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寄生種遍地蔓延 07.圍繞著水晶卵發生的事(二)
陸玲居住的地方靠近夜市,所以此時比別的地方要熱鬧許多。他走到路口,在綠燈亮起,正要走過去的時候忽然愣在那裏。馬路對麵站著一個帶著紳士帽子的高大男人,他身上的大衣雖然換了顏色,但那魁梧的體型卻讓人難以忽視。而對方此時走了過來。
“是你。”
毫無疑問,這是他第三次見到對方。
第一次是在公園中,他殺死妖魔後,在圖書館後麵的小路上看到對方的身影。
第二次是次日淩晨,在桐葉住的居民樓底下,事情的結果是,他得到了“華法琳”。
這赫然就是那個自稱“蟲師”的人。
“你沒把我給你的東西弄丟吧?”
蟲師走過來,看到桐葉將華法林從口袋裏取出。他接過去仔細地看了看,眼裏露出了一絲驚訝。
“你找到孵化的辦法了。”
“碰巧而已。”
“不得不說,我越來越覺得將它交給你真是一件正確的事情。”
“這孩子什麽時候才會孵出來?”
雖然已經有了一次經驗,但桐葉在和這人交談時,還是會感到非常的緊張。此時此刻,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但這並不處於不可控的範圍內,他還是能夠將自己的聲音控製得至少聽上去不那麽顫抖。
“看到殼裏麵開始渾濁的部分了沒有?這部分還會繼續變渾濁。這顆卵還會變大,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它已經比我給你的時候大了許多。最終它會長大到一個人類小孩的大小,我想想,他今年至少應該十三歲了。”
“十三歲了?”
“對,這顆卵是十三年前一個故人給我的。卵雖然沒有孵化,但是裏麵蘊含的生命卻在長大,不過,你將他孵化出來,應該會看上去更小一點,大概隻有十一歲的樣子,畢竟是妖魔,它們的成長速度和人類不太一樣。”
蟲師用手比劃了一下未來“華法林”的大小。
“我有些別的事情想問你。”
“你想問什麽?”
“這顆卵裏的是「血魔種」吧?”
中年驚訝地笑起來。
“這你都知道了?”
“我問了我的搭檔。”
“你把這顆卵告訴她了?”
蟲師前一刻還洋溢的笑容,下一刻就陰沉得像烏雲密布下,漆黑的大海一樣。
“當然沒有。”
桐葉搖搖頭。
“我是問她別的事情打聽出來的,她對這顆卵的存在一無所知。”
“那就好。”
原本已經沉下臉的蟲師又恢複了笑容滿麵的樣子。
“裏麵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作為你幫我忙的小答謝,我可以告訴你一點關於「血魔種」的知識。我想,「血魔種」的卵外壁都是水晶這個你多半是知道了,要區分男孩女孩這個非常容易,紫色的卵就是女孩子,男孩子的卵是赤色的。”
原來是個女孩子。
此時此刻,桐葉終於確定了“arfar的中文寫法到底是‘華法林’還是‘華法琳’”這個問題的答案。
“看起來,你比我想象的要上心。”
“……”
桐葉用沉默回答蟲師。
“我覺得,你可能會成為我的同伴。”
“你的同伴?”
“嗯,這世界上大多數的術士或者獵魔者對妖魔懷著的態度都是仇恨,但是也有另類,比如我就是。”
“……。”
“很久以前,因為我個人擁有的一些能力,我覺得人類和妖魔可以共生。但是,現在,我意識到這個想法真是可笑。”
說著,他又笑起來,這次的笑容中透露出悔恨、寂寞與自嘲的情緒,看起來有些瘮人。但蟲師這種情緒似乎能夠感染桐葉,讓他對蟲師不再那麽害怕。他隱隱覺得,對方似乎是個可憐人,不然不會露出那種淒慘的笑容。
“你現在隻是單方麵對妖魔友好是嗎?”
“不,我對人類和妖魔都一樣,很平等,但是,我不再相信人類和妖魔可以共生。”
“所以你對人類平等的做法就是將母體藏起來,然後在人類體內寄生妖魔卵,讓他們稱為妖魔的養分?”
桐葉忍不住揶揄起來,顯然他對蟲師的說辭顯得不以為然。
“就我個人而言,無論人類妖魔,都是平等的,所以,無所謂誰是食物,誰是獵人。”
蟲師灰粉色嘴唇微微咧開,笑容中露出兩排發黃的牙齒。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我說了,你總會知道的。”
“……”
“我們這樣探討問題沒有意義,人類最令人費解的事情之一,是他們總喜歡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和站在其他角度看問題的人爭論對某個事情的看法,無休無止,毫無意義。你問了我這麽多問題,也該輪到我來問問你了。”
“你想問什麽?”
“你給這孩子起了什麽名字?”
“你怎麽知道——”
“老實說,我覺得你是那種會把事情想得盡量很周到的人,所以就覺得你應該會想到這個問題。”
“別說得你很了解我似的。”
蟲師微笑著看著桐葉,事實證明,他確實有些了解桐葉,甚至比桐葉自己還要了解。
“華法琳,英文讀法arfar,——a——r——f——a——r——i——n。”
“抗血栓藥品的名字嗎,出人意料地合適呢。”
蟲師滿意地笑起來,他將卵還給桐葉,扶了扶沉重的墨鏡。
“你竟然知道這種藥品。”
“那邊的藥店不是前段日子發過傳單嘛。”
桐葉怔了怔,忽然有了一種“他也在這裏生活”的感覺。一直以來,他隻把對方視作小鎮的“入侵者”,從來沒想過原來對方也這裏生活著。
可事實上,無論是普通人還是獵魔者或獵魔術士,所有這裏的人,都生活在這裏,這讓桐葉也從一直以來這種不真實的感覺中解放了出來。
“你作為寄生種的投放者出現在這裏,不怕我泄露你的行蹤?”
這場談話已經進入了尾聲,桐葉忽地想試試威脅對方。
“那麽,你敢這麽做嗎?”
對方反過來戲謔地反問桐葉。
答案當然是“no”。
桐葉再次沉默起來,他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
“時間又不早了,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蟲師道別後,轉身離去。
桐葉想起得到“華法琳”的那個晚上,蟲師似乎也是這樣幹脆地離開的。直到對方消失在視野的盡頭,他還有些愣神。回過神的時候,發現額角又沁出了些許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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