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頭七
回去之後，冷如琳親手燉了鍋燕窩給冷如寰送去。
冷如寰本是沒什麽食欲，但看在冷如琳的一片心意上，便是接過喝下。
可自打冷如寰喝完之後，胸口就一直有些發悶，上氣不接下氣。若不是有內功撐著，怕是這呼吸早已都成困難。
萍兒見冷如寰難受的樣子嚇了一跳，趕緊去請了大夫。
大夫把脈過後，稱冷如寰是傷心過度外加舊疾複發，這才是病倒了。
冷如寰聽罷自己的病情，忍不住問道，“舊疾？”
自她重生在這衛錦繡的身上，還真沒出現過什麽舊疾。
大夫略微思索了一下分析道，“想必三小姐您幼時曾跌入冷水或者接觸過什麽至冷之物，年紀太小身體扛不住，引發了一係列病症，後又沒得到很好的治療，以至於落下病根。這直接導致您這以後如果再服用至寒的東西，就會引發胸悶這些類似於哮喘的症狀。”
“我並未吃什麽寒性的東西啊？”冷如寰心中驚疑，這幾日她食欲不佳，吃過的東西屈指可數，她心裏還是記得清的。
大夫停頓了一下，捋了捋胡子道，“那也有可能是過度傷心勞累。生死無常，還請三小姐節哀順變，注意休息，身體要緊。”
待大夫走了之後，萍兒趕緊將藥熬好令冷如寰喝了一碗。冷如寰稍稍發汗，將瓶兒支開運功療傷，祛除體內的寒氣，兩者相輔這才是舒服很多。
她仔細的回想了一下發病前的飲食。今日不過是吃了一盞燕窩，那燕窩是冷如琳送來的，並沒有什麽問題。
但事實是，她現在寒疾複發。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夜墨塵前來看她的時候，冷如寰將這事兒跟他說了說。
“你年幼時的舊疾怕是沒幾個人知道，若事情真如那楊氏所說，能做出這事兒的也就隻有章月華了。”夜墨塵道。
燕窩的碗早已清洗，就連剩下的也都已經處理掉，此時頓時變成了沒有證據的無頭之案。
“燕窩是如琳端來的，待我明日問問她。”
夜墨塵聽完之後，微眯著眼睛，冷如琳？也許是對她的印象使然，他總覺得這事兒沒那麽簡單。
“你且不必聲張，明日再試探一番便知真相。”夜墨塵道。
次日，冷如寰誇讚冷如琳燉的燕窩好吃，便又讓她燉了一盞。
待端來之後，冷如寰遣走丫鬟，讓夜墨塵得以堂而皇之的走出來。
“今日這燕窩，你看有沒有問題？”冷如寰問道。
夜墨塵聞了聞又嚐了一口，品了品之後很快吐掉，神色微變，“玄冰？！”
“那是什麽？”
夜墨塵道，“這其實也是一種冰，但這種冰長在最北邊寒冰地帶，幾千年都不曾融化，陰寒至極。但這東西無毒無害，溶入水中也看不出什麽，怪不得你會中招。”
冷如寰道，“這衛錦繡的身子有舊疾，若不是我那琅嬛秘法乃是至陽之法，正和這寒疾相克，怕也會難受好一陣子。”
“你好生問問冷如琳，這燕窩到底是怎麽回事。”夜墨塵不好再說些什麽，這冷如寰對這唯一的血親親近至極極力維護，是壓根就不會懷疑到她的頭上。
冷如琳進來之後，夜墨塵就離開了，冷如寰讓她坐在自己旁邊，問道，“如琳，你煮燕窩的時候可有發現什麽異常？”
冷如琳搖了搖頭，說道，“並沒有啊，一切都很順利啊。”
“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有沒有什麽異常，比如你碰到什麽人？或者離開了一會兒？”冷如寰引導著冷如琳說道。
冷如琳回憶起來，道，“煮燕窩的時候，奴婢擔心煮過了時辰都是一直看著的。但小姐這般說，奴婢倒是想起來，當時買燕窩回來的時候，偶遇了衛夢雪主仆。”
“她們可曾做了什麽？”
冷如琳道，“倒是沒做什麽，不過是奴婢不小心摔了一跤。奴婢有小姐撐腰，那二小姐現在見了奴婢都不曾為難。”
冷如寰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冷如琳轉過身的時候，哪裏還有單純善良，眼睛裏全是嫉恨和冷漠。
今晚便是孟姨娘的頭七，過了頭七，明日就要下葬了。
冷如寰打算今夜孟姨娘守靈到子時。
人們常說，頭七之日，亡靈會回到家中，若是看到家人，會不利於它投胎轉世。冷如寰知道孟氏半生辛苦，隻願她下輩子能投個好人家。
