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偏偏
安亭瑞王快馬送來消息,已經接到狼王封先、世子和前來大召的整個隊伍,一切順利妥當。
司馬粼將手中的信放到桌上,轉頭問,“準備得如何?”
“一切按殿下的意思。”
蠟燭的火苗靜靜直立著,司馬粼想,他今日倒是沒有隨手揮著折扇。
“七郎,”司馬粼開口,“現在還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殿下不也有事瞞著我嗎。”白瑉看著他,這個凡人的心思他竟並不能完全猜透。
司馬粼的那種寒毒越來越深了,可他的計劃橫衝直撞沒有要收手的意思。
人間的歲月過得很慢很慢,白瑉想,如果賭輸了這次,隻怕要改朝換代。
他有一絲絲興奮,如果人間換了君王,他大概會嚐試入仕來打發時間。
做個才子,有些無聊了。
司馬粼也看著白瑉:“那我跟你打聽一件小事。”
“何事?”白瑉問。
“思玄教的聖女是如何指定的?”
白瑉輕笑:“殿下等不及了?思玄教指定聖女沒有固定的時間,必須得能與教主通靈。思玄教的現任教主臥病不起,除非改換教主,否則現任教主不可能與其他人通靈了。”
司馬粼默然。
“殿下這麽問,是好事。”白瑉道。
“不可能了,”司馬粼道,“何必呢,我的命也快到頭了。”
“還未可知呢。殿下不要混淆了,眼下需要聖女做的,最重要的事。”
司馬粼有些煩躁,“知道了。七郎,多謝你。”
白瑉一笑,揮袖化成白貓大搖大擺朝內殿走去。
見大將軍跑了進來,關關親熱地抱起它蹭了蹭頭。
大將軍遠遠跑開。
因為關關正與思玄教八位護法準備明日大宴所需的符籙和陣紋。
按照計劃,關關仍以太子妃的身份做在司馬粼身邊,皇後將居於宴會的大殿正中。
明日最主要的任務是保護皇後,免受狼族的暗襲——至少司馬粼是這麽說的。
整個大召皇室知道太子不能久活的,應該隻有皇後一人,司馬粼這麽說的意思很清楚了,他不在了以後,大召的江山是要交到他母後手裏的。
明日的大宴將有千人,到時七名護法以侍衛、樂師、文官之類的身份混入,隻有秦大護法令人傷腦筋一點。
秦大護法,隻有十歲。卻有超人的魂力,是千符陣中不可替代的一位。
皇宮又大,怕他亂跑,關關沒有辦法,便叫他扮作自己的小侍童,明日陪在一旁。
幾位護法各自練習自己的身份,已經很熟練了。
千符陣很久未曾啟動過,這時需要簡單地演練一遍,讓陣中的千張符籙先沾染上九人的魂力。
關關站在陣眼,八大護法各自將一隊符籙懸於身前,以魂力為筆刻畫密密麻麻的陣紋,這是凝聚天地之力。
千符陣是個殺陣,陣眼中釋放出來的魂力煞氣可將妖族擊殺得神魂俱滅,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八大護法凝神聚力,陣法順利啟動,關關感覺到眾人魂力集於一體,煞氣騰騰。
八大護法中除了秦大護法之外的七位暗暗互相給了眼色:陣法還能啟動,聖女沒有騙我們,嫁入宮中的確是為了掩人耳目,並非真嫁。
於是勁頭上來,更加使力聚氣。
外麵宮女聲音:“殿下!”
“停!”關關忙道,“我已經感受到八十一疊陣,明天這陣法若要用到,一定沒有問題了。”
秦大護法問道:“聖女姐姐,我又忘記了,明天我們殺什麽妖?”
“狼妖!記住,看我的暗號,千萬不要濫殺無辜!”
說完又把明天可能需要擊殺的對象是狼妖這件事重複三遍。
幾位護法前腳剛走,司馬粼後腳就進了殿門。
大將軍打了一個哈欠。
“關關。”他進了殿。
今天的乾歡殿和她第一次踏入時一樣暗,隻是沒有了那種異香。
司馬粼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他見幾位護法離開,殿中還殘存有符籙燃燒的味道,竟是踉蹌了幾步。
“殿下。”
關關叫了聲,但沒有動。她也好奇想看看他的步子,還能如何虛浮。
他心裏好像藏著很大的一件事似的,這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總是一個旁觀者。
司馬粼看著關關,心裏的感覺一模一樣。
如浮萍相聚他們始終將要離別,不是生命的結束,就是要相隔兩界。
他這麽有氣無力,好像很少見,關關想,是因為知道明天將要發生什麽嗎?
她又想起他反複強調的,保住母後。
“殿下。”
關關又喚了聲,走上前去。
“今日這麽體貼是怎麽回事?”司馬粼笑著問,笑容在蒼白的麵色上顯得勉強,“剛才是為我撤陣了,我知道。”
“嗯。”關關點了點頭,“不可能讓幾位護法知道你是妖吧。”
“半妖。”司馬粼強調。
“你和我說實話,”關關說,“明天大宴上,你打算幹什麽?是不是知道什麽?”
司馬粼抬眼看她:“我隻希望大宴上什麽也不會發生。母後打算將南音賜婚給狼王的世子。”
哦,南音公主,是個能歌善舞的美人,許是她遠嫁哈遲,皇後傷心,司馬粼也傷心了。他的皇兄不在了,唯一的妹妹也要遠離。
是這個緣故吧。
關關看著他想,不知道後世會對他如何評價,會不會有人知道他為大召做了什麽。
“你想得很多,關關,”他說,“對你來說,什麽也不會發生,你在你該在的位置就好。”
他的話好奇怪。
“殿下,”她問,“狼族走的時候,我也要走了,是嗎?”
他低頭:“你本來就不該一直在這裏。你有你自己的世界,我會讓母後事先寫好詔書——”
他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有一雙纖細但有力的手臂勾了上來,給了他這世間最笨拙但最深刻的柔軟。
他們都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為何偏偏是你呢,為何偏偏是這世間。
司馬粼定了定神:“這樣不好。”
如果他不是大召太子,一定此刻就牽起她的手跑到沒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去,去大漠,去草原,管他的什麽戰神。
但現實總不能由人所願,他已是司馬粼,背負了那麽多罪孽,不配再為人所愛,連自己也不愛自己。
關關也回過神來,低下頭。
“好了,”司馬粼起身,“沒有什麽是一塊蜜餞解決不了的。”
他把蜜餞輕輕喂進她嘴裏,提醒自己一切隻是一場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