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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心痛銳不可當

  她是老師啊,靠這張嘴吃飯的人,若是一直失聲,可怎麽辦才好。


  現在,她向學校請了假,住院休養,但什麽時候能回去,她自己也不知道。


  王純彥每天都過來看她,安向天和蘇詠荷也同樣。


  還有蛋牛,隔三差五的過來,陪蘇暖說話,聊天,可是蘇暖能回應他們的實在太少。


  小寶的情況也不好,林醫生每天為他做心理輔導,但效果甚微。


  蘇詠荷急的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她不停自責:“暖暖,是媽不好,要不是因為媽媽粗心,也不會弄成這樣。”她看到蘇暖茶飯不思,躺在床上無法動彈時,自責便會油然而生。


  誰勸解也沒用。


  蘇暖每每隻能苦笑,逝者已矣。


  縱然她多麽不想,也無法改變這個結果了。


  新年鍾聲敲響的時候,蘇暖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看著外頭煙花綻放整個夜空,盡情的燃燒過後又急速的隱退,眼淚突然刷的流下,她放任自己,失聲痛哭。


  她謝絕了所有人的陪伴,尚且能看到這個燦爛的世界,可那些已經長眠於底下的人,陰陽兩隔,如何能不再孤單彷徨?


  煙花一直燃放到淩晨才漸漸停止。


  可是她的世界,永遠停留在了過去。


  她不願意相信他真的就這麽離開了,她總是惦念著,有一天,他們還能在某個街頭擦肩而過。


  那時候,她能輕輕的對他說一句:“嗨,看到你過得好,我真的很高興。”她甚至還能感覺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從未離她遠去……


  如果生時不能廝守終生,那麽死後是不是就能永不分離?


  元旦過後還有一個多月才是新年。


  但在這之前,蘇暖回了一趟辦公室,取出了韓婷婷留在她那裏的那個包裹。


  她打開來看後,就在王純彥的陪同下去了警局。


  李明偉看完裏麵的東西後,大為震驚,當即追問:“蘇暖,你從哪裏找來的這些東西?如果這些是真的話,趙士升是能被判死刑的!”


  蘇暖眼裏無悲無喜,可是聽到趙士升的名字時,眼睛裏不自覺的流露出恨意,深刻的恨意,那種能將人凍傷的強烈的恨意。


  王純彥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冷靜一些,李明偉在旁邊打電話,要求小夏和張浩他們過來一趟,詢問:“趙士升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小夏撇嘴:“已經醒了,從ICU轉到普通病房了。”


  張浩也說:“果然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蘇暖的手指驀地一跳、


  為什麽老天要這麽不公平呢,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人卻死了。


  想起董安陽,她不禁又紅了眼眶,可是現在是想哭都哭不出來了,她的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死……我要他死……”


  王純彥驚訝的看著她,聲音壓得很低,深怕驚動了她:“暖暖,你說什麽……”


  “我說我要趙士升死!”她像修羅,籠罩在無盡的憤怒中。


  然而王純彥卻抱著她高興的叫起來:“暖暖,你能開口說話了,暖暖……”


  蘇暖驚訝的愣在原地,任憑王純彥抱著她又叫又跳,她又重新張嘴叫了聲純彥,雖然有些僵硬,但到底說出來了。


  “太好了,你能說話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終於能說話了。


  在醫生宣布她的嗓子已經沒事之後的半個月,她終於重新開口說話了。


  李明偉火速的組織人重新對趙士升進行審查,同時,還有夏默。


  但是這次的綁架案夏默沒有直接參與,趙士升的口供裏也沒有她,要將她繩之於法,難度十分大。


  但趙士升是跑不了了。


  李明偉對她說:“蘇暖,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的。”


  “嗯。”她點頭,跟王純彥一起離開了警局。


  寒意甚濃。


  蘇暖裹緊了身上的大衣。


  上了王純彥的車,回到學校。


  可是沒想到張文英和趙鐵軍竟然跪在她辦公室的門口。


  看到蘇暖上來,張文英立刻上去抱住了她的大腿,苦苦哀求道:“蘇暖,我求求你,蘇暖,放了我們士升吧,我們就這麽一個兒子啊,蘇暖,我給你磕頭,你想讓我們做什麽都可以,但是我求你,放了士升吧。”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張文英竟然還能厚著臉皮來求她,蘇暖冷冷將自己的腿從她那裏抽了回來:“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他做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隻接受法律的製裁那都是輕的!他應該被千刀萬剮!”


