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香裏有毒
夜裏。
清寒的寺廟，寂靜無聲，到處顯得冷清和寒酸。
幾道黑影從屋頂飛掠而過，悄無聲息，沒有引起注意。
庵堂裏，香爐青煙渺渺升起，充斥淡雅的檀香味，中間跪坐著一個婦人，穿著粗布麻衣，十分簡陋，但是她腰背挺直，身上散發著傲氣。
她手握念珠，緩緩轉動著，閉上眼睛，似乎是在閉目養神。
咯吱細微響聲，明明沒有風，庵堂的門卻開了。
婦人轉動念珠的動作一停，緩緩睜開了眼，雖是如此，但沒有轉過頭去看，仿佛早就知曉有人闖進了庵堂。
二皇子大步走進去，看著跪坐在蒲團之上的婦人，冷笑一聲，“嗬，堂堂武貴妃，竟會穿著民間的粗布麻衣，在這裏了殘此生。”
婦人正是武貴妃。
曾高傲一時，掌控了後宮的權勢，地位堪比皇後，但是卻走錯了一步，導致之前所做的惡事曝光，被貶出宮，到寺廟裏清修。
武貴妃聽了，臉色沒有多大變化，麵無表情，繼續轉動手上的念珠。
二皇子走過去，打量著武貴妃。
武貴妃抬起眼，“二殿下深夜來訪是有何事？應該不是閑的發慌，來看本宮落魄模樣的吧？”
即使是被貶出宮，武貴妃依舊氣勢驚人，身上氣息一點都沒減弱。
二皇子淡淡一笑，“看樣子貴妃娘娘在這裏住的還算舒適。”
武貴妃沒有看他，轉動手上的念珠，靜靜道：“沒什麽舒不舒適的，一日三餐，粗茶淡飯，庵堂和皇宮裏的日子並無區別。”
“哦，是嗎？貴妃娘娘念佛了一段時間，都變得清心寡欲了呢……”
二皇子緊盯著武貴妃，冷聲道：“那麽四皇弟呢？四皇弟的死，貴妃娘娘也看開了嗎？”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武貴妃手上的念珠一停，臉色忽然變化。
身子僵硬，手忍不住發顫。
二皇子打量武貴妃的反應，看到她臉色發白的模樣，勾了勾唇角。
武貴妃另一隻手死死攥緊，指甲幾乎嵌入掌心裏，用疼痛壓製住內心波動，好不容易才壓下來，“二皇子今日是來做什麽的？難道是來說閑話的？”
“當然不是。”二皇子搖頭，“貴妃娘娘可知四皇弟是怎麽死的？”
武貴妃：“……”
她死死攥緊念珠，圓潤的珠子咯的掌心疼，但是一點都沒感覺到痛意。
“四皇弟是被逼死的。”
二皇子淡淡開口。
武貴妃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冷芒，不過很快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一切都結束了，現在提起來還有什麽用，她已經不是叱吒風雲的武貴妃。
如今被關在這清冷的寺廟裏，直到老死。
全都沒用了。
武貴妃眼中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來，如同快要熄滅的燭火一樣，唯一的光芒，早在百裏夜華死的那天，熄滅了。
二皇子走近一步，低聲道：“四皇弟是被寧洛七逼死的，寧洛七是大皇子，現在被封為瑾王，掌控了朝堂的權勢。”
“曾經那些支持四皇弟的朝中大臣，都紛紛倒戈，去投靠他了。”
二皇子眯起眼，聲音低沉陰冷。
武貴妃的臉色變了又變，青紅皂白，肩膀發顫。
好一會兒，她抬起臉，冷冷看向二皇子，“你現在過來說這些是何意？”
二皇子勾唇，冷冷一笑，“我想與貴妃娘娘合作。”
“合作？”
武貴妃覺得好笑，“嗬嗬，殿下怕是尋錯人了吧，我如今被貶到這清寒的寺廟裏清修，就算是死在這裏，皇上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曾經的勢力全部散去，如今的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婦人。
二皇子的眸中滿是謀算，淡淡道：“這件事隻有貴妃娘娘才能做到。”
“娘娘難道不想為四皇弟報仇嗎？寧洛七逼死了四皇弟，占據了四皇子的權勢……娘娘的心裏難道一點恨意都沒有嗎？”
“……”
武貴妃的臉色扭曲，目光冰冷。
她怎能不恨。
那是她唯一的兒子，是她的骨肉！但是卻死在了宮裏！
她得到消息的時候感覺天都塌了，深感無力，就連去看看兒子的屍骨都做不到。
想到這裏，武貴妃痛徹心扉，感覺痛到了骨子裏，這份思念和愧疚變成仇恨，轉接到寧洛七的頭上。若不是因為那個寧洛七，她的兒子就不會死。
好一會兒，武貴妃渾身顫抖過後，冰冷開口：“你想讓我做什麽？”
隻要能替兒子報仇。
就算讓她下地獄，她也心甘情願。
