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一百九十
——然後長島城就收編了一揆軍, 從此伊勢長島歸織田家所有了嗎?
怎麽可能!
如果真的讓這些狂信徒活下去, 才是這次出兵長島的失敗。明智光秀從一開始目標就十分明確, 那就是將伊勢長島的狂信徒統統消滅、一個不留。他待人接物都十分和善有禮,以至於讓人覺得是個溫和的人——實際也是如此, 但他的本性卻是與三郎類似的、一旦做出決定就難以更改的固執類型。
他既然在之前拒絕了大鳥居城的一揆軍的投降,又怎麽會在現在改變主意?
兵農分離的織田軍全無農忙時會有的顧慮,對明智光秀而言,這一次的戰鬥已經沒有任何能限製他發揮的條件, 隻看他的手段……是否能如他所想的那樣,不為那些哀嚎與詛咒動搖。
從八月上旬到現在的九月末,屋長島城、中江城和長島城一直處於被織田軍圍困的狀態,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足夠城內的一揆軍將糧草消耗殆盡。他們大都是出身貧苦的人, 也算是能忍饑挨餓,卻仍然難以抵擋會被圍困到活活餓死的恐慌與絕望。在信仰之下,他們仍然抓住了最後一絲人性,即使再饑餓也沒有做出易子而食一類的事,而是向著織田軍再度請降。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長島城的一揆軍幾乎是瞬間就鬆懈下來,欣喜若狂地打開城門,離開了長島城。
已經有船隻停在了附近, 準備載著他們前往織田家軍陣所在的地方。
小船是這些一揆軍常用的東西, 操作起來也不困難。因此即使船上並沒有織田軍的足輕在, 這些一揆軍也沒有起疑心, 附近高大到讓他們驚駭的安宅船也讓他們老老實實、不敢反抗。饑餓剝奪了他們大部分的力量, 但劃槳的力氣還是勉強能保有的——不多時,小船們就已經遠離了岸邊。
明智光秀揮下了手。
迎接這些一揆軍的不是能緩解饑餓的糧食,也不是束縛俘虜行動的繩索,而是無數明晃晃的兵刃與鐵炮。無數鐵炮齊射時迸發的聲音,比起大炮也不差多少,讓原本就因為饑餓而心慌意亂的人們更是心慌,幾乎不知該如何是好。沉重的彈丸密密麻麻地朝著這些驚駭的人們撲過去,痛呼聲一聲高過一聲,在鐵炮過後,又是無數的羽箭攢射而來,紮進這些因為辛勞和饑餓而瘦弱的人體內!
這哪裏是要接受他們的投降,分明是要將他們盡數殺光!
“不怕報應、不怕報應嗎!!”
“上當了!!”
作為投降的誠意,這些一揆軍是交出了武器、甲胄的。哪怕絕大多數都劣質得可笑,但也是他們唯一可用於抵抗與保護自己的東西。如今遠離岸邊的這些一揆軍都是手無寸鐵,隻能被動地承受著織田家的襲擊。
如此緊密的攻擊裏根本沒有處理傷口的時間。鑽進體內的彈丸留下一個圓圓的口子,鮮血一股接一股地從裏麵冒出來,被羽箭射中的則因為場麵的混亂以及一揆軍人數太多,隻要是沒有第一時間□□的,都在碰撞中撕裂了傷口。血以這群小船為中心在江麵上擴散開來,直到能拍擊到安宅船船身的河水都已經變成了紅色,這場連戰役都算不上、隻能算是一麵倒的屠戮也還沒有結束。
有一揆軍冒著箭矢與流彈重新劃回去的,卻不可避免的也在那裏遭受到了織田家的埋伏。更多的想要劃船逃走的一揆軍,卻是直接被龐大笨重的安宅船撞翻,再在織田家足輕的刀刃下被奪走生機。
這一次的殺戮的結局,已經是注定的了。在那些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的、屬於長島一揆軍的聲音裏,大部分都是淒慘的嚎叫,富有內容的最多的也隻有滿含恨意的“不怕報應嗎”幾個字。
屍體橫七豎八地散落在船上、江裏甚至是岸邊。水已經渾濁地看不見裏麵的遊魚,在安宅船上放眼望去隻能看到滿目的紅,讓掌舵的足輕都忍不住手指發抖。
“……就算是殿下的命令。”佐久間信盛不由得說道,“這也太……”
他卡了一下,難以忍受地扭過了頭,不去看江麵上的慘況,最終才勉強找到一個不那麽可怕的詞,歎息著說出來。
“……缺乏仁義了。”
“不是殿下的命令,是我自作主張。”
直到這個時候,明智光秀也不忘說明實情。他的語氣淡淡的,但有剛剛發生的慘案作為映襯,他的話聽上去仿佛也是陰冷至極,十分富有說服力——奈何所有人都認定了這樣的事不可能是明智光秀敢於“自作主張”的,就算他再怎麽說也已經默認了是三郎的授意。
“……想來三方原之戰時,佐久間先生已是仁義之至。”
三方原合戰的時候提前撤退、導致了同僚平手泛秀身亡的佐久間信勝咳了一聲,不再說話。
這樣的場景確實慘烈,但織田家的大部分家臣都不以為然——唯獨幾個操心的,也大多數在意這一次的“出爾反爾”。
並不全是織田家的將領們看慣了戰場的血腥,對於生死已經麻木,而是伊勢的一揆軍與織田家……確實隔著血海深仇啊!!