  蘇暖幾乎有些口不擇言,可是每每想到此,她的心就痛的銳不可當。


  “起來,起來。”趙鐵軍突然拉起了張文英,他雖然也痛哭流涕,可也沉痛責難道:“你怎麽還有臉來這裏,趕緊跟我回去,別再來了,就算是自己的兒子,這禍闖的,也沒辦法讓人原諒了,走,跟我回去。”他拖著張文英離開了學校。


  整個走廊瞬間安靜下來。


  蘇暖回了自己辦公室,避開了眾人的關心,但她又像一艘孤海中航行的船隻,瞬間失去了方向。


  下班後,蘇暖走出教學樓,沒想到在底下看到了安若風的車子,上次一別,竟是過去兩月有餘。


  空氣很冷,陽光正好,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看著那個斜靠在車上的男人。


  安若風穿著黑色的修身呢大衣,很薄,可是很貼身,裏麵穿了一個灰色的羊絨衫,簡單又有型。


  蘇暖的氣色不太好,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他倒是神默奕奕:“暖暖,賞臉嗎,晚上請你吃個飯。”


  雖然沒什麽胃口,但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她頷首:“你跟我回去吧,一起吃個飯,正好看看你爸爸。”


  安若風沒反對,幫她拉開了車門:“那上車吧。”


  他閉口不提董安陽的事情,她也未有隻言片語。


  他們隻是安靜的回了家,然後安若風陪小寶玩兒,蘇暖去廚房幫忙做飯。


  蘇詠荷說:“若風這孩子也有心了,暖暖。”


  蘇暖微微點頭,將摘好的菜放在灶台上。


  蘇詠荷看她的樣子歎了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膀:“暖暖,你以後的路還長,要往前看。”


  就算他不在了,她的日子還是要繼續,地球還是繼續轉動著。


  蘇暖陪著安若風安靜的吃完了這頓飯,後來,又送他下樓。


  她的話不多,但有問必答,始終與安若風保持著一種客氣但淡然的距離。


  安若風想靠近她,她都會退到安全的範圍內。


  最後,他隻好放棄。


  上車前,他對她說:“蘇暖,不管怎麽樣,有問題隨時找我。”


  “謝謝,若風,路上小心。”


  安若風從後視鏡裏看著蘇暖的身影越來越遠,嘴角的苦澀雖然不停在蔓延,可是又覺得這樣也許才是最好的。


  若真的要問他有多愛蘇暖,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也許一輩子的愛而不得,才是最美的遺憾。


  隨著年歲的增長,他也逐漸明白,人這輩子,不可能真的永遠隨心所欲,想要什麽都唾手可得。


  有些東西有些人,注定不是他的,那就不是他的。


  他除了遠遠觀望著,守護著,沒有越雷池一步的可能。


  他看向窗外,被霓虹裝點的城市如此五彩斑斕,路上鶯歌燕舞,環肥燕瘦的美女比比皆是,他從來不是什麽情聖,也絕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


  隻是沒有對手的人生,未免太過寂寞。


  他看了眼墨色的天空,默然垂下眼睫。


  寒假到來的時候,蘇暖一個人出了一趟遠門。


  山上的氣溫遠比山腳要低許多。


  一個人慢慢往上爬,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還是抵擋不住寒意的入侵,但快到山腳時,身體又火熱了起來,額頭上還沁出了微微的薄汗。


  她摘了手套和圍巾,向門口的小沙彌虔誠禮佛:“師傅,方丈大師在嗎?”


  寺院也出售大年初一的頭柱香,但是此刻,寺院的人卻不多,天空才微微放亮,山門剛開,小沙彌驚訝的看著她,急忙將她迎了進去:“女施主來的真早。”


  蘇暖笑而不語,在他的帶領下前往方丈的廂房。


  “阿彌陀佛,蘇施主,早。”方丈開門迎接她。


  蘇暖還禮:“阿彌陀佛,方丈大師,早。”


  “進來坐吧,外麵冷。”方丈將她帶入了後麵的禪房。


  木質的禪房裏麵香煙嫋嫋,聞著,不安的心慢慢就沉寂了下來。


  “蘇施主這個時候前來,是否又遇上了什麽難事。”


  蘇暖再次虔誠叩拜:“方丈,蘇暖的確又遇上了難題,不知如何自處,所以特來請教。”


  方丈手上的佛珠一顆顆撥動著,嘴裏念念有詞,蘇暖知道,那是他在化解人間的苦難。


  可是人世苦難中多,光一種,便已讓人痛不欲生。


  她一直在師傅的禪房內坐到傍晚,這才起身。


  坐了一天,她有點兒腰酸腿痛,但心靈終是有所歸依。


  接下來的幾天,她直接去的長生殿。方丈大師給了她一串佛珠,也給了她不少經文,她每天晚上抄經文,白天則默誦,她在求什麽,她心知肚明。


  就在她到來的第二天,長生殿內就多了一塊新的牌位。


  仍是一塊無字牌。


  與她當初所立的那塊放在一起。


  一前一後。


  看著看著,她的眼淚就不受控製。


  離開前,她請寺院的師傅做了三天的法事。


  真的走的那一天,已經是大年三十前一晚。


  下車,回到家裏,正好趕上團圓飯。


  在合家團圓的新年氛圍裏,蘇暖抱著小寶坐在窗前,伸手指著窗外那絢爛璀璨的煙花給小寶看,陪他講故事,說笑話,然後許新年願望。


  新的一年,就這麽安靜而悲傷的來臨了。


  安陽,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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