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雲州北狄
顧如錦給鈴鐺喂過飯後，鈴鐺摸了摸額上纏得厚厚的紗布，顯得有些憂心忡忡，“小姐，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夢見我額頭上的傷口潰爛不堪，那樣猙獰，我好怕我醒來之後會看到一張麵目猙獰的臉……”
顧如錦的心一跳，麵對鈴鐺的目光也變得閃躲起來，鈴鐺心思細膩，馬上看出不對勁來，她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小姐……這不會是真的吧……”
顧如錦默默地垂下了頭，鈴鐺虛弱的伸出手牽上了她的衣角，懇求的目光在她的臉頰上流連，“您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我的臉……是否真的……變得不堪入目了！”
顧如錦歎了口氣，道：“我會想辦法幫你治好的，你相信我……”顧如錦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話間語氣沉頓，聽起來似乎有些失去底氣，鈴鐺額上的傷口是不可能恢複的，但多多調養，傷口會結成一道疤，看上去不會那麽嚇人罷了。
鈴鐺苦笑，她又怎麽會聽不出顧如錦話中的意思，可是她沒有拆穿，隻是說道：“那就拜托小姐了……我好累，您能不能讓我自個人待會兒？”
顧如錦正急著逃開鈴鐺充滿審視和懷疑的目光，她覺得自己難以承受這種壓抑的氛圍，難以承擔住心理上的負擔，畢竟是她有愧於鈴鐺。“那你好好休息，我這就出去了！”顧如錦最後囑咐了一句便出了門。
等到顧如錦出門，鈴鐺眼裏的哀傷和絕望徹底的迸發了出來，她看見床邊上有一個銅製的臉盆，裏麵的水清澈的足以用來當作一麵鏡子，鈴鐺視死如歸般的一圈一圈把紗布拆解下來，直到露出那塊傷口，那塊讓她終身都難以忘懷的傷口。
鈴鐺再也忍受不住，她放縱的尖叫，哭泣，將臉盆打翻在地，整個人都蜷縮在床角，猛烈的抽搐。
顧如錦聽見這道聲音，心道不好，立馬跑到鈴鐺的房間，顧如錦憐憫的抱住鈴鐺因激動而顫抖的身體，溫聲道：“不要看，不要看，能活下來才是最好的，你若要怪就怪我吧，你現在的傷口是我一手造成的。”
鈴鐺沒有搭話，隻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到累了，哭到嗓子嘶啞，哭到眼淚都已幹涸，她才靜靜睡去。顧如錦將她扶至床上，看著她睡去，再出門打了水來幫她擦去臉龐上的淚痕。
“李叔，你來照顧鈴鐺，她醒來之後就小心看著她，一旦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你就趕緊告知我。”顧如錦喚來李叔，吩咐道。她怕鈴鐺醒後還是會做傻事，隻是今日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看著鈴鐺。
李叔點點頭，道：“小姐就放心吧，老奴一定親自看著。”
顧如錦放心的去了錦玉閣的閣樓裏，今日她約了宋夫人和江夫人，同時還約了雲苓山莊的新任管家，慕安。
慕安擔任雲苓山莊新任管家的事情她在三天前就已經得知了，隻是因為這本就是計劃之內的事情，那是慕遠挑選出來的人，不過這也並不代表慕安就是慕遠的人，相反，慕安從來不給慕遠這個耿直剛正不阿的人做事，他效忠的隻是南麓公府而已。
唯利是圖是慕安的本性，從前就在慕家擔任掌事，現在過來也是經過慕家家主慕正南的首肯了。用慕遠的話來說，慕安這人的弱點顯而易見，所以才更好被利用。
宋夫人和江夫人與顧如錦約定的時間更早一些，三人寒暄了幾句，顧如錦把製衣的事情都交給了她們二位，顧如錦得知錦玉閣近幾日的業績就已經達到了前麵兩個月的業績，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最終的感歎隻化為一句話：漢服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
之後外頭的管事說慕安到了，顧如錦因不方便露麵，便退到了一間密室裏，那密室實際上也就是一幅畫後的暗格，她可以通過畫上不起眼的縫隙看到外麵的場景，也可以清晰的聽見他們談話的內容。
慕遠今日穿的輕便，一身青色的長衫罩在外頭，裏麵隻著了一件白色的薄襖子。外頭的陽光已經開始有了暖意，又到了春季回暖的時節了，顧如錦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時光如此的匆匆。
“原來與顧姑娘合作的時候，雲苓山莊給我們幫了不少忙，我們很希望能再次於貴莊合作！這是我們錦玉閣這一個月的賬本，您過目！”宋夫人露出標準的微笑，開門見山道。從袖口中掏出一本帳簿，遞給慕遠。
慕遠含笑著擺擺手，道：“這位是雲苓山莊的管家，若是有心與雲苓山莊合作，還得你們達成共識了。”
宋夫人打笑道：“雲苓山莊都是你們慕家的了，給你們誰看又有什麽區別呢。”雖然這麽說著，宋夫人卻還是把賬本轉交給了慕安。
慕安毫不客氣的接下，翻閱，似乎不把慕遠這個大公子放在眼裏。事實上也正是如此，慕安一直瞧不起這個大公子，在他眼裏值得笑中的唯獨三公子慕楓而已，慕楓經商擁有精明的頭腦，知道怎麽做才能獲取更高的利益，而這個大公子慕遠隻是死腦筋一個，怎麽也說不通。
看到後麵，慕安原本風平浪靜的麵容出現了一絲變動，隨後就是強烈的反應，心中不停道：這賬本真是怪異啊，太怪異了！慕安第一次見到波動如此之大的業績，他道：“錦玉閣近幾日的業績就能達到前兩月加起來的業績，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江夫人一臉驕傲的將錦玉閣近況介紹了一番，並且向慕安展示了具有錦玉閣特色的服飾，也就是顧如錦改良過的漢服，這讓慕安的眼睛都發亮了，果然提起了很大的興致，然而，他還沒有那麽快鬆口。
軟磨硬泡加上利誘，一座小小的閣樓裏，顧如錦第一次見到慕遠舌燦蓮花的本事，慕安是個唯利是圖的人沒錯，但他同時也是一個商人，俗話說無奸不商，無商不奸，慕安怎麽可能輕易的就答應與二位夫人合作，於是乎慕遠在一旁幫腔作勢，看似是幫慕家謀取利益，實則是幫了顧如錦一把。
最終，那張合約是簽下來了，慕遠臨走時眼光似有若無的瞟向了那幅畫的後麵，也就是顧如錦所在的地方。
慕遠輕快的道：“做生意真是一件傷腦筋的事情，我肚子餓了，陳倉酒樓最近好像出了新的菜品，在下粗人一個，還是先去吃飯了，二位夫人告辭！”這段話的前半段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暗示些什麽。
“柳小姐。”眾人都走後，宋夫人和江夫人留在了最後，看著顧如錦從暗格中出來，宋夫人叫喚了一聲。
顧如錦拍了拍身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塵，道：“我都知道了，你們與他合作便是。”顧如錦接過宋夫人遞來的合約，看見合約上的指紋印子還有南麓公府特有的蓋章，她微微一笑，帶著幾分得逞和調皮。
顧如錦步履輕盈的走在錦街上，目的地，陳倉酒樓。來到陳倉酒樓樓下，因為它的正對麵就是棧道酒樓，顧如錦還特意看了一眼，她還記得那次醉酒，與棧道的掌櫃的發生了一些不愉快，而後鈴鐺和她險些被馬車撞飛，鈴鐺因此傷口受了感染，成了今天的模樣。
似乎，他就不該來到這個地方，棧道酒樓給了她磨滅不去的噩夢。
陳倉酒樓的門口站著兩名彪形大漢，與棧道酒樓的兩名護衛對峙起來了，周遭還圍了很多的人，像是在看熱鬧的，氣氛很是不對勁。
顧如錦一眼就瞧見二樓同樣在看熱鬧的慕遠，慕遠從窗戶探出個頭來，目光正對顧如錦的一雙鋥亮的眸子。顧如錦提著裙褥就往上走。
“下邊是怎麽了？陳倉和棧道不是兄弟酒樓麽，為何站在了對立麵？”顧如錦好奇的問道。
慕遠聳聳肩，道：“兩家酒樓的感情早已不似當年了，好像棧道的新掌櫃惹惱了陳倉的掌櫃，兩家才會對峙起來。”
顧如錦隻是笑笑，心道，棧道換的這個掌櫃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你找我來有事嗎？”顧如錦問道。
慕遠溫潤的笑著，道：“無事就不能登三寶殿了嗎？”
顧如錦也同他一起打笑道：“既然你說無事，那我就心安理得的蹭飯了，待會兒可又別說什麽有事請我幫忙的話啊！”
慕遠無奈的笑了笑，這顧如錦還真是能塞得你啞口無言，慕遠陳頓了一會兒，開口道：“雲州北狄的形勢突變，不知你知不知道。”
顧如錦一聽見“雲州北狄”，心就不自覺的被牽了起來，她搖了搖頭，眼睛緊緊的盯著慕遠，生怕會漏掉什麽重要的消息。
“有人密告皇上，雲州義燁侯造反，聽說已經在義燁侯的府中搜到了龍袍，皇上已經下旨要查辦了。”慕遠說到這裏，顧如錦想著這應該是件好事啊，義燁侯一倒，賀蘭暮雲就能擺平內亂，坐實鎮南王這個位子了，可是為什麽，慕遠的神情並不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