在各路大名共同發兵、試圖將三郎堵死的時候,不正是伊勢長島的一揆軍趁勢而起、讓織田家疲於應對的嗎?!
諸多織田家部將,甚至是織田信長的弟弟都喪命於這些一揆眾的手中,之後三郎能從京都趕回岐阜,路上也不乏這些一揆眾的阻攔。如果說織田家終將遭到報應,難道做下這些事的一揆眾就能不受報應嗎!
既然將自己當成可以與軍隊戰鬥的“一揆軍”,便也要有被軍隊消滅的準備!這一次的屠殺能讓人詬病的,也隻是明智光秀並不光明磊落的手段。
後世之人大概會對此大加貶斥吧。隻是對於這些織田家的部將們來說,這一切仍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長島城的一揆軍已經被誘殺殆盡,接下來可以進駐長島城。”柴田勝家說道,“不過,剩下的兩座城池裏,一揆軍必然會激烈反抗。”
他深深地看著明智光秀。
“明智先生有事先想好應對的方法吧。”
他看的是明智光秀,問的卻還是三郎的做法。隻是他自覺洞悉了三郎的想法,即使心裏對明智光秀頗有些可惜,口上還是照顧著三郎的麵子——但這在明智光秀的耳中,就完全不具備一語雙關的含義了。
蒙麵的青年仍然以為柴田勝家就如字麵意思那樣詢問自己,對於曾為自己父親工作過的家老,他謙遜地低下了頭,口吻仍是淡淡的:“是的。屋長島城和中江城的一揆軍和長島城差不多,眼下也會無糧可用。長島城一揆的消息傳到那裏還需要時間,在他們忍耐不住想要出城之前,先由我們去將兩城的城門封死。”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平靜地繼續說道。
“……然後放火燒城。”
這甚至比起之前誘殺長島城的一揆軍還要來得惡劣——這其中透出的意味,竟然是要將足兩座城的一揆軍,統統燒死在城裏!!
一時間,連柴田勝家都倒吸了一口氣。
但很快,他就站起了身,以嚴厲的口吻對著其他人嗬斥道:“那麽——就不要浪費時間!現在就開始行動起來,馬上準備好燒城的東西!”
“為殿下拿下長島,這才是我們需要做到的!”
一想到這樣的命令是三郎下達的,原本還被嚇了一跳的家臣們頓時連對明智光秀提出質疑的想法都不再有的——織田信長既然借了明智光秀的口來傳達這種命令,顯然是拒絕一切反駁的可能!
身為家臣,既然主公想要這麽做,他們除了聽從命令外,還能有什麽可做的呢?那個人可是織田信長——會將敵人頭骨用做酒杯的織田信長!
這樣的人無論做出怎樣殘忍的決定,都已經不足為奇!
織田家的家臣們並非每一個都能出現在新年的宴會上,對於三郎將漆了金粉、表示尊重的頭骨誤認為酒杯的事,那些有幸見到的家臣們當然不會隨意向外傳播——而且看這位任性主公對於敵人頭骨的輕慢態度,恐怕當成酒杯也隻是三郎的心裏話吧?
