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十一
足利義昭,當然是堅決拒絕傳教士在京都傳什麽天主教的。
他作為足利義晴的次子,在兄長足利義輝被定為繼承人後就根據家規送入寺廟出家。此前他從未接觸過傳教士,而恰好足利義輝十一歲就成了將軍,足利義昭出家的年齡隻會更小。在整個童年、少年都在寺中度過的前提下,他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其他僧侶的影響。
例如傳教士都是惡魔之類的。
日本本土的教派是神道,但在鑒真東渡後,佛教從大唐流入日本,也算是曆經了風風雨雨,在日本站穩了腳跟。日本僧人準許結婚,反倒是天主教傳教士,並且大部分是身體力行地禁欲著,與和日本僧人背道而馳。再加上這些傳教士大多渡海而來,其中不乏五官深邃、發色怪異、眸色稀奇的人。
首先是意圖搶奪信徒,其次再是長相怪異。要讓日本僧人要是能對傳教士態度好起來,那才是奇怪的事。
足利義昭還年幼的時候,就已經聽了滿腦子的傳教士活吃小孩之類的無稽之談,傳教士一類的,在他看來就是徹徹底底的邪教徒。因此,哪怕他的兄長,已逝的十三代征夷大將軍足利義輝曾經允許過傳教士傳教,到了他這裏,別說是允許了,連見一麵他都草率地用了個“傷風”當托辭推拒過去。
而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三郎帶著不惜跑到建築工地找他、還獻了一頂羽毛帽(已經被掛在了笑麵青江頭上)的傳教士來見足利義昭,並且幹脆利落的表示——
“我準許他們在京都傳教了。”
……足利義昭這才意識到,織田信長(又一次是明智光秀代班)上奏的、逼著他不得不應下的那九條掟文到底帶來了什麽樣的後果。
足利義輝好歹還曾從三好家奪得實權,如果不是出了鬆永久秀這個敢於斬殺將軍的角色在,足利義輝和三好家還不知道要僵持到什麽地步,將軍家也不會像是被抽幹血液的老人一樣,衰弱得這麽快。
而他足利義昭確實成了將軍,但甚至沒能比過他曾與三好家抗衡的兄長。他找到了扶持他上洛的大名不假,但這個目前任彈正忠的織田信長,根本就不是什麽溫順的狗,而是窮凶極惡的豺狼。
整個京都,都落在了織田信長的控製下——而不是他足利義昭的手上!!
但是,眼下他沒有自己的軍隊,別說還織田家幫他上洛的恩情,就連修築居所、搬出本國寺,都要靠織田家的人來幫忙。要是和織田信長撕破臉,恐怕他連一拚之力都沒有。
倘若織田家的人撤走,他想要派人給其他地方的大名送信都辦不到吧?
——
將軍的複雜心理,以及對權力渴求之下漸漸醞釀而出的計劃,目前為止,對曆史事件基本一無所知的三郎……當然不知道啦!
他建了將軍邸(烏丸中禦門第),為了安全考慮,還特地挖了兩條護城河。在四月十四日,足利義昭搬進去後,他就以一如既往的果斷態度離開了京都,連六月時足利義昭就任權大納言也隻是派人送去了賀禮。
能在有大納言的前提下,得到權大納言的官職代表無上的榮光和強硬的手段,就任者又是現任將軍,這幾乎是將軍家即將崛起的信號了。但三郎依舊沒有任何政治敏感度地窩在岐阜,連賀禮都是明智光秀一手挑選,隻求能讓將軍麵子上過得過去。
……雖然三郎沒有趕去京都,再好的賀禮也補不了多少麵子給將軍。
三郎本身也確實不喜歡急行軍的感覺,他本性隨性,這種麵子上的活從來就顯得很任性。而且,他也確實沒有功夫花在將軍上——因為他正在調整織田家旗下的軍事陣容,打算把數萬大軍分成四個軍團,每個軍團裏又指派一名大將。
這幾乎是了不得的信任了!要知道織田家現在軍事實力雄厚,哪怕一分四份,每個軍團也有萬人以上的規模。倘若軍團的領頭大將想要叛離,甚至不用倒戈一擊,對織田家就是一出沉重的打擊。
這四名大將,完全、也必然會是三郎的心腹了。
沒有給家臣們得到調整陣容消息後消化的時間,三郎在召集了所人後,以一種簡短到像是隨意的態度,宣布了四名大將的人選:“柴田勝家、丹羽長秀、明智光秀以及木下藤吉郎。就這四人!以上。”
然後在宣布完大將人選後,他才又砸下一個重磅炸彈:“那麽,接下來我想拿下南伊勢。”
織田家的家臣們,早就習慣了這位總大將突然神來一筆的畫風。
在這四名軍團將領的選擇中,柴田勝家是以勇武出名的織田家首席元老,丹羽長秀是十五歲就出仕織田信長——不是織田家而是織田信長的、能與柴田勝家並列的肱骨之臣。明智光秀一手促成織田家上洛,又在本國寺遭襲的時候保護好了將軍;木下藤吉郎獻計“一夜城”拿下美濃,與明智光秀一同在京都時擔任了京都奉行。
前兩個織田家重要家臣毫無懸念,後兩個雖然跟隨三郎時間不長,但立下的都是大功勞,目前織田家的家臣竟然沒幾個能越過去的,也算實至名歸。
織田家通過將軍取得了京都的控製權,但也變相的被限製住了,繼1567年進軍北伊勢外,就暫緩了對外擴張的跡象,通過和談於去年拿下北伊勢後,更是被將軍的一係列事情絆住,動彈不得。
好在,三郎從來就沒有放下奪取天下的野心。
久沒有戰鬥過的武將們都有些熱血沸騰,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木下藤吉郎先是一愣,隨即狂喜,按捺不住地握緊拳,短短的指甲都掐進肉裏,以細微的疼痛來維持清醒。
他原本以為,信長雖然重用他,但等他爬到心腹位置還需要一段時間……沒想到上天眷顧,織田信長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把軍隊分成四部分!
