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最後的尊嚴
尤其這段時間，小寶的進步如此神速，蘇暖臉上的笑容都不自覺多了起來。
蘇詠荷跟在他後頭搖頭：“人老了，都跟不上他的步子了。”
安向天在後頭嗬嗬笑：“我們老了，孩子大了，總是欣慰。”
安若風笑著走過來，從蘇暖手上將小寶接了過去：“小寶，過來，讓爸爸親一個。”
他的稱謂令蘇暖一怔，小寶卻單單叫了一個爸字。
安向天和蘇詠荷都高興壞了：“哎呀，小寶會叫爸爸了，來，小寶，再叫一聲奶奶聽聽。”
“還有爺爺呢，小寶。”
他們三個人圍著小寶團團轉，為他的每一個成長感到由衷的喜悅。
蘇暖遊離在外，隻是這樣看著，已有濃濃的幸福蔓延開來。
晚上。
蘇詠荷與蘇暖靠在床上，小寶躺在他們中間張著小腿睡著了。
蘇暖在他的臉上輕輕彈了一下，出感十足，自己看著便笑了出來。
“暖暖。”蘇詠荷抬頭看著她，“你真的想好了？”
“嗯？”
“你跟若風的事情。”
蘇暖哦了一聲，手指繼續撫摸著小寶的臉頰，回答：“這還有什麽可想的呢，這樣不是挺好的嗎，若風人也不錯，你也可以放心了對吧。”
“蘇暖！”蘇詠荷正色她，“這我們放心有什麽用，關鍵還得看你自己喜歡，你不是想搬出去住嗎，我跟你安伯伯商量了一下，你要是真想回去住，那我們跟你一起去住，反正那地方也大，也方便，又可以照顧小寶，你意下如何？”
蘇暖大驚失色的看著蘇詠荷：“這不太好吧。”
“沒關係，你安伯伯也是通情達理的人，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也不反對你跟若風處處看，畢竟他對小寶也是真心的，你覺得呢。”
蘇暖的手指驀地停在小寶的臉蛋上，沉吟兩聲：“你讓我再想想吧。”
“好。”蘇詠荷站起來，臨到門口的時候又對她說，“我昨天接到了薑醫生的電話，說董安陽已經出院了，蘇暖，不管你跟誰在一起，媽都沒有意見，但惟獨董安陽，你自己掂量清楚，你爸還在監獄裏，你覺得你們真能跨過這道坎嗎？兩年前的傷害已經夠深了，媽不希望你再次彌足深陷。”
蘇詠荷的話像是一榔頭重重砸在她的心坎上，她苦笑著回答：“不會的，你放心吧。”半下午的時候，天氣越發的陰沉，那低沉的暮雲沉沉的壓到了窗外。
空氣中蘊含著豐富的水汽，似乎推開窗戶，伸出手指輕輕一攪，雨水便會嘩啦啦的落下來。
王純彥托腮望著窗外的烏雲唉聲歎氣，手上的筆無意識的轉動著，她並沒有把趙士升的事情告訴蘇暖，主要是怕嚇著她，讓她擔憂。
可是這幾天，趙士升一直在他們學校附近徘徊，今天甚至找到了他們辦公室門口。
蘇暖剛好去上課了，辦公室除了王純彥還有其他幾個老師在。
王純彥聽到敲門聲隨意抬頭，嚇得手上的筆都飛了出去。
“趙士升？你來幹什麽！”她猛然推開椅子站了起來，表情乖戾而凶狠。
其他老師也紛紛看著他。
趙士升衝著她笑了笑：“王老師，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來找蘇暖的，她在嗎？”
“蘇暖不在，你走吧。”王純彥拿起電話便道，“你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趙士升搖頭：“你叫吧，我又沒做什麽，難道還不準人進來了，再說了，我找的又不是你，你憑什麽替蘇暖回答。”
王純彥氣結，恨恨的摔下電話：“趙士升，你真是不要臉。”
趙士升的麵部肌肉一抽，臉色頓時灰敗，那是極大的打擊與隱忍，他衝著王純彥低聲咆哮：“我會有今天，全都是拜你們所賜，我今天一定要見蘇暖。”
他態度堅決，王純彥剛想發信息給蘇暖讓她別過來了，誰知還是晚了一步，蘇暖已經下課回來了，站在趙士升背後說了一句：“麻煩讓讓。”
王純彥撫額，趙士升一臉驚喜的回頭：“暖暖。”
蘇暖嚇得手上的書差點掉下去：“士升？”
“是啊，暖暖，好久不見了。”趙士升上下打量蘇暖，“暖暖，你看起來還是那麽漂亮。”
蘇暖今日穿了一條湖藍色長裙，腰上係著一條帶細細的腰鏈，整個人看起來如雨後新荷，亭亭玉立。
這段時間的休養讓她臉色紅潤，氣色相當不錯。
難怪趙士升會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蘇暖後退了兩步，與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淡淡頷首：“謝謝，你來這裏有事嗎？”
“蘇暖！”王純彥從裏麵跑出來，雖然不利索，但還是隔開了他們，“蘇暖，別理他了，你先進去吧。”
蘇暖還未走，趙士升便衝著她說：“是啊，暖暖，我是來找你的，不過純彥似乎對我有點誤會，你有時間嗎？我能單獨跟你聊兩句嗎？”
王純彥一聽便氣不打一處來：“趙士升，你真不要臉！”