在這樣的態度下,流言愈演愈烈,最後幾乎取代了真實,似乎也不是讓人詫異的事情了。有了“織田信長為人殘暴”的認知在先,對於這樣可怖的命令,這些家臣們除了初時驚詫外,反而接受良好,很快就一個個拱手告退,去準備封城門的木柵以及點火的材料。到最後,反而是已經做好被眾人反駁的準備、甚至說服他人的說辭也已經打好腹稿的明智光秀坐在原地,與三郎一模一樣的上挑鳳眼裏呈現出難得的茫然。
……這就……接受了?
總覺得以他的威望,大家不應該這麽聽話才對啊。
終於發覺出了大家的態度有哪裏不對,卻因為要趕到另外兩座城池、時間很緊,明智光秀也無暇細思,隻能先著手準備燒城的事情。
果然,這兩座城池聽說長島城一揆眾的遭遇,即使同樣因為缺乏糧食難以堅持,也都咬緊了牙關、閉攏了城門,下定決心頑抗到底。明智光秀無論是做出決定、還是決定被認可都耗時太短,各個部將一旦願意接受他的指令,產生的行動力也十分驚人。沒等這些一揆軍從悲痛之中回過神來、在饑餓的促使下對仍圍困他們的織田軍做出最後的反抗舉動,一道又一道的木柵就已經被卡在了城門附近,牢牢地將兩座城池封死,不給裏麵的人逃出去的機會。引火的材料也在指揮下被成堆成堆的運來,由幾隊足輕堆在牆角下。
火悄無聲息地燃了起來,等屋長島城和中江城的一揆軍注意到的時候,火勢已經難以控製了。
即使還有救火的人力,隨著糧食一並被消耗的水源現有的餘量也難以撲滅大火。即使想要跑出城外去汲水或逃竄,木柵也已經限製了他們的行動,又有隔得不遠不近的織田家在蓄勢待發,隨時等待著像對待長島城一揆軍那樣將他們射殺當場——這根本是鐵了心的要讓他們葬身於此。
到最後,已經打開城門卻被木柵攔住的一揆軍們,也不得不接受了死於此處的結局。
“會有報應的。”
在熊熊烈火之中,這群狂信徒的聲音顯得尖銳無比。
“因果業報!!對我等的作為,也將回報給你!回報給你!!織田信長!”
這是與誘殺長島城一揆軍、甚至在更久之前明智光秀鎮壓長島一揆的時候,聽到的完全一致的詛咒之語。
與織田家的家臣一樣卻又不一樣的,是這些狂信徒同樣將明智光秀的做法歸結為織田信長的授意,這並不是出於對織田家的認識,隻是單純的將家臣與主公合並在一起,同時怨恨著明智光秀與織田信長罷了。
“就算真的有報應這種事。”明智光秀注視著火光以及火中仿佛舞動的扭曲人形,輕聲地、堅定地說道,“也不勞你們操心。”
既是“織田信長”又是“明智光秀”,就算真的有神佛存在,為人世降下因果業報——也隻會落在他的身上!!
就如那些刀劍付喪神一樣,能命令他們的是三郎,用以與他們進行靈力鏈接時交出的名字卻是“織田信長”!
他看著已經再也沒有哀嚎與詛咒聲傳來的、已經漸漸安靜的城池,總算鬆了一大口氣,由衷地說道:“——總算沒有辜負殿下的期望。拿下了長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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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回報給你”……我忘了我是從哪個有關戰國曆史的資料看到的了,總之好像不是現在,應該是火燒比叡山後對長島的攻伐中,被燒死的百姓詛咒信長日後也將葬身火海。
腦殼疼。
本章依舊是大片大片的瞎掰。
事實上死的不僅僅是一揆軍,還有他們的家屬。
長島城的一揆軍乘船到河中心然後被鐵砲攢射是看赤軍長勝的《織田信長傳》裏寫的。另一個《天下布武-織田信長記》裏則是寫作長嶋城,而且說“在九月二十九日向信長請降,長嶋城開城,一揆勢往多芸山、北伊勢逃往大阪”。
血染長島終於掰完了。
今天還有更新……不過。就算我更了也請不要隻在最後章節留評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