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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四

  紀逐鳶反過來把沈書的手抓在自己腿上,他的褲子髒兮兮的,靴子上都是泥。


  “我們決定不娶妻生子,就像現在這樣,也像過去那樣,相依為命,相伴終老。”紀逐鳶道。


  沈書臉有點紅,完全沒有閃避舒原的目光,沈書以為這件事是由自己來說,想不到紀逐鳶剛坐下,便搶先開口說了。


  舒原失笑道:“你倆才多大?現在說不娶妻,未免有些太早了。”他的目光落到紀逐鳶和沈書纏在一起的手指上,感覺有點奇怪。但舒原知道這兩兄弟平日裏好得像是一個人,這樣的舉止似乎也無不妥。


  就在這時,沈書突然湊上前去,在紀逐鳶的唇邊落了一吻,蜻蜓點水地碰了一下。


  沈書看著舒原,淡笑道:“我隻有他。”


  “我也隻有他。”


  舒原的神色徹底僵硬了,好半晌,他不無疑惑地問:“你們、是?”


  “嗯,我們都有龍陽之好。”沈書臉色微微發紅,卻十分坦然,“或者說,分桃斷袖之癖。”


  紀逐鳶:“???”


  “這怎麽行?”舒原起身,原地來回踱了兩圈,認真對他兩兄弟說,“你們才多大一點?連姑娘家是怎麽一回事都不知道。怎麽就能知道你們能過到一塊去。沈書……”舒原手指在空中點了兩下,放棄地轉向紀逐鳶,“現在你一年到頭都在戰場上,沒有成親的念頭很正常,但你不可能一輩子打仗,等仗打完了,就可以好好說上一門親。我記得你們兩家都是家中無人了,總要延續香火,你們倆都不成親,列祖列宗顏麵何存?誰來傳宗接代?”


  紀逐鳶道:“我還有倆叔,他們逃跑的時候就已經有後了。”


  “我家旁支的親戚應該也有……後了。”沈書不禁笑了起來,“你不也沒成親?沒傳宗接代?舒原,坐下來,喝杯茶。”


  舒原用力抹了一把臉,略顯狼狽地端起茶來喝。


  “許是你們覺得我多管閑事了。”


  “不,我一點也沒有這麽覺得。”沈書誠懇地說,“這事高榮珪、晏歸符他們都知道。”


  “隻有我不知道?”


  “這本來隻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情,無須讓旁人知曉。你住在我這裏,現在我哥回來了,我覺得應該同你說一聲,省得我哥一天到晚往我房裏鑽,你不得心生疑竇?”沈書臉上紅暈散去,他還有點不好意思,話卻沒停,“我知道你是真心把我當弟弟,擔心我們兩個是少不更事。這些話說著本來也是慚愧。不過往後日子還長,那日子都是一天一天過出來的,真的有一天不成,也就是我們的造化不到。但如果因為擔心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就放過今日的歡愉,豈非因噎廢食?”


  舒原沉默了很久。


  沈書也沒有說話,紀逐鳶挾著沈書的手指玩,不知道在想什麽,眼神片刻也不離開沈書。


  沈書安撫地動動手指,摩挲紀逐鳶的手指,紀逐鳶指腹的繭似乎又硬了些,待會洗完澡,得給他好好按按,擦點潤手的脂膏。沈書心思已全不在眼前,隻想快點給紀逐鳶洗個澡,檢查紀逐鳶渾身上下每一寸皮膚,有沒有新添的傷痕,趁洗澡可以做點別的,因為紀逐鳶渾身髒得不行,這就有正當的理由讓他坐著別動。


  舒原籲出一口長氣,搖頭道:“我還是不大明白。”看見沈書要開口,舒原搖了搖手,扶額道,“不用說了,我是不明白,但我知道了。你們現在不是兄弟,是夫妻……不,是夫夫,是一對眷屬了,是這個意思?”


  “是。”紀逐鳶道,他漫不經心地朝舒原投以一瞥,看回沈書的臉上,他的眸光熱烈充滿侵占的意味,那視線掃過沈書尚未完全褪去血色的耳朵。紀逐鳶鄭重其事地說:“我會對沈書很好。”


  舒原兩道眉毛誇張地彎成弓形,高高揚起,繼而恢複了平靜。


  “恭喜你們。”舒原別扭地說,“不過也許有一天,你們也會想成家生幾個孩子。”


  沈書終於憋不住笑出聲來,跳起來拍了一下舒原的肩膀。


  “暫時我沒有這種想法。”


  紀逐鳶在沈書後麵說:“我也沒有。”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說什麽。”舒原混亂極了,隻想回去睡一覺,也許明天起來沈書告訴他隻是開個玩笑。這太離譜了,舒原認識的所有人當中,從來沒有在能成親的年紀不去好好挑個門當戶對的姑娘的。


  “不用說什麽,其實高榮珪和康裏布達也是。”沈書笑道。


  舒原先是疑惑,接著張大了嘴,顯然想起來是誰了。


  “晏歸符也有過一個男人。”紀逐鳶說。


  舒原給門檻絆了一下,險些摔出去。


  沈書拽住舒原,扶他站好。


  “晏兄從前有個作伴的人,後來死了,你可千萬別在他麵前提這個。”沈書當即叮囑舒原。


  舒原心有餘悸地問:“還有嗎?”


