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開機（四）
忘詞，這雖然並不是什麽十分嚴重的問題，左不過是重新拍一條再來而已，可是卻已經足夠說明演員的態度了。
幾乎是在胡夢盈卡殼的一瞬間，王匯川的臉就跟著黑了。
“台詞都沒記下來？”
胡夢盈尷尬地坐在鋼琴前，半天都找不出一句話來替自己辯解。
“你看看人家於錦鯉，人家怎麽就能，”王匯川恨鐵不成鋼的說道，“誒，算了。”
“好好看看台本，再來一條。”
可是哪裏來的劇本呢？
演員丟了台本，這簡直就像是學生丟了書、士兵丟了槍一樣，胡夢盈訕訕的回到自己的折疊椅上，所有的怒氣和小脾氣一齊爆發，她開始亂發起脾氣來。
“要不，先借別人的本子看幾眼？”劇組助理小心翼翼的提議道。
回答她的，是胡夢盈信手摔過來的一個粉餅盒，價格不菲的粉餅毫無懸念的摔了個粉碎。劇組助理訕訕地閉嘴了。
貝多芬的《月光》，下一句是什麽來著……
隔著一小段距離，於錦鯉看到胡夢盈那邊雞飛狗跳的情景，隨手抄起自己的劇本，走過去遞給她。
“先看我的吧。”
胡夢盈坐在折疊椅上，從下往