人們又說，含冤而死之人頭七之日回來尋仇，會化作厲鬼來吃人。章月華知道這種說法，但她一點都不信，一直到頭七太陽落山，她這心中的不安愈發嚴重。這才是讓翡翠去尋了一堆大蒜放在屋子四周，還掛了幾幅鍾馗像。連壓箱底兒的辟邪神獸都給拿出來放在床前，可該要就寢的時候她依舊不安心，又令人將附近肉鋪的看門大黑狗牽了過來綁在了院子門口。
至此，章月華才算是敢閉眼睡下。
許是日有所思，故夜有所夢。
章月華一閉眼，滿腦子都是她遣人在花園放毒蛇，在她藥中下蠱的場麵，最後還有衛錦繡那小賤人仗劍追著她亂跑，累的她是滿頭大汗。
夜半口渴，章月華欲起床喝水，輕聲喚道，“翡翠？”
屋外忽然猛地亮了一下，隨之‘轟轟隆’一聲悶雷忽然響起。
雷聲淹沒了章月華的尖叫聲。
章月華瞪大了眼睛看著帷帳上方才因打雷而印上的人影，捂著嘴在床角瑟瑟發抖。
她不停地告訴自己是她看錯了，但隨之而來的閃電證明她並沒看錯！方才那人影還有些遠，但是這次閃電，那人影已經是在床前晃蕩。
距離太近了，近到章月華都能從那影子分辨出她述的是何種發髻，那是……那是，墜馬髻！那是孟氏最喜歡的發髻！
墜馬髻顯得孟氏十分嬌弱，但章月華最討厭那種裝腔作勢的發髻，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章月華的腦海中忽然回想起那日冷如寰說的話，她說孟姨娘要來看自己！
難道，真的是她嗎？
章月華感覺心髒撲通撲通的仿佛要從胸腔之中脫出，外邊電閃雷鳴她的內心也仿佛針氈火烤，十分焦灼。
就在此時，黑影動了。
外邊的大黑狗，忽然開始大聲的吠鳴！
這大黑狗自從被帶回來就沒叫過，章月華留它下來也是為了安心。可如今在這關鍵時刻它竟叫的如此凶猛，反倒是讓章月華心驚膽戰。
那影子遲遲沒能褪去，外間也不見人來。這狗叫成這樣都無人理會，難道真是惡鬼顯靈？！
章月華顫抖著，心裏打算是豁出去了，大聲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雖然她鼓足勇氣，可這聲音出來就呈破音之態，很是滑稽。
“我當然是……鬼啊。”那女鬼的聲音仿佛是從遙遠的地獄傳來，還帶著些許詭異的回音，穿透力十足，“大夫人，你不記得我了嗎？”
章月華的臉皺成了一團，眼淚鼻涕都是被嚇出來了，“你你你，你不好好去投胎，你找我做什麽？”
‘孟氏’忽然音調極尖的笑了兩聲，“大夫人，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你對我下蠱的時候，可想過會有今日之事？”
‘孟氏’猛地飄向章月華床前，帶起一陣陰風。陰風卷起床幃，讓章月華看清來鬼的長相。
它膚色青黑，眼睛失去血色，但唯獨嘴巴卻是像血一般鮮紅。
章月華嚇得趕緊閉上眼睛，這……真的是孟姨娘啊！
“下蠱？我不知道啊？你是中毒而死的，跟我沒關係。”章月華硬著頭皮說道。
“人死之後早已看遍今生，我親眼所見，你趁我在花園閑逛之時派人放下竹葉青！親眼看到你令人在我的藥碗裏下蠱！我還看到，是你買通了楊氏趁錦繡捉迷藏之時將她引入刺骨的湖水，害她癡傻！你騙了所有人，騙了我但你騙不過變成厲鬼的我！”
‘刺啦’，那‘孟氏’直接一把抓在床幃之上，將它撕成兩半，露出裏邊軟成一團的章月華。
“求求你，饒了我饒了我吧。”章月華對這‘女鬼’的身份已深信不疑，否則那些早已深埋入地的秘密她怎麽會知道，此時她已放棄反抗，隻想活著，“隻要你今日饒了我，我定當每逢初一十五便給你去上香，燒元寶。對了，還有你的女兒，我定當視如己出給她找個王公貴族風光大嫁。隻求你饒了我，別殺我。”
‘孟氏’冷冷的看著她，說道，“錦繡？你還有臉提？你和你那女兒害了她多少次，你又害了她多少次？你以為我也不知道嗎？！”
女兒？！章月華生怕這女鬼再去尋衛夢雪麻煩，便是說道，“都是我的主意，和我女兒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的主意？那之前在宮裏當堂誣陷她偽造聖旨也是你的主意？這幾日意欲下藥害我女兒寒疾複發還是你的主意？”
“嗯？”章月華似楞了一下，但很快說道，“都是我，都是我。”
章月華說完之後，陰風忽然停下，屋外的大黑狗也不叫了，房間裏忽然亮起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