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畫骨師黎清
“清姑娘,夜深了。“是侍女曉韻帶著關切的聲音傳來。
黎清望著窗外,茫茫夜色將萬物籠罩,一切都沉靜在黑暗中,然夜到底是不安分的,黑暗才能使得罪孽滋長,那些看不見的肮髒唯有在夜色中才能抬起頭。黎清歎了口氣,清幽的聲音傳來:“我知道了。“她關上窗,欲熄滅蠟燭時,突然似想到了什麽。
眉心微蹙,“她今日又來了?“黎清詢問,有些無奈。她並非不願意替那位美人畫骨,隻是她的骨靈即骨頭的顏色乃是黑色,想來前世定有諸多怨念。而她剛離開師傅,離開雲頂山,她的靈力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否則,她可能會損及自身。而她一向是惜命之人,如此得不償失的事,不可做,做不得。
半響,曉韻恭敬地回答:“是的,姑娘。玉姑娘執意請姑娘解惑,奴實在阻止不住!“
黎清不做聲,事實上她在思考究竟是什麽執念使得那玉姑娘此般。
“姑娘。“曉韻喚道,聲音略帶急促,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她說,“姑娘見諒,玉姑娘還說了,若您肯幫她,她願把骨靈給您。“
黎清一愣,然後輕笑,“既如此,可!“得到了骨靈,想來也不必花過多的時間來適應這兒的環境了,既省時又不費力,何樂而不為呢!
見到那位玉姑娘時,饒是黎清亦驚豔了一下。美人如玉,此話不假。
眼前女子一襲白衣,活脫脫從天邊下凡來的仙女,讓人舍不得移開自己的眼,可多看一分一秒,又是褻瀆了她的清高。
她頭上沒有過多的裝飾,隻用一支白玉簪束起滿頭青絲,眉眼如畫。望著你時,明明是極為清冷的眼,你卻覺得好似得到所有美好,自此沉淪,心甘情願。
“玉姑娘,你的來意?“黎清冷淡地問道。是美女不錯,可也不能壞了規矩。
“清姑娘有禮,玉姬前來,隻想請清姑娘為我畫骨,讓玉姬能得知前世事。“玉姬亦是冷漠開口,然而黎清亦能感受到她的誠意。“願以骨靈相贈,求姑娘成全。“聲音漸低,黎清卻清楚地知道,她不會哭,她是一個比她還要要強的女孩子。
“為何?“黎清有些好奇地問道。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做一件事,既然她已經知道了關於畫骨的事,且還能打探到她的行蹤,想來必然費了很多心思,可是,是什麽使得她如此。要知道,雖然她黎清即清姑娘被眾人所知,她是畫骨師,是能知前世種種的人,可世人眼中,既然她有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她便是妖。畫骨,骨畫以及畫骨師,仍是被大多數所不能理解的。
“玉姬好魄力,難道便不怕我會加害於你嗎?“黎清道,畢竟她從來都不是良善之人。
玉姬愣了一愣,而後輕揚嘴角,“清姑娘說笑了。“輕柔的聲音傳來,直教人心中舒暢。“姑娘天賦異稟,若要殺玉姬,早就動手了,何需同玉姬廢話。姑娘,玉姬實乃誠心,願姑娘成全。“有一點玉姬未說,她早聽說過,骨靈必須得被畫骨之人心甘情願才能取得,一旦用強,畫骨師不會得到任何好處,並且會損耗自己的修為。眼前的清姑娘又豈會是蠢笨之人。
黎清不語,似在凝眉細思。玉姬知此事有望,當下一喜,然而她向來不喜形於色,黎清亦很難看出她的情緒。
“近日裏我常會做一些夢,陸陸續續的片段,心情是說不出的沉重。夢裏我好似成為了另外一個女子,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我都無端熟悉。更甚者,她的所思所想,糾結心緒,我亦明了。我覺得,那就是我自己。“玉姬的聲音緩緩傳出,有些低沉,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黎清隻是認真的聽著,不開口打斷。“夢裏的那女子生的極美,她一直伴在一位男子身側。我拚了命去看,仍是看不清他的臉,可是光是那個模糊不清的影子,就能使得我疼得欲死。我想,他一定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一定忘記了什麽東西。我有預感,我欠了他什麽,可是現在我卻什麽也記不得了。清姑娘,請一定幫我!“玉姬幾近哀求,那個男子一聲聲痛徹心扉的呼喚,在她腦中回想,她記得他的聲音,他喚出的是類似“玉姬“一樣的音。玉姬不知道那男子是不是在呼喚著她,她隻知道,他讓她心疼,很疼很疼。她想要知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那個男子,是不是她曾經愛過的人,可是,她怎麽就把他忘記了呢?
“可是也許你們並沒有任何關係,那不過是你臆想出來的人物。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黎清歎了口氣,這世間癡男怨女怎就如此之多,那些不安,不堪,大抵與情愛有關。看起來如此晶瑩剔透的人兒,竟也逃不開情愛這張網嗎!“玉姬可是想明白了?取你的骨靈或許會傷害到你的身體,為了這樣一件虛妄的事,值得嗎?“黎清道,其實她並不急著收集骨靈,畢竟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黎清喜歡看這紅塵趣事,她沒有為誰動過心,甚至不知道何為情愛,可是,她喜歡她們的故事,她願意體會她們的愛恨情仇。但,那畢竟已是往事,何苦揪著不放,負了這大好春光!
“姑娘勿再言,玉姬心意已決。“臉上是堅定的神情,“那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我不想輕易忘掉。“玉姬聲音已有哽咽。
黎清一愣,答道:“我知道了。“到底她是旁觀者,至多不過是聽故事的人,她又如何體會戲中人的纏綿悱惻,那些欲語還休,終歸不是她。那些刻入骨的情感亦不是她的。她隻是畫骨師,不需要擁有太多的情緒。
“那麽,我們開始吧。“黎清對著玉姬道。玉姬點了點頭,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玉姬,請閉上你的眼睛。“黎清的聲音有些縹緲,似在很遠的地方傳來。玉姬照做,心裏複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