這簡直是天降之喜。
沒有等其他人先詢問三郎的意向,木下藤吉郎很快就收斂了自己的失態,猴子一般的臉上露出純粹的喜悅,忙不迭地向前幾步,膝行拜伏在三郎跟前。
從一名足輕,到了現在的一軍之首,木下藤吉郎的功勞是實打實的,但身份的前後差異太大,實在堪稱勵誌典範,因此,在他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息聲,以羨慕的眼光看著這個其貌不揚的青年,對著三郎惶恐又驚喜地說道:
“小人,小人從來就沒想到能和幾位大人並列!我這樣的卑賤之人,竟然能被殿下指派到如此重要的職位,實在是惶恐萬分……!”
三郎實事求是道:“因為藤吉郎做事很積極嗎,而且腦子也很靈活。”
“感謝殿下的稱讚!能得到您的嘉獎,實在是榮幸萬分——但是,小人實在沒有自信,因此,想改一個更適合這個職位的名字,借著其他三位大人的名字,讓我也更有自信……”比起虛名更在意實質上的權利,木下藤吉郎眼也不眨地就將其他三位新上任的大將恭維了一番,就差將自己貶到塵埃裏,來從這些從起始身份就和他天差地別的人手中搏取一個善緣,“丹羽長秀大人的‘羽’,柴田勝家大人的‘柴’,明智光秀大人的‘秀’,以及我自己名字的‘吉’。”
“——羽柴秀吉,小人想改名這個名字。”[注1]
“改名啊——”三郎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發,“上次德川家康也和我說要從鬆平元康改名德川家康……這個時代的人都喜歡改名嗎?”
沒等木下藤吉郎說話,他又自顧自地說道:“算啦,反正我也差不多是改名信長。秀吉這個名字很不錯啊,好像也是很出名的人!”
就和記不住明智光秀在曆史上搞出的大事一樣,三郎也十分正常的沒記住羽柴秀吉——之後還會被賜姓豐臣的人在曆史中的作用,非常親切的對著木下藤吉郎豎起了大拇指,誇獎道:“那就叫秀吉!”
木下藤吉郎——終於改名為羽柴秀吉的青年立刻露出了榮幸和驚喜的表情,原有的惶恐一掃而空,朝著三郎深深一拜:“是!小人會好好努力的!這次攻打南伊勢,小人願為先陣!”
——
三郎從京都趕回岐阜,著手準備攻打南伊勢——然而這對刀劍男士們來說並沒有什麽變化。
因為他們每天幹的活還是清掃岐阜城內的時間溯行軍。
在刀劍男士被喚醒的時候,他們就自然而然的明白了自己出世的意義和使命,這其中也必然會夾雜部分知識,例如怎麽裝備刀裝,怎麽“出陣”,怎麽“遠征”,怎麽“演練”,怎麽“內番”。初始刀——即時之政府所契約的對象、被統一稱為“審神者”的人所選取的第一把刀會知道更多的事,而時之政府也會派出名為狐之助的式神,來指導審神者帶領刀劍完成日課。
但是,這一切放在岐阜城的三名刀劍付喪神——加了笑麵青江後是四名——身上,完全沒有用。
因為這一切都要超出他們的認知了,首要的一項,就是他們的審神者竟然會是織田信長——並且還不是死亡後、或者失去記憶後,而是真真切切活在曆史上和他們眼前的織田信長!!
……宗三左文字在明白這一點後,內心糾結得一塌糊塗。
他並不是理應成為初始刀的五把刀之一,因此也不會有什麽額外知道的事。但是最基本的還是模模糊糊明白一點的,例如刀劍們本來不應該直接出現在曆史,而是統一集中在某個庭院生活,然後再通過那裏的法陣降臨到特定的時間點,和意圖改變曆史的時間溯行軍殊死搏鬥。
但是現在這算怎麽回事?別說什麽刀劍付喪神住在某一由時之政府統一規劃而出的本丸,他們根本就住在了岐阜城,甚至織田信長還劃出了房間給他們住,對外號稱是探子(其實是明智光秀號稱的)!
……曆史上確實有甲賀忍者臣服於織田信長的事。但是作為跟隨織田信長最久,貼身的一把愛刀,宗三左文字很清楚那個魔王對於忍者其實也不屑一顧,而甲賀忍者此時也還在觀望,沒有選中侍奉之主。雖然真田十勇士聲名遠播,但是戰國時期的忍者基本是做探子工作,這點常識宗三左文字還沒有遺忘。
被按上探子身份來掩人耳目的他們,算是改變了曆史嗎?
沒有可供出陣的時間點,也沒有遠征的地點,也不用內番……這,確實是他們誕生時即被告知的“刀劍亂舞”?
不,真要說的話,從刀劍付喪神出現在織田信長的那一刻起,曆史就改變了吧——因為他們的審神者,他們侍奉的主人,的的確確就是那位“織田信長”啊!
宗三左文字的袖子驟然被敵方短刀撕裂,他眼神一凜,反手就將蛇骨模樣的時間溯行軍斬成兩段。
既然改變了曆史,那麽時之政府為什麽還是沒發現?還是說,時之政府要求的,並不是曆史的不變,而是相對不變?
……而且岐阜城的時間溯行軍,也不像是他們憑著和時之政府隱約而曲折的聯係所得知的無腦模樣,而是非常有秩序地,以一種不打擾常人的態度潛伏在城內收集情報,甚至還會定時補充人手。
簡直就像一群獵食前蓄勢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