們好好說,倘若真是我們作坊問題,我們定會幫您解決。您這樣鬧得人盡皆知,最後也解決不了問題啊。”路用說話溫和,一開口就知道是軟柿子。
範小晴在後院聽見急得直跺腳,要不是擔心被熟人發現,她早就站了出來。尤其範祺忽然給她立了許多規矩,再加上陳晚然回來,京城又多了個關係熟稔之人,範小晴生怕有人看出自己身份。
“鬧得人盡皆知又怎樣?你們也知道你們做的不是什麽光彩事情?”女子雙手挽臂,看著生得清秀,舉手投足卻像極了潑婦罵街。
“開門做生意,賣的就是誠信,你看看你們都做了什麽,先不說我這臉爛成這個樣子,可想而知你們做這手帕都放了什麽東西。”女子嫌惡打量路用,仿佛在看什麽髒東西。
“您不能這樣說,我們……”
“那要我怎麽說?現在是我臉被毀,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再說了,你是作坊的人,自然是站在作坊這邊,都是一樣的壞心眼罷了。”
不等路用說完,女子理直氣壯搶過話茬,逮著路用說話漏洞咄咄逼人,非要找作坊的麻煩。
“要不然這樣,您臉上看大夫花了多少銀子,我們給您報銷了吧。”翠桃緊緊皺眉,望著女子的目光滿是慌亂。
這件事情要是鬧大了,作坊才是受影響最大的。翠桃就是再不懂生意,也該知道要是無人再信她們,後麵作坊也做不下去。
不得已,她隻有妥協,索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看啊!大家看!她們終於承認了!”翠桃說完,女子忽然來了興致,聲音拔高轉過身,對著大門口湊熱鬧的百姓大喊。
頓時人群中嘰嘰喳喳,盡數都在聲討作坊不是。
印染技術對於她們來說本就新鮮,覺著好看便宜便買了,也不知道其中步驟。女子這一鬧,無非是給範小晴的這一創新判了死刑,左右印染技術是歪門邪道,女為悅己者容,毀容可是大事情。
無論女子有意無意,今日來鬧都是想要作坊死啊。
範小晴心情愈加凝重,腦海裏不斷思索對策。
“急死了急死了!”胡小嬌煩躁至極,她性子本就耿直,看見翠桃和路用說話做事如此拖泥帶水,她與範小晴一樣著急。“這兩人怕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親兄弟,怎麽都這麽扭扭捏捏,兩個大男人未必還鬥不過一個小姑娘?”
“這個不一樣。”範小晴開口替兩人說話,尋常人忽然麵對這樣情形,也都是同等反應。
偏偏胡小嬌這風風火火的性子容不得翠桃和路用的做事法子,不等範小晴答應,她快步衝去了大廳。
“我不活啦!我一個黃花大閨女變成這個樣子!我以後還怎麽嫁人啊!”女子不依不饒,任翠桃和路用怎麽好言好語寬慰,她就是不聽。
女子聲音越來越大,哭哭啼啼吸引來了許多人,轉眼間作坊大門口被堵的水泄不通。
“哭哭哭!哭什麽哭!”
忽然,一陣火辣聲音響起,胡小嬌掀開門簾走進大廳,氣勢絲毫不比女子弱。
路用和翠桃不回頭看都知道來人是胡小嬌,這股子耿直爽快的語氣,旁人可是學不來。
女子興許也未想到這個時候作坊還有如此底氣,一時愣著話都說不出來。
“你臉上長痘可以有許多原因,憑什麽就說是買的我們手帕?證據在哪裏?我還長痘呢,我是不是也可以說是這作坊弄的?”胡小嬌皺眉,不耐煩的訓斥女子。“我們是做生意,但是也不養惡人,你要再這樣不講道理,我可把你轟出去了。”
手帕印染每一步都由胡小嬌監督,沒有可能出一點岔子,胡小嬌便是有底氣認定是這女子故意找作坊的麻煩。
“你什麽態度啊?我前天來的你們店裏,手帕可還在呢。為何我以前不長痘,偏偏用了你們手帕就長了?你要我拿出證據,那你也拿出你們手帕沒問題的證據啊!”
