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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帝陵

  對於一個考古人來說黃帝身世才是中國曆史上的最大懸謎,因為中國人稱自己是“炎黃子孫”,每年赴陝西拜祭黃帝陵的華人絡繹不絕。


  但黃帝到底有無其人?

  這個華夏曆史上的最大懸謎,至今也沒有解開。


  老人家總喜歡說術業有專攻,那麽徹底的全麵證明黃帝真實存在以及黃帝陵墓所在位置的責任就落在了我們這一代考古人身上。


  史有確載的最早接觸黃帝之人,是伐紂滅商的周武王。但周武王見到的不是黃帝,而是黃帝的後裔。


  《禮記·樂記》中有這樣一句話:“武王克殷及商,未及下車而封黃帝之後於薊。”薊地在今燕山南麓,現長城腳下。這說明,黃帝不是傳說中的神,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真實形象。


  到了西漢,司馬遷為修史書雲遊海內。在探尋中華文明的上古源頭時,所遇之人幾乎眾口一詞地告訴他,我們都是黃帝子孫,隻是隨地而處、習俗各異而已。


  於是,司馬遷在自己彪炳千秋的煌煌大作《史記》中,以五帝傳記開篇,五帝之首為黃帝。


  到了唐代,大唐皇室在陝西橋山重建“軒轅廟”,修繕“衣冠塚”,黃帝正式成為華夏萬民頂禮膜拜的人文始祖。


  誰知,遊牧草原大漠,被視為化外之民的鮮卑人、契丹人卻不甘示弱,紛紛稱自己才是真正的黃帝子孫……夷夏之辨由此演化為先祖之爭。


  爭來爭去,黃帝身份成了一個誰也解不開的曠世之謎。


  這個謎跨越幾千年,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當牛河梁積石塚大墓被紛紛開啟,尤其是五號地點中心大墓一頭枕玉璧、手握玉龜的老人遺骸展露於世人眼前的一瞬間,關於黃帝的記憶有如條件反射般,在國人心頭霍然複蘇!

  到目前為止牛河梁遺址共發掘墓葬61座,有隨葬品的墓葬31座,其中隻隨葬玉器的26座,占有隨葬品墓葬的83.9%。在目前發現的牛河梁墓葬中,挖掘出土的屍骨近百具,在第二地點、第五地點、第十六地點均有中心大墓。大墓中地位顯赫者不乏其人,但最吸引眼球,也最能引動有關“黃帝記憶”的,卻是第五地點中心大墓的這具老人遺骨。


  沒有人指名道姓地稱這老人就是“黃帝”,但有趣的是,每涉及紅山文化與黃帝族的神秘淵源,這老人的形象便在人們眼前若隱若現;一言及紅山玉器裏的“炎黃因素”,這老人遺骨的佩玉圖片便屢屢見諸報端。


  在遼寧省博物館介紹中華上古文明的展廳中,這位神秘老人的複原屍骨安詳地躺在大廳中央,似乎在向每一位參觀者傳遞著這樣一種暗示:在牛河梁積石塚上百具遺骨中,我們單單選擇了這一具,是因為這個遠古的神秘老人很有可能就是黃帝。


  在“唯玉為葬”的牛河梁積石大墓中,安葬神秘老人的積石大墓所出土的玉器不是最多的,隻有7件。但這7件玉器卻頗具代表性,尤其是墓主人兩手各握一玉龜,極為罕見。


  此墓為單人仰身直肢葬,是一老年男性,頭向東。隨葬7件玉器為:勾雲形玉佩、箍形玉、玉鐲各一件,玉璧和玉龜各一對。勾雲形玉佩置於墓主人右胸部,為豎直,背麵朝上,下壓一箍形玉。右腕上套一玉鐲,頭部兩側各置一大型玉璧,兩手各握一玉龜。


  專家說,這箍形玉是墓主人與神靈溝通的中介神器,是墓主人神權地位的代碼。這勾雲形玉佩是證明墓主人生前“一人獨尊”、王權顯赫的象征。墓主人雙手各握一玉龜旨在祈福增壽,此玉龜,非至尊王者不可僭越使用。


  黃帝部族以雲為圖騰,神秘老人胸前擺放的勾雲形玉佩,被考古學家形象地喻為他生前君臨天下的“權杖”!在原始社會,部族首領多為通神的“大巫”,操掌生殺大權,可謂一言九鼎。


  黃帝號軒轅,郭沫若先生考證軒轅即天黿。這神秘老人手握的玉龜,傳遞出此人身世非凡的上古信息。


  主持過牛河梁挖掘的著名考古學家郭大順認為,牛河梁積石塚遺址具有帝陵的規模。那麽,在五千年前與黃帝時空相對應的上古時代,誰有資格頭枕玉璧,手握雙龜?


  誰又有如此尊貴的地位,死後葬身於牛河梁“帝陵”呢?


  照理,在陵地附近應環圍人煙稠密的村落。奇怪的是,在牛河梁周邊上百平方公裏的範圍內,竟不見任何古人居住遺址的跡象!對此,有人疑心是此地交通閉塞,往來不便所致。但實際情況恰恰相反,從大的區域看,牛河梁所在位置四通八達,占盡地利之便。既然如此,為何遺址周邊人煙寥落呢?

