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河東獅
雞鳴破曉，晨霧熹微，這邊日頭及半，僅有淺淡的一抹暗白之色，清香隨著晨風透過窗縫，觸及眾饒鼻尖。
林初七率先擔開眸子，微微睜開雙眸，輾轉起身，順應著光線的流轉，即刻伸出手掩住那一束光亮，眼波迷蒙，霎是氤氳。
“亮了……”林初七撐了撐腰部，即而伸了個懶腰，伸手捶打著膝蓋之處，哈欠連，睡眼惺忪。
他微微側過身，放眼望去，視線中僅有那數十號人四仰八叉的倒在這冰冷的地麵上，眼睫處微微一隱，即刻散去雙睫上的清霜。
“老頭子……”林初七伸手推了推身側的王佑夷，隻見他微微酣睡。
他的呼吸均勻的遊轉，那花白霜染的胡須以及一頭鶴發傾散於地麵上，年邁的身子蜷縮於一團，甚是委屈的模樣。
林初七思來想去，甚是不解。
隻覺這墨顛當真是心大，讓這一年邁老頭在這靜安齋中跪了半宿，睡了半宿，亦不怕這老骨頭散架，一命嗚呼。
這罪名，縱然他是大理寺卿也擔當不起。
霎時間，王佑夷被林初七的推嚷給喚醒，稍稍睜開眸子，視野一片虛幻，僅有遂著這聲音的源頭而去。
王佑夷艱難的扶起身，一束光隱入其視野，以至於他的眸光愈發的清明神采，但聲音仍是有氣無力。
“這是，雞鳴破曉了？”王佑夷淺言，有氣無力的將自己托起，險些一踉蹌，將林初七驚得起身攙扶，生怕這副老骨頭散架。
“您老心點，”林初七有驚無險的呼了口氣，隨即鄭重道，“若是你這把老骨頭散架了，我可擔當不起！”
“就算我這把老骨頭散架了，又與你何幹係？”王佑夷微微挪了挪步子，褶皺的衣衫將其容色一掩而盡。
轉眸間，再以一道疑惑的視線對上林初七的眸子，眉梢微微一鬆，眼底略微黯淡。
林初七頓時咂舌，良久，才回道：“若不是因我帶你在這大理寺中開設賭局，你亦不會被罰來這靜安堂下跪！”
“也對……”王佑夷似有若無的點頭，旋即，眸光掃向那睡的四仰八叉的人群，鼾聲連連，鼻孔朝，睡姿極差，尤其是那大理寺丞江嵐，更是呼呼作響。
睡的這般酣熟，也不知他家裏的河東獅是否提刀入了其大理寺……
“姓墨的，你又將我家相公拐哪裏去了？”
未等心緒搖落，這屋外即刻傳來一道雞飛蛋打之聲，乃是一道淒厲的女聲，聲色高昂，震驚四野。
聲勢浩大的將王佑夷那薄薄的唇間微微一癡，這般聲勢，這般猛勢，除了江夫人外，這京都找不出第二人。
隻若是江嵐一夜不歸，這所謂的江夫人便會提刀來尋這墨顛，縱是能將墨顛嚇得魂飛魄散，亦奈何不了她……
墨顛，無所畏懼，隻畏女子，更何況是個如山中猛虎的女子……
更何況，這江夫人軟硬不吃，隻為將江沉從這寺中揪出來，這一雙耳朵，亦是被她拽的通體發紅。
隨即，寺中傳來那靈犬的犬吠聲，與那淒厲的女聲叫喚起來，氣勢旗鼓相當，如鍾聲垂然落耳，隱隱回蕩於這大街巷，句句錚錚，不輸一毫。
“該死的，竟拿一條野狗來阻攔我，真當我是好欺負的？”女聲再次響起，刹那間，將原本酣睡的江嵐猛地驚醒，霍然揚起，雙眸一溜，順著聲音的源頭而望去。
心中正如鑼鼓喧，掠過其心緒。
“怎麽辦？”江嵐有些不知所措，視線隱隱從窗外望去，眼裏縱然不知如何是好，這一夜未歸，自當要回去跪上個十半月。
這在大理寺中罰跪也便罷了，回到府中亦要遂著妻意罰跪，當真可怖。
但，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來的河東獅，他又應如何？九旬老人尚在府中為她撐腰，他並無什麽立足之地。
“隻有回去跪地求饒了，不然，這搓衣板應當是免不了。”林初七在一側道貌岸然的環手，遠遠瞧著江嵐那張皇失措的神色。
這大理寺丞江嵐在京都亦是出了名聲的懼內，他在外偷竊，亦是久聞其名，如今一見，可當真是河東獅與弱書生，十分般配。
“夫人——”江嵐聽之甚是有理，便撣璃衣衫，推門而出，迎上那聲線的源頭，便是那個所謂的河東獅。
江夫人，一襲錦衣玉袍，頭戴朱釵，腰配玉石，身材豐滿，一道雍容華貴的穿著，卻是手提捕，在這寂然的晨曦下引出一道凜饒神色。
江嵐提著衣角衝著江夫人疾步快行，晨曦中的露珠垂然而落，迎風吹拂。
直至目光與其交匯時，江夫人將其兩把鋒利的捕往地上一插，生生的扣入其中，再滿心歡喜而去，僅有江嵐隱隱淚目，忍住心中的悲愴。
因是他知，此乃暴風雨前的寧靜。
不出一會兒，便會……
“疼——”江嵐張嘴驚呼，隻覺疼痛從耳根處蔓延至全身，右耳被這強力的拉扯拽的生疼，但卻不能掙紮，僅能求饒。
否則，這河東獅便會愈發施力。
然，眾人亦被這道驚呼與喧鬧聲驚醒，邃然朝著這聲音的源頭望去，林初七負手立在靜安齋前，饒有興趣望著其家長裏短，夫妻打鬧。
明麵上的懼內，實則卻是寵妻。當真是和樂融融，相比於那些相敬如賓的夫妻要好得多……
此時，卻見墨顛疾步而來邃然瞧見江夫饒身影，正欲掩眸離去，卻被江夫人叫了住。
“站住，姓墨的，你，這一夜你對我家老江做什麽了？”江夫人緩然鬆開江嵐的耳朵，便見江嵐猛地捂住耳朵，齜牙咧嘴，甚是生疼。
正欲離去的步子因被其叫住朔然一頓，回首間，對著其打哈哈：“江夫人，怎麽會，我能對你家老江做些什麽？”
隱眸間，淩厲的容光在眸瞳中打轉，嘴角凜然一弧，話鋒一轉道：“你倒是該問問你家老江昨日做了些什麽……”
隨即，江夫饒怒火再次轉移到了江嵐的身上，江嵐向後一退，猛地護住耳朵。
“王大人私設賭局，我前去觀圍卻被墨大人發現，於靜安齋跪了一宿。”江嵐即刻自首，氣息之快似星雲鬥轉，一時間連忙掩著胸口呼氣。
“家夥，這下就把我給抖出去了……”王佑夷聽之切齒咬牙，恨不得將這江嵐碾碎成粉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