女子見胡小嬌氣勢逼人,便也挺直了胸膛與她對峙。她心裏明白得很,自己現在站在弱者位置,那些個看熱鬧的百姓不知真相隻會站在自己這邊。
“我們的證據就是作坊開了這麽久,沒有一個人出過問題,結果到了你這兒就開始爛臉。”胡小嬌冷哼。她難道要敞開大門讓眾人觀望印染的過程?胡小嬌懷疑範小晴會掐死自己。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說我故意把自己臉上整了痘,然後跑來誣陷你?”女子眼珠子一轉,兩行清淚便就順勢落了下來。“我也是個姑娘家,誰不想好看一些,為了讓你們賠那點銀子,連自己臉都不要了。你們作坊開的大,我討不了公道,隻有跑來找你們,讓大家夥替我主持公道。”
她這眼淚落的實在是時候,前麵才賺夠了同情,這下子更是我見猶憐,讓人心疼得很。
“怎麽這樣啊這店!人家小姑娘臉都壞了還落井下石。”
“我看她們是不想再做生意了。以前我還覺得我這店裏的手帕好看,現在真是覺得自己瞎了眼睛。”
眾人七嘴八舌開始聲討作坊。
“算了,要不然先去藥房看看,之後需要用到多少銀子,我們給。”路用無奈,攤上這種事情也隻能認栽。他最不愛大吵大鬧,事情多時隻想忍一下算了。
“憑什麽?”胡小嬌越看這女子越覺得虛偽做作,聽到眾人竟還被蒙在鼓裏,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少長別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這人分明就是演的。”
胡小嬌打死也不低頭,可也不知該如何解決為好。
路用麵露為難之色。
胡小嬌說得也有道理,可現下情形,除去妥協還能有什麽法子。
“都停停。”範小晴終於忍無可忍,就是冒著被發現身份的危險也要站出來。要不然自己這作坊怕是開不成了。
範小晴走到女子麵前,待看見女子臉頰,她下意識皺起眉頭。
倒不是嫌棄太過醜陋,而是女子臉上痘這麽多,真把過錯推到作坊身上,那以後她們做的手帕還有誰敢買。
範小晴是知道輿論對世間萬物影響多大,頭恨不得大成了兩個。
果然,在古代做生意和在二十一世紀也沒什麽區別,該做的都得做,該遇到的困難一個都不少。
“掌櫃的。”三人見到範小晴,禮貌的打了聲招呼。
無論是更為細心溫和的路用翠桃,還是耿直火辣的胡小嬌,出來時都不如範小晴這般底氣,好似周身自成氣派,一眼看去就知是這兒領頭的人物。
“幫忙說話的人來了一個又一個,而我卻隻有自己。”女子苦笑。範小晴什麽話都沒來得及說,她就先機智的在在場人麵前營造自己被欺負的形象。
範小晴十分輕鬆就能看透女子心思,至於外麵這些吃瓜群眾,範小晴再是了解不過。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風吹兩邊倒就是也不用腦子思索。
正義也有,多的是笨。
“我是這個作坊的掌櫃,您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範小晴嘴角微微上揚,禮貌對女子說道。
“我沒什麽問題,我就想問問我這張臉你們打算怎麽給我解決。”女子似是得了道理,說話理直氣壯,半點也不心虛。
“這樣,跟他們幾個說的一樣,你這臉治了多少錢,我來給你報銷。然後另外給你五十兩當做賠償。”範小晴說出自己想法。做生意與平時人與人之間吵架全然不同,範小晴也想不過,她恨不得跟女子對罵,可能有什麽辦法,她要真這樣做了就是被人抓把柄。
“我們的手帕都是有自己的工序製作,每一步都十分精細,希望以前喜歡過我們手帕的人現在還能喜歡。不過印染技術隻有我這一家知曉,我們還不能公布製作步驟。”範小晴與女子說完,又繞過她詢問百姓們。
範小晴說話穩重,每句話都很是有條理。女子要討說法,仔細想想,對於作坊來說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一番言辭讓門外湊熱鬧的百姓們啞然,找不到該吐槽的地方。
“你們還想繼續做下去,再害別的人?”女子卻是不領範小晴的情,仿佛非要把這作坊弄到關門才肯罷休。“我臉已經這樣了,反正也沒辦法,你們隻能賠錢。可我不能讓你們再害別人。”
說罷,女子轉過身麵對門口。“你們看看我的臉,以後還敢來這買手帕嗎?”
範小晴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想要阻撓女子,又怕眾目睽睽下被人抓住把柄,真像是自己欺負這女子。
看來來者不善,女子來的目的絕非討要公道這麽簡單。
胡小嬌忍不住還想出口,被範小晴伸手攔住。
“掌櫃的?”胡小嬌皺眉,望向範小晴的神色頗為詫異。都這個時候了,她很是不理解為何範小晴還能淡定得下來。
要是她,恨不得把這女的給扔出去。
“哎你們評評理,她們怎麽說的怎麽做的,你們都是看著的,我沒有半點造假……”
“都讓讓!”
女子仍然在高談闊論,句句聲討作坊不是,忽然有人催促湊熱鬧的百姓們讓開一條道路,範小晴好奇,定睛望去竟發現來人是陸譽衡。
他這個時候來做什麽?範小晴心裏咯噔一下。
雖說兩人算冰釋前嫌,可範小晴還是擔心陸譽衡出爾反爾,萬一這個時候再踩她一腳,那範小晴可真是沒地方哭了。
阿寶走在前麵,用身子給陸譽衡引出一條道路。
陸譽衡雙手背立,不緊不慢走了進來。
他本就生得貌美無雙,翩翩一個俊俏公子,陸譽衡單是站在原地,就能吸引目光無數。
不過陸譽衡在別人眼裏怎樣帥氣,範小晴隻覺得這人悶騷得很。
“我是來買手帕的。”陸譽衡一副無辜神色,不知這兒發生了什麽。
他一邊說話一邊環顧四周,目光放在女子身上。
陸譽衡雙眸如鷹,女子被盯得渾身不舒服。
“我不是才見過你嘛。”陸譽衡對女子說道。“剛剛在巷子裏,你還與一個婦人說過話。”
果然!範小晴聽到陸譽衡的話一下子了然。這女子當真來者不善。
“這位公子說話可是要負責的,我……我什麽時候見過什麽婦人?我不懂您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