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章 再生心緒
這幾日賀琅玥的神思混沌，氣亦不清明，無暇去管這府中瑣事。
那無心亦是趁亂混入了宮中，為沈清綰所用，以一波銀兩打點了眾太監，在那賀琅玨吹那耳旁風。
一日兩日未見成效，七十八日，那賀琅玨自是記住了那沈清綰這道名號。
所謂前禮部尚書沈宋初的獨女，那沈宋初含冤而死，而這沈清綰亦是流落在外，不留神之間，便落入了那攝政王府，他那阿姊的掌控之鄭
一切卻是極為湊巧，但又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此時，沈清綰正於庭前梳妝，一墨青絲長發直落，在竹林外餘散的微光下渲染。
她的容色隻是朱唇半抿，眼睫微挑，麵容清秀之下卻是目光沉鬱，病懨懨的如一個冰山美人般。
“那事辦的如何了？”沈清綰言語中帶著訊息，卻又不願直麵表達，隻將一道言論落於心底。
無心聞言，恭敬拂手，麵容僵硬，情緒中帶著略微的起伏輾轉，亦是心照不宣的答道：“無心已打點好那些太監，過幾日，聖上便會宣您入宮。”
一語之間，夾雜著幾番悵索，唇齒間，猶如風雲流轉，自有一陣酸澀苦痛縈流而上。
“當真？”沈清綰的眼睫處似蘊著喜悅，撫著青絲看向窗外，隻覺此間的幽徑迷索在她的指間縈繞。
此時的竹苑，雖是清幽雅靜，但更似於那宮中的冷宮一般，高牆在側，無人問津。
而那宋南歸自是由她氣了那賀琅玥之後便再無踏足此處，她居於此處並非是客，亦是無半分情，僅有收容與憐憫。
隻因那宋南歸與先父有了那一星半點的交情，不然，連這竹苑皆無從居所。
她那淒淒然的神思搖落四處，眉心一蹙，反反複複的摩挲。
“那皇帝還是個孩子……”無心終是沉不住氣，將心下一道話語落畢。
隻是個孩子？孩子也好，聖上也罷，她想要的隻是能夠立足在眾人之上，那賀琅玥之頂。
沈清綰的神情清淡，雙眸微側，靜靜道：“他既是孩子，又是聖上，能為我們擺脫這世間束縛，何樂而不為？”
這賀琅玨擁有的隻是一道權罷了，至少對她來隻是一道權，縱然他是那賀琅玥的阿弟也無妨，她要的隻是掙脫這世間束縛。
她步步為營，將江潭如釀成此果，毒害那賀琅玥，為的是什麽，為的隻是在這高牆中立足。
無心的眼底一陣掙紮，卻終是微微一縷喟歎，沉眸流轉而下，眸瞳正如跌入穀底般的凝重，鼻息間的急促在眸子中回絕。
“若是你執意如此，無心定是不會相悖。”
雲翳之下，散落的光跌入其眸子，那話語的極為的扣人心弦，猶如枯骨再生般的煥彩。
那沉鬱慘淡的眸光，亦是因這一言生出了光彩，瀲灩如波光，又如同霓虹般斑斕而下，她那垂落的唇角淺淺上揚，為這淒清的竹苑中添了一分韻味。
這世間，竟還有一人能為她死心塌地的做事。
“這世間，僅有阿懨對我好了。”沈清綰擲下手中的木梳，側著頭，看著那無心弓然而背的身影，伸手觸了觸他的麵頰。
但無心沒有接受，而是下意識的躲避。
一時間，沈清綰神態略微有些錯愕，臉上微微斂起的笑終是垂落，慘淡再複餘光。
這世間唯一對她好之人亦是生了間隙。
是悲是歎，是喜是傷。
“還請沈姑娘能謹言慎校”無心再次重重的作揖，眼底的波光不複，一襲勁衣在這眼波下顯得異常沉重。
這一言，如驚魂流轉，樹影斑駁如極夜裏翻轉的流光。
這忽而改口，顯得二人十分生分，若即若離，似近似遠。
“此時之後，隻希望您能收手，莫要再傷及無辜。”無心的話語淡淡的卻又如驚濤流轉。
好一個，傷及無辜……
這話語，字字戳心，如同刀絞，更如質問，更似失望。
隻是，若是此事而成，她當真能夠收手嗎？
當真能不入那萬劫不複的境地嗎？
她隻是想要成那人中之龍，為何那賀琅玥這般輕易，而她卻要千般籌謀亦是不及她萬分。
風雲幾近流轉，落在她的雙眸上，她微微斂眸，卻又緩然睜開，一張一合，縱是深呼一口氣，凝神定息後，正如變了一個人一般。
神態與話語亦是不複存在，如清風化為淤泥，雷鳴電閃，頃刻傾覆。
“你如今跟我談收手，莫不是太晚了？”
沈清綰那雙秀目眸子一凝，雙睫長落，眼底掠過一道驚掠之光，言辭中亦是帶著凝厲，與平日裏那柔弱話語虛虛的沈清綰大相徑庭。
無心一頓，眼底錯愕盡顯，但卻仍是不言。
“你助紂為虐了這麽久，竟是同我出這般話語，有些可笑。”沈清綰噙一抹笑，終是在言語中暴露了本性，如狼牙般張牙舞爪。
“我沈清綰所做之事，有幾件是你未曾參與的？如今竟同我那收手。”
聲聲質問，字字誅心之下，無心當真覺著自己猶如千古罪人一般，無惡不作，回望曾經，助紂為虐了這般事端。
隻是，現如今又該如何回頭。
他的心旌已然被理智所動搖，卻被那沈清綰的一番話語在頃刻間收了心。
“你我已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我的命亦係著你的命，所以，你莫要胡來，勸我什麽收手，事已至此，已收不了手了。”
沈清綰麵對著無心，青絲錯落在額角上，眼底的凝厲再複，端坐一處，隻是對上那錯愕又有幾分愴然的神情，鄭重的道。
事已至此，已是收不了手，若是讓賀琅玥知曉那嗜骨散乃是沈清綰命他所下，若是那賀琅玥知曉那戲台亦是他動的手腳。
他與沈清綰定然是一個也逃脫不了罪責，所以縱然受無盡的煎熬，亦要為他為自己而活下去。
無心聽得這一番話語原本迷離且動搖的雙眸卻在頃刻間堅定，流光入眸，以及那氣拂間的流轉，亦是不能阻礙他那前行之途。
事已至此，若是想安然活著，同所愛之人一同活著，便要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