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開機(三)
“錦鯉,你收工了嗎?”
“我現在被堵在市區裏了,可能過不來了。”
“要不你先自己叫車回?”
收工以後小柳臨時發來消息說路上耽擱上了,劇組的位置又比較偏,短時間內沒有辦法過來接她。
“沒事,我自己打車可以的。”
於錦鯉低頭打字回複,然後嚴嚴實實的給自己戴上口罩和帽子,打開手機軟件準備叫車。
秒接單。
幾乎是在她下單的一瞬間就有人搶了單,司機姓李,車牌尾號0707,看上去有點熟悉。
於錦鯉提著包站在指定的位置等,沒過多久,一輛黑色的瑪莎拉蒂緩緩開過來,停在於錦鯉麵前。
她愣了一下,畢竟,開瑪莎拉蒂來跑順風車的人可不多。
駕駛座位置的車窗緩緩的拉了下來,是一張熟悉的麵孔。
是李緣木。
“怎麽不早說你要來接,我還叫了車……”
“上車。”
於錦鯉正準備要打開手機取消訂單,結果發現上麵的標識閃爍著顯示“車輛已到達”。影視城的這一代空空曠曠,除了李緣木以外再也看不到別的車。
所以……
“這個‘李先生’就是你?”
竟然是李緣木接了這個訂單。
“公司那邊不要緊的嗎?”於錦鯉擔心他耽誤了公司那邊的事情,忍不住問了一句。
李緣木笑了,“我養著那些職業經理人又不是吃幹飯的。”
於錦鯉遲疑了一下,心裏難免有些不踏實。畢竟現在天河正處在特殊時期,內外憂患,正是最不穩定的時候。
“放心,”李緣木又說,“公司內部已經穩定下來了,就剩下對賭聽天由命了。”
李緣木看到她湊到車窗邊上,為了公司憂心忡忡的樣子,忍不住伸手出來,隔著口罩摸一摸她的臉,半開玩笑一樣的說道,“現在你就是天河最重要的資本。”
於錦鯉像是突然想起了年初的時候自己在那場慈善晚宴上的“豪言壯語”,不由自主的臉上帶了點溫度,好在口罩遮掩了大半張臉,並不怎麽讓人看得出來。
誰知李緣木卻突然探出了頭,小半個身子都從車窗前傾了出來,隔著口罩在她的臉上輕輕的落下了一個吻。
那個吻輕描淡寫,就像是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問候一樣,雪泥鴻爪一樣的一觸即逝,像是落在地麵上很快就消融的薄薄初雪一樣,沙沙的、輕柔和緩的落在心口。
於錦鯉臉上的溫度又蹭的升高,燙得像是要熟了。
完蛋,他怎麽這麽會!
李緣木看著因為這個落在臉頰上的吻而一秒鍾宕機的於錦鯉,低頭輕輕地笑了笑,推門下車去替她開另外一側的車門,然後載著她一踩油門,絕塵而去。
這樣一幅甜甜的場景落在旁人的眼裏,卻變了一番味道。
當胡夢盈落後於錦鯉一步,準備收工離開劇組的時候,正好遇上於錦鯉的背影,她捂得嚴嚴實實的留在原地,半晌一動不動的,好像是在等人。
沒過多久,一輛豪車開進來了。
胡夢盈禁不住翻了個白眼,原來是有金主啊,怪不得之前的《白夜行》,眼下的《陸小曼》,最終定下的角色都是她的,她酸溜溜的想。
於錦鯉並不急著上車,反而弓著身子伏在車窗上,笑著湊上一張臉,跟車裏的人說了幾句話。
也就幾句話的功夫,一隻手從車窗裏伸了出來,摸了摸於錦鯉的臉。
手指修長、骨節漂亮,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是男人的手。
再接著,車裏的那個人探出身子去吻了她,一個隔著口罩的、輕飄飄的吻。
一瞬間世界好像都安靜。
瑪莎拉蒂引擎轟鳴,再一次絕塵而去,胡夢盈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居然還在原地,不由自主的看紅了臉。
她旋即對自己說,有什麽可看的,不過也就是女藝人和金主的錢色交易而已。
表麵上好像一副清高的樣子,實際也不過是陪睡上位而已嘛。
心下對於錦鯉的鄙夷便不由自主的又加深了些。
——
“胡夢盈是怎麽回事!”
“別太刻意,你表演的痕跡太重了!”
“隻是你和徐誌摩的第一次見麵,你壓根就沒有把他當一回事。”
“剛才那一鏡不自然,再放開點。”
第二天的拍攝沒有卡在徐倩身上,偏偏胡夢盈這裏又掉了鏈子。
“休息五分鍾,調整一下狀態。”
胡夢盈挨了訓,悶悶不樂的癱坐在旁邊的折疊椅上,上上下下的摸索著找她的劇本,琢磨著在下一鏡拍攝之前再多看幾眼。
這一場的台詞有些拗口,和她對手戲的徐誌摩這個角色在大段的讀詩,她沒有背對方的台詞,所以有些拿不準自己應該從哪裏進。
就是這麽一點點細微的不確定在鏡頭下無限倍的放大,這才化為了王匯川不耐的一聲“卡”。
然而……
胡夢盈那邊動靜大得於錦鯉都禁不住側目,她正在無章無序的亂翻東西,好像是在找著什麽,整張臉都耷拉下來。
她皮膚很白,民國時期又時興那種剃掉眉毛隻用眉筆畫的那種細細的彎月眉,這樣一襯就顯得她整張臉更加寡淡,白開水一樣的沒有味道。
“好像是劇本找不到了。”工作人員小聲對於錦鯉說道。
王匯川可不會等她找劇本,五分鍾一到,拍攝的工作立刻重新提上日程。
胡夢盈平複下心情,再一次就位。
“三、二、一,ACTION!”
林徽因坐在鋼琴前,十指翻飛的彈奏著貝多芬的《月光曲》,徐誌摩半倚著林家的書架,取下一本約翰·濟慈的《夜鶯頌》來翻開,低低的念了起來。
念著念著,林徽因的琴聲突然停了下來,她抬起頭,水靈靈的眼睛從一個仰視的角度看徐誌摩。
王匯川在鏡頭外向攝像老師打了個手勢,鏡頭立刻跟上,給了胡夢盈的臉上一個大特寫。
“還有什麽比這更契合的?”林徽因仰頭去看這位戴著金絲眼鏡的、浪漫的大詩人,“貝多芬的《月光》,濟慈的……”
胡夢盈的聲音戛然卡殼。
她忘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