“暖暖，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趙士升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不理會王純彥說了什麽。
王純彥氣的想拉走蘇暖，但蘇暖不能一走了之，於是她按著王純彥的手說：“沒事，純彥，我跟士升到旁邊說兩句吧，辦公室的老師都齊刷刷的看著他們，目測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何事，王純彥仍是擔憂不已。
蘇暖對趙士升說：“我們到那邊的陽台去談吧。”
於是王純彥便守在辦公室門口，謹防趙士升有什麽不軌舉動，一有風吹草動便可以衝上前去補上兩腳。
雖然被人在旁窺伺令趙士升很不滿，可對王純彥，他多少還是有些心有餘悸的，於是他小聲對蘇暖恭維道：“暖暖，看來這兩年你過的很好。”
蘇暖嗬嗬笑了一聲：“還可以。”
“哎。”趙士升歎了一口氣，“我就不太好了，暖暖，其實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請你幫我個忙。”
“嗯？”兩年前離婚之前，雖然種種不滿，可是最後趙士升到底還是放手了，還了她一個自由。
蘇暖心裏自然還是存了一份感激的，還有，要不是因為她，他也的確不會落到這個田地。
“什麽忙。”她雖然也知道有些麻煩還是不要惹的好，但她也不能坐視不管。
“暖暖，你有錢嗎？我想跟你借一筆錢，我最近投資了一個項目，但沒有資金，希望你能幫幫我。”
“借錢？”蘇暖微微拔高了音量，眉一擰，“要多少？”
趙士升張開了五個手指。
蘇暖接話：“五萬？”
趙士升麵有難色的搖頭，蘇暖頓時震驚起來：“五十萬？”
“暖暖，你小點聲。”趙士升壓低了聲音說，“我不想讓人知道這些，暖暖，你要是能幫我就幫幫我，不行的話我也不會勉強的，我現在也沒有什麽人能幫忙了，所以才來求得你，我不希望你告訴別人，好嗎？這是我最後的尊嚴，希望你能尊重我。”
蘇暖點了點頭：“你讓我想想辦法吧。”
“好，暖暖，那我先走了。”趙士升跟她做了個保密的姿勢，便離開了。
他一走，王純彥便跑過去拉住了蘇暖的手：“他都跟你說什麽了。”
“沒事。”蘇暖說，“簡單聊了幾句近況。”
王純彥見蘇暖那樣子，立刻告訴她：“蘇暖，你別怪我沒提醒你啊，你不是問我腳上這傷怎麽來的嗎，那天在地下停車場，他想綁架我來著，我就是逃跑的時候慌不擇路扭傷的，該死的趙士升，這麽不要臉，居然還敢出現，不把他抓進去都是對他客氣了。”
蘇暖震驚：“你怎麽沒早點告訴我，你沒事吧。”
王純彥擺手：“沒事，我就是怕嚇著你才沒說，但你可千萬別跟他有什麽瓜葛了啊。”
蘇暖心一沉，有些後悔答應趙士升，但對著王純彥，還是點頭：“我知道了。”
董老爺子的葬禮辦的很風光，很隆重。
他畢竟是為新中國的建設做出個卓著功勳的老軍人，當地市委政委對他的去世表示了深切的哀悼和沉重的悼念。
董安陽扶的靈。
從早上開始，天氣就異常炎熱，時間每推辭一分，空氣的濕度就凝重一分。
等他們從火葬場出來，到陵園下葬後，低沉的天空像是終於承受不住雲頂水汽的重壓，開始劈裏啪啦的往下落。
眾人撐傘，開始後退，獨留下董安陽一個人對著墓碑上那黑白分明的照片愣愣出神。下課鈴響的時候，帶傘的沒帶傘的學生全都一股腦兒的衝進了雨裏。
王純彥準備回去開車送蘇暖，蘇暖拿著傘說：“不用了，沒幾步路，我坐地鐵回去就行了。”
她一手撐傘一手提裙淌著水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
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水就積的很深了。
她好不容易來到地鐵站，結果卻發現地鐵站積水更深，不少人紛紛往回走。
蘇暖混在人群裏，隻能隨著人流往回走。
她的裙子有些長，一不小心，底下便濕透了。
繡花的雨傘在這偌大的風雨中顯得風雨飄搖，她剛走出地鐵站，傘就掀頂了。
鋪天蓋地的雨勢朝她大落下來，瞬間將她澆了個透心涼。
雨傘被風吹跑，她看著它在風雨中咕嚕嚕滾了兩圈，立刻追上去，也顧不得身上多濕了。
然而當她跑到馬路上，雨傘已經被人撿起，按在手邊。
她站在最後一節向上的台階上，必須抬頭才能仰望站在上邊的人。
董安陽站在雨簾裏，一身的素黑，黑襯衫黑衣黑褲黑皮鞋，越發顯得那張臉蒼白無血色。
他手握著蘇暖的雨傘，定定的望著她。
雨從頭落下，他從頭到腳都在滴水，也不知道究竟在這裏站了多久。
他麵無表情，漆黑的瞳仁暗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