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穆塔峰的白雪
從穆塔峰繞山而下，直入大陸的腹地，空氣不再稀薄，越來越潮濕溫暖。
今天的天氣出奇晴朗。
馬背上興奮環視的封馳，是一個鮮衣少年。
隊伍的前列，狼王封先騎著黑馬，那馬鬃毛很密，腹部收緊，是極為耐寒的戰馬。
“父王！”封馳駕聲馬，迎頭趕上，“前方**飄搖，那可是霧山？”
封先沒有轉頭看向他的獨子，隻是遠眺前方雲霧繚繞處，道：“馳兒，回頭看。”
封馳懷疑地挑挑眉毛，半信半疑扭轉頭往身後看去：
雪山正在視線正中，其下綿延的山道剛好形成對稱的六道弧形。
“是我們哈遲的六弧圖騰！”封馳興奮地低聲說，“父王不用看就知道，真神了！”
狼王封先個頭不高身姿卻十分精壯，漆黑的瞳仁射出堅定的光芒。
當年哈遲狼族被翼虎妖族追打，最東也就到達了這裏。封先的爺爺率群狼極力抵抗，也隻能保護封氏狼族最後的血脈。從此處遠眺穆塔峰有聖光，從那以後六道弧線被視為狼族吉祥的圖騰。
千百年後的凡世，雪狼一族幸運地強盛起來，再次到達此地，是因為大召皇室的邀約。
兩馬並行，封先拍了拍兒子封馳的肩頭，封馳還目不轉睛回望著身後的雪山。
封先也回了頭，他望的不是雪山和六弧圖騰，是身後綿延的隊伍。又看看身邊的封馳，這狼崽在戰鬥中出生，哪有什麽繈褓？身上裹的是敵軍帶血的軍旗。
封馳從雪山的壯景中回過神來，也回了頭，對狼王道：“父親，馳兒沒說錯吧？我最近可看了許多關於中原的記載，翻過眼前這霧山隻兩日便可到卞都。”
封先不置可否，臉上倒露出讚許神色，道：“你小子，也就知道臨時抱佛腳，以後我狼族與大召是要世代交好的，你怎可隻滿足於知道這些？”
封馳有些不悅，他私下做的功課，本以為父親會大大誇獎他一番。
垂下了頭，無趣地雙腳輕輕擊打馬腹。
這時一個青衣身影像腳下生風一般，越過打頭的幾輛馬車飄到隊伍前列。
這人身形瘦長，打扮也不像兵旅之人，看著四五十歲的年紀，神情持重。
“國師也無聊了？”封馳見了他笑道。
滄浪盟盟主林禪，是雪狼一族國師一般的所在，雖無國師之名，從封馳出生起他便輔佐在父親左右，封馳一直叫他國師。
林禪的樣子像中原人，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對中原有一種道不明的向往。
封先也因為這一點，一直讓他輔佐自己，教導世子，狼族可不能一直靠廝殺延續下去。
林禪過來後，給了封馳一個他父親沒有給的口頭表揚：“我與世子說的地形，世子都記得很清楚嘛。世子說的沒錯，過了霧山便能進入中原，不消兩日便可到卞都了。”
“大召的軍馬可在霧山腳下迎接？”封馳得意的說。
“安亭瑞王安排了一隊精兵來接，是的。”林禪道。
封馳臉上露出有些不解的神色，好吧，既然是大召的郡王來接，那也算是大召皇室來接了。
狼王封先見了，與國師林禪交換眼色道：“馳兒需要學習的還很多。”
林禪道：“來得及。”
父王與國師經常有這種令人雲裏霧裏的對話，令他費解，封馳滿腔熱血望著前方的霧山：“清洹河，本世子來了！”
一陣悠長的狼嘯傳來，國師林禪卻步往後，從馬車之中躍出一匹雪白的母狼，英氣十足三兩下便趕上了狼王的高頭大馬。
封馳恭敬地微微勒馬：“母妃！”
狼王封先回頭，籲了一聲，向母狼伸手，母狼蹬地而起在空中化成一個颯爽的美婦，封先用手一拉，美婦騰身跨坐在馬上。
封先擁著她：“愛妃可是悶了？”
王妃笑道：“總是要活動活動筋骨。”
“母妃，等我們到了大召，我聽說那宮中樂人，會表演陣舞，這個母妃一定喜歡！大召的樂人不得了，箜篌，竹笛什麽都有高手，兒想求大召皇後送給我們一些琴譜，我們要那麽多城池幹嘛，還有——”
“好了，馳兒，”封馳滔滔不絕還在數著大召的歌舞音樂有多神奇，王妃打斷他，“你呀，是你父王長子，也不小了，你和大召皇後求這些東西，人家會覺得你像小孩子。”
封馳問：“這些都是我們哈遲沒有的，不求這些，求什麽？”
王妃與狼王共乘一馬，相視一笑，“馳兒，你到了娶親的年紀了。”
封馳臉一紅：“母妃，幹嘛拿孩兒開玩笑。”
王妃輕撫狼王握著韁繩的手，又滿懷慈愛地看看封馳：“大召太子有一個妹妹，叫做南音公主，素喜音律的……”
封馳頓時明白了，駕著馬跑開。
王妃還沒來得及叫住他，他一溜煙跑遠了。
王妃隻能微笑著搖頭。
狼王哈哈大笑，對王妃道：
“我娶你的時候，也像馳兒這麽大。族中的老人說，你的皮毛潔白得像穆塔峰頂永恒不消的白雪。我聽了後，連穆塔峰都不敢看了。”
“大王，”王妃的臉上掠過一絲羞澀，“我老了，再不像年輕時了。”
狼王卻道：“在我封先心裏，穆塔峰頂的白雪經曆風霜更美，因為風霜會把我今生的誓言帶給她，為她戴上雪山之巔的星星。”
說著握起王妃的手，捂在自己的心口上，劃下六道弧線，做了一個狼族發誓的動作。
王妃輕輕倚靠在狼王懷中，看著跑走了又回來的世子封馳：“如果大召皇後答應將那位公主許配給馳兒，嫁到我們哈遲，我想馳兒也會把他的星星送給她。”
狼王點頭：“那樣的話，就是少給一座城池也無妨。”
“不過，”王妃起身，微微皺眉，附在狼王耳邊悄聲道，“現在的大召太子，就是那個南良王。我擔心，他的妹妹，會不會……”
狼王聽懂了她的擔心，與國師林禪交換了個眼色道：“愛妃，不必擔心，有些傳聞未必是真。”
王妃沒有多問，狼的直覺向來精準。封先如此說，他一定是知道什麽。
放心地點點頭，繚繞的雲霧看不見了，隊伍已經行進在霧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