  沈書想起了李恕,搖頭說:“沒了,我知道的就這些,衛濟修同我們不一樣。總之你知道就行了,我心裏一顆石頭也放下來了,平日裏總怕跟我哥混在一起哪天被你撞見,把你帶上彎路,那可罪過。總之,就是這麽回事。”


  “清楚了?”紀逐鳶問舒原。


  舒原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那我們就去洗澡了。”紀逐鳶牽起沈書的手,朝兩人同住的房間走,走了沒兩步,沈書便搭在紀逐鳶的肩上,幾乎是掛在他身上地把紀逐鳶往房裏推。


  舒原略張著嘴,他終於明白這哥倆手長腿長的,家裏又不是沒有房間,為什麽老擠在一個屋裏。可是男人和男人到底圖什麽?大抵是沈書早早喪父喪母,紀逐鳶對他多有照顧,依戀兄長罷了。


  舒原頭重腳輕地打算回去睡覺,不意間聽見一聲狗叫。飛白騎在黃狗的背上,狹長的狗嘴叼著黃狗的脖子,黃狗稍一動彈,飛白就低頭咬他的脖子。隻聽見黃狗時不時淒厲地嗷一聲,翻不過身來。舒原眉頭一皺,抄起角落裏的掃帚,啪一聲扇在地上。


  白狗嚇了一跳,渾身一抖。


  黃狗嗚嗚兩聲,終於從白狗的利爪下逃脫,縮回到他的木屋裏,唯留出兩隻濕漉漉的眼睛膽怯地窺探外麵的動靜。


  飛白低著頭,弓著背,狗狗祟祟地甩開四肢,悠閑地跑前跑後跟舒原回房去了。


  回到房裏,沈書當即就忍不住湊上去親紀逐鳶的唇。


  紀逐鳶手裏蠟燭掉在地上,一手按住沈書的腰,貪婪地享用沈書難得主動的亂來。


  沈書心跳得極快,露出些許不好意思,撿起蠟燭點上,紀逐鳶的臉和脖子都髒髒的。


  “路上沒有住店,一直趕路,沒地方洗澡。”紀逐鳶聳起肩,側過頭聞了一下袖子,不禁擰眉,“走吧洗澡。”


  沈書微笑著上去環住紀逐鳶的脖子,在紀逐鳶有些閃躲的眼神裏,沈書閉上眼睛,親了上去。


  紀逐鳶呼吸一緊,低沉的嗓音在沈書耳邊說了句話。


  沈書的臉一下通紅,笑道:“那你來啊,光說不練。”沈書找出紀逐鳶的衣服。


  “你不洗?”紀逐鳶低頭看了一眼衣服。


  “你太髒了,不跟你一個桶洗。”


  紀逐鳶想起來什麽,說:“嗯,別跟我一個桶洗。”


  沈書隻想安安靜靜給紀逐鳶好好搓個澡,他太知道一路都沒機會洗澡什麽滋味了,從前跟在敢死隊裏,沒地方洗澡身上就會發癢,軍隊裏什麽虱子、蚊蟲都有,夏天更加難熬。幸而現在天氣不是很熱,沈書讓紀逐鳶泡在桶裏,搭了個板凳,站在上麵方便彎腰伸手進去給紀逐鳶搓背。


  大略洗過兩遍,沈書在新換的清水裏撒了些藥粉,一股艾葉的氣味衝散出來。沈書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紀逐鳶身上有不少淤痕,好在沒添什麽新傷。沈書隻覺每次紀逐鳶回來,給他脫衣服自己都是提心吊膽。


  一個一年中大多數時日都在戰場上度過的男人,身上的傷痕才是勇武的象征,本不應害怕。沈書不知道別人如何,也許是有那樣的英雄,一點也不知道疼,沈書自己雖很能忍疼,但沈書認為,忍耐是無奈之舉,人終究是血肉之軀,受傷就是會疼,甚至會死。


  “我都這麽幹淨了,一起泡會。”紀逐鳶握住沈書在他肩頭搓澡的手,手指於沈書的手心裏畫了個圈。


  “不行。”沈書板著臉道。


  “為什麽?”紀逐鳶濕潤烏黑的頭發垂在水中,恰好阻斷沈書的視線滑向隱秘之處。


  “我也不知道,總之不行,不然你就會被鎖在這間屋子裏。”沈書累得不行,拍了一下紀逐鳶的肩,“泡完快起來,待會我再洗。”