  郭大順的看法是:這表明當時的牛河梁祭祀遺址群的級別已遠遠超過了以家庭為單位、在生活區內設祭的“家庭祭祀”;也遠遠超出了以氏族為基本單位、以設在聚落以內如“大房子”一類為祭祀場所的“氏族祭祀”;紅山先民在遠離生活住地的區域專門營建獨立的廟宇、廟區和陵墓區,形成了一個規模宏大的祭祀中心。


  因此,牛河梁的“壇廟塚”絕非氏族、部落所能擁有,而隻能為紅山文化這一文化共同體所共有,是把紅山文化人們凝聚在一起的崇拜先祖的聖地之所在。郭大順說,牛河梁遺址群就是紅山文化最高層次的中心遺址,把牛河梁遺址選擇在具有這種地理優勢的位置,顯然與充分發揮和延伸最高層次中心邑落的匯聚力和控製力有很大關係。


  不妨做這樣假想,在五千年前的牛河梁山腳下,在神秘老人葬身的中心大墓旁,每到隆重祭日,將會出現怎樣的盛大場景!從四麵八方匯聚來的紅山先民於此頂禮膜拜,無數鄰邦不遠千裏虔誠來朝……這裏是紅山先民的精神家園,這裏是一個偉大方國的發跡搖籃,這神秘老人一定是萬千黎庶的崇拜領袖,而這位上古帝王的英雄業績必然會在華夏民族的史冊上留下亦真亦幻的足跡線索。


  實際上長期以來,因受中原正朔論的影響,遼寧一直被視為蠻夷縱橫、王道難興的化外之地,中華炎黃始祖豈與遼土有關?但隨著國內考古調查的日益深入,近幾十年來,“黃帝生於遼河邊”的說法不脛而走,牛河梁壇廟塚的發現,更為此說增添了極具分量的砝碼。


  中國考古學界的泰鬥蘇秉琦先生曾指出:“牛河梁遺址的壇、廟、塚群的發現,代表了我國北方地區史前文化發展的最高水平。其社會發展階段已向前跨進了一大步,從這裏我們看到了中華五千年文明的曙光!”隨後,這位治學嚴謹的學界巨擘又意味深長地補充了這樣一段話:“黃帝時代的活動中心,隻有紅山文化的時空框架與之相對應。”


  也就是說,紅山文化的時空框架與黃帝族在北方活動的曆史記錄最為吻合。需要說明的是,對傳承千年的中原黃帝文化,蘇秉琦先生同樣研究精深,如果牛河梁遺址沒有足以打動蘇秉琦的信服理由,這位閱曆深廣的史學大家豈會下此石破天驚的斷言?


  有一種說法值得關注,早期的甲骨文中,黃字就是烏龜的形狀。黃字中間的“由”就是龜殼,下邊的兩點就是龜的兩隻後腿。


  對蘇秉琦的觀點,郭大順做了更為具體的補充。他認為,有關黃帝的記載,不少都與北方地區有關,這就進一步證明了以黃帝為主的五帝前期代表人物在北方活動的可信性。近年,有史家依據紅山文化等考古新發現,注意到黃帝族在北方地區的活動。他們認為,黃帝族並非起源陝甘或中原,本是燕山以北地區土生土長的一個部族。


  據我了解考古學界一直還有對黃帝族起源遼河流域,對黃帝一類的上古帝王可能葬身牛河梁的說法,早就是一批學者的私下共識。之所以這種聲音還不夠強大,主要受困於傳統的壓力。


  繼蘇秉琦、郭大順後,不少學者紛紛提出紅山文化與黃帝關聯的學術議題,劉國有、雷廣臻、馮永謙……這其中,錦州市博物館原副館長常春林在他1991年撰寫的《試論紅山文化的族屬問題》一文中,首次詳細闡述了紅山文化緣自黃帝部落的學術觀點,並明確提出:紅山文化,正是黃帝族的時代遺存!

  常春林認為,黃帝擁有天下,是靠“打”出來的!黃帝族當時擁有一種人見人畏的利器:弓箭。《中國通史參考資料》記載“黃帝之時,以玉為兵,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在那個時代,弓箭屬於先進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有此利器,加上黃帝本人的英明神武,麾下將士的能征善戰,黃帝族自然縱橫四海、無敵天下。


  常春林指出,石鏃是北方遊牧民族的一種特有的石器。所謂石鏃,即“石質箭頭”,在中原仰韶文化的半坡,廟底溝類型的遺存中,這種細石鏃是少見或不見的。而在遼西、內蒙紅山文化的遺存中,石鏃卻大量出現,這不應是一件偶然的事情。“所以,黃帝族文化不應該在陝、晉、豫地區的仰韶文化所在地,而應該是在紅山文化的分布區域間。其地理位置,就是在華北平原、東北平原、蒙古高原的過渡地帶。文獻中的記載與考古文化遺存相吻合,就已清楚地說明了這一點。”常春林表示。


  在常春林看來,黃帝族不僅武器精良,而且生產技術在當時同樣高度發達。隻有兵精糧足,才有條件發動兼並戰爭。就目前的發現來說,紅山文化的發展水平,絕不低於仰韶文化,甚至還“領先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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