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無妄之盟
雖是仙庭，天權星君府上卻總有種說不出來的陰森之氣。
許是這裏排布機括暗道，接受密信飛函的法術，多使用了陰氣較重的靈力所致。
天權星君閉著一雙盲眼，正立於手下傳送飛函的牆前。
此牆直通梁頂，圍繞彌漫著紫色的煙霧，散發出檀香味。
忽然，此牆東角處的煙霧散開，出現一封無形的飛函。
天權星君知道，那是從幻川傳來的消息。他目不能識，卻能以味道識別。
“水蓮，岩蘭草，琥珀，”天權星君自言自語，“白瑉這小子。”
遂將飛函取下，以手觸之，耳邊響起白瑉的聲音：“老師，事已辦妥。錦胥郡主已拿到宿河簪。”
“很好。”天權星君回道。並未多言，便將那飛函又傳回煙霧散開的那處。
天權星君知道，妖王堯臨不日便有麻煩了。
而此時的幻川，前日妖狐死去留下的煞氣已經消散了大半。
青羽崖上的四時莊裏，此時約莫有四五十個妖仆伺候。全是妖仆中靈力上乘者，行路沒有一絲聲音。
一陣花香氣傳來，莊外獨自走來一個翡色衣裙的身影。
“郡主。”一眾妖仆皆卻身跪倒，以密語相拜，還是沒有一絲聲音。
兩個時辰過去了，青羽崖已入夜。
祁川醒來時，直感覺體內幾股氣息交纏相鬥，使人難忍欲嘔。
眼前是錦胥焦急的臉。
“祁川，你醒了！”錦胥急道，又改了口，“北戰神……你感覺如何？”
“有一股很強的靈力在我體內，但那不是我自己的靈力，錦胥郡主，你……？”
“對，你體內狐妖邪氣未除，我適才將一部分自身妖族靈力渡給你，好助你盡快複原。”
祁川回想了一下前日戰鬥的場景，錦胥明明負傷極重，此時竟似已經痊愈，還將靈力渡給自己。
而且她的靈力之強，根本不是她這個年紀所能達到的。
祁川不由朝她望去，隻見她頭上戴著一根碧玉簪子。
那竟然是自己前日去往仙庭，想向仙帝借取的宿河簪？為何……
“錦胥郡主，多謝你照顧。敢問你發髻上所戴的，是……”
“就是宿河簪，”錦胥道，“仙帝賞賜給我的。否則，我也無法在兩日內傷愈。”
**神兵榜一共八十九件神兵，其中二十件已經祭天散滅。餘下六十九件中，除去為四大戰神化身的附禺劍、神影弓、長辛槍和斬鳶戟外，還有六十五件。
宿河簪排在第十九位，除了可破各種強力的結界外，還有療愈複原的能力。
而定淵閣中封鎖魔尊精元的鬼方結界，便是隻有這宿河簪能夠破除。
之前祁川也隻在書中見過這件神兵的樣子，卻沒想到此時已經戴在錦胥頭上。
“嗬，是……”祁川坐起身，“郡主降伏狐妖有功，是以仙帝賞賜宿河簪給你。恭喜了。”
七竅玲瓏的錦胥，早已悟出幾分。他對自己向來說話能省則省，現在卻對這宿河簪如此感興趣。
“北戰神可是想找一樣東西？封於結界之中，非宿河簪不能破開？”
“我……”心下想，這錦胥郡主確實聰慧。若是自己的月兒，想來料不到這麽多了。
隻不過，要以宿河簪破開結界，絕非小事。不論什麽，既然封存在強力的結界之中，自有其理由。
私設結界，私破結界，都可能是重罪。
若對方是他人，錦胥必定多加警惕，絕不會將自己摻合進去。但祁川不一樣。
妖族特有的占有欲在錦胥心裏生出。
“是為了前魔尊吧。”錦胥問。
她太聰明，祁川知道自己的沉默掩飾不了什麽。
和狐妖一戰，自己反常地被傷。錦胥這麽問，他就大概能想到，在狐妖哀樂的攻擊下，自己喊出了什麽。