二皇子眯眼，他蓄謀已久的棋子終於派上用場，他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
“貴妃娘娘要做的事很簡單，隻要……這麽做就好了。”他把計劃說了出來，武貴妃的臉色陰沉，點點頭，“好，就按照你的法子行事！”
……
與此同時，陶啟明那邊在苦惱。
薑靜姝緊鎖眉頭，“藥引定然是藏在養心殿裏，該怎麽去找？”皇宮又不是誰家後院，再說了，養心殿可是皇上安心養神的地方，擅自闖進去尋找，會引起懷疑。
很可能會被誤會成圖謀不軌，被抓起來定罪也說不定。
薑靜姝看向寧洛七。
寧洛七臉色沉思，也在想尋找藥引的法子。
“此事需要福公公幫忙，福公公常年在父皇身邊服侍，對於養心殿的事了如指掌，有他幫忙就能夠很快找出藥引了。”
“那要如何說動福公公幫忙？”薑靜姝問道。
福公公為人嚴肅，從不私下拉幫結派，想要讓福公公幫忙，可不容易。
寧洛七看了眼熏香，道：“就用這個。”
翌日。
寧洛七進宮，暗下約見了福公公。
福公公急忙趕過來，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道：“殿下，那熏香的事查的如何了？近些日子陛下每天都在做噩夢……”
福公公也說不出來，隻是這段時間皇帝像是變了個人。
寧洛七臉色冰冷，微微頷首，“查出來了。”
“難道真是熏香的問題？”福公公臉色大變，“可是老奴也常日聞著這熏香，為何不會做噩夢？”
“熏香裏含有毒，不過想要毒發的話需要有藥引，這個藥引就應該下在了父皇身邊。”
“什麽？”
福公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福公公，此事還需要你幫忙，需要把父皇身邊的藥引找出來，才能製出解藥。”寧洛七平靜開口。
福公公內心嘀咕，雖說是他拜托的瑾王，但內心還是有幾分懷疑。
熏香點燃在養心殿裏，那麽多的宮女下人都沒問題，為何隻有陛下出現了問題？那熏香是否含有毒，還需要調查……
福公公半信半疑。
寧洛七看出了福公公的心思，掏出一個小瓶子遞過去，“那熏香裏不是普通的毒，無色無味，一般人查不出來，就算是太醫也看不出來。”
“這……”福公公猶豫。
“福公公若是信得過本王，就服下這瓶解藥，就能知曉熏香的不對勁兒了。”
瓷瓶裏裝著的，正是陶啟明所製的解藥，但並不是對症蠱毒的解藥，而是臨時做的解藥，就算讓皇帝服下也沒有作用。
福公公接過瓷瓶，晃蕩了兩下，裏麵似乎裝著幾粒藥丸。
福公公沉默一會兒，實在拿不定主意。
最後打開瓷瓶，倒出一粒藥吞咽下去。
隨後看向寧洛七，“這樣就能察覺到那熏香不對勁兒了嗎？”
“對。”寧洛七點頭，“這是神醫臨時製出的解藥，對於毒性敏感，福公公現在應該能察覺到熏香的異樣了。”
“好。”福公公應下。
他沒有多留，轉身折返回養心殿。
走進養心殿。
一股檀香的氣息撲麵而來，這是二皇子送的熏香，是從寺廟裏求來的，是再為普通不過的熏香氣息。
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福公公在聞見的瞬間，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心。
“這是怎麽回事？”
福公公心頭一驚，倒退兩步，差點沒絆倒門檻。
這是怎樣的一股味道……
讓人下意識厭惡，令人作嘔。
福公公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香爐上，看著渺渺升起的青煙，仿佛看到了扭動的青蛇，頓時臉色煞白，猛退一步。
“咳咳……”皇帝咳嗽兩聲，因為夜裏沒歇息好，臉色憔悴，眼底濃重的黑眼圈。
“福德。”皇帝喊道。
福公公此刻臉色難看，聽到皇帝的呼喊，應了一聲，“陛下。”
但這股檀香的氣味實在詭異，下意識感覺到排斥，福公公想轉身跑出去。
“你去哪裏了？”皇帝的目光落在福公公身上。
福公公臉色難看，脊背發寒，回答：“老奴肚子有些不適……興許是昨日吃壞了東西……”
皇帝淡淡收回目光，沒再多問。
福公公心裏又驚又疑，為什麽會這樣？明明是普通的檀香，為何他現在聞著感覺到一股惡心……難道是因為剛才服下的藥？
瑾王殿下說那是解藥。
福公公的內心百般糾結，不知道該不該信任瑾王，一邊是瑾王，一邊是二皇子。
這熏香是二皇子送來的，若真有問題的話……
福公公心擰巴成一團，都沒能想出個所以然，等到服侍皇帝歇下，他偷偷去香爐前，小心翼翼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