  沈書本來不想洗澡,給紀逐鳶搓澡搓得一身熱汗,隻好在紀逐鳶出來之後,叫人換了水,自己也去泡會。


  角房一側有縫透風,在澡房悶得久了,沈書頭有點發昏,隨便胡亂擦了擦身就泡不下去了。


  沈書昏頭昏腦地推開臥房門,脫口而出:“今晚就好好休息,別做了,好好睡一覺,有什麽明天再……”


  “少爺,大少爺叫我把這些東西都拿去燒了。”周戌五手裏拿了個盆,裏頭亂七八糟丟著紀逐鳶的包袱布,還有幾件衣袍。


  “然後這些,須用沸水煮小半個時辰,你明天出去收一隻別人家裏不用的大鍋,煮過東西之後,鍋就不要留著了。”紀逐鳶吩咐完,周戌五出去,他去把手洗幹淨,又到院子裏打井水洗了兩遍。


  “你剛才說什麽?”紀逐鳶從架子上扯下幹布擦手。


  沈書摸了一下耳朵,脫了外袍,爬到床上去,嘀咕道:“沒有啊,沒說什麽。”


  紀逐鳶走去吹滅了燈。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沈書有點緊張,紀逐鳶躺進被窩裏。


  沈書感覺到紀逐鳶的體溫,就有點抵抗不了誘惑,但經驗告訴沈書,他不能抱過去,隻要他主動抱過去,紀逐鳶肯定是忍不了的。隻要紀逐鳶動了手,那沈書肯定也控製不住自己,那今晚就別想睡了。


  “睡覺。”


  紀逐鳶的手才碰到沈書的肩膀,他就緊張得要死,按說紀逐鳶是這世上他最熟悉的人了,這趟大概他哥離家太久,被紀逐鳶攬過去靠在懷裏,沈書就有點想往他身上蹭。


  不行,想什麽呢?然而沈書越著急,就越明顯地感到心緒不寧。


  不片刻,紀逐鳶發出輕微的鼾聲,沈書這才漸漸放鬆下來,側過身去抱紀逐鳶的腰,把頭抵在紀逐鳶的胸膛上,鼻息間充滿紀逐鳶的氣味。汗水是洗淨了,紀逐鳶身上有點淡淡的艾草味,以及他皮膚的味道。沒有任何一種氣味能與沈書清楚地從紀逐鳶皮膚上聞到的味道對應,但沈書很喜歡聞,他常覺得紀逐鳶身上有一股香氣。


  但旁人仿佛都聞不見,不然一個男子漢身上散發出某種香味,還挺奇怪的。也許是從未有過任何人,像他離紀逐鳶這麽近。沈書一麵想,不知道怎麽的就睡著了。


  沈書再醒來時,天還沒亮,幾乎就在沈書睜開眼的同時,紀逐鳶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去喝口水。”


  沈書抬起頭。


  紀逐鳶收回手臂,下床到桌邊去倒了杯水,喝幹,問沈書:“口渴不渴?”


  沈書也喝了一杯,借室內微光,能看見紀逐鳶隻裹一層單衣的軀體輪廓。


  “哥,你是不是又長個了?”


  紀逐鳶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上床來,側臥把沈書抱在身前,額頭貼著沈書的前額,嘴唇含了一下沈書的鼻子,繼而親了一下沈書的嘴。


  沈書舔了一下紀逐鳶的嘴唇,冰涼的,還有水珠。


  “可能長了一點,我也不清楚,你長個了。”


  “我怎麽不知道?”沈書嘀咕道。


  “你的尺寸,我看一眼就能知道。”


  “滾蛋。”沈書笑了起來,嗓音微微壓抑著小聲同紀逐鳶說話。


  外麵有人敲門,沈書都有點不想起來了,紀逐鳶把沈書的手抓在被窩裏,親了一下他的手指。


  “不去。”


  “你睡你的,我得去一下。”沈書惦記著張楚勞的兒子,紀逐鳶也很多天沒有睡過整覺,他雖然很想陪紀逐鳶多睡一會,一來有事要忙,二來沈書知道自己在紀逐鳶反而睡不好。另外,沈書也有許多事要問紀逐鳶,最好是紀逐鳶睡飽了起來,思路清楚的時候再問比較妥當。


  沈書要下床時發現被紀逐鳶拽住衣服一角,忍俊不禁,索性把單衣脫了,另外換一身。門外濃烈的桂花香氣撲麵而來,深秋冷冽的晨風霎時間衝淡了沈書的困意。他把門關上,黃狗從狗舍裏奔出來,巴巴追在沈書身後,沈書讓廚娘用骨頭湯給他拌了一碗飯,自去吃了早飯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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