祁川雖然並非自然生長，沒有一顆血肉之心，命中本無桃花。
不過他就是個瞎子也看得出來，外表乖巧可人的錦胥郡主，對自己才不是無欲無求。
祁川忽然想起昏迷之前，她曾托住自己，對自己說，即使沒有錦翎中定緣之術，她仍有一顆真心。
這可如何是好呢？五日後自己和月兒便要大婚，她卻這般執迷不悟。
可是這宿河簪，自己又是非借不可。血契未解，救主乃是他的本能。
“郡主聰慧，我現在就算說不是，郡主信嗎？”祁川道。
“信不信，取決於我自己。你想讓我信，還是想讓我不信？”錦胥道，“北戰神也知道，不論信與不信，你要從我這借走這根簪子，不是什麽難事。”
祁川心道：借給我容易，可是誰知不會節外生枝。
於是對錦胥說道：“我不想隱瞞郡主，郡主也知道，我乃附禺劍所化。我先主被封印湮滅之後，確實有一樣留存於世的物品被封印在結界之中。我……”
打量一眼，見錦胥眼神凝聚，似是信了自己的話。
祁川接著道：“我隻是想取回這樣物品，留作念想而已，不想弄得人盡皆知。如若讓郡主為難，我可以另想他法。”
“另想他法？”
這話如果是別人說，錦胥或許會信。可你北戰神？如若還有他法，至於盯著這根簪子不放嗎？
錦胥幽幽地道：“我借於北戰神便是。不過……”
“不過什麽？”祁川忙問。
“不過因為一個北戰神一定知道的原因，這根宿河簪，你直接帶走，其中的靈力是無法使用的。”
“你是說，宿河簪已認你為主？你……”即使祁川知道錦胥的修為在她這個年齡裏已是極高，但也沒想到她的靈力已經可以使宿河簪認主。
錦胥知道他想說什麽，輕巧答道：“沒錯，宿河簪已經認主，想來……是我和它的緣分吧。”
神兵雖不能言語，卻如烈馬一般有認主之能。越強的神兵，需要越高的靈力對其馴化製服方能為主所用。
**神兵冊中，常有排名前列的神兵，因主人死去而屢屢易手，反而讓使用之人遭到反噬。
而這宿河簪，除四大戰神之外排名第十九，錦胥不到三千歲，便已做了它的主人……
神兵一旦認主，其中靈力便不會再受他人驅使，除非……
“除非你與我結下無妄之盟。”錦胥清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無妄，上乾下震，順天而行，萬物生。
“我與你，無妄之盟？”祁川雖然知道，這是一種可能，但他斷未料到錦胥會直接提出。
畢竟，無妄之盟雖並無害處，但也絕非小事。尤其是自己與月兒五日後便要大婚……
“對，無妄之盟。這是最快的辦法，可使宿河簪同時認我們兩個人的精元。完成後，至你大婚之日，還有五日時間。”錦胥道。
神兵認主，不是依照外表相貌，也不是神魂意識，而是根據主人的精元來認。
無妄之盟屬於靈修的一種。結下無妄之盟後，宿河簪便也會認祁川的精元為主。
隻不過此盟結下之後，若其中一人與他人有了夫妻之實，盟約便會立即消除，神兵中的靈力也就無法共用了。
也就是說，祁川要想順利破除鬼方結界，現在就必須決定。否則，不知如何才能找回魔尊的精元……
“好。”良久，祁川道。
錦胥朱唇一抿，笑出兩個甜甜的酒窩：“祁川，宿河簪定能助你如願。”
“開始吧。”祁川沒有多說，也沒有多看她一眼。
兩人麵對而坐，同時閉上雙眼，進入無妄之盟的夢境。
頓時房中靈力盈盈而起，一道橙光與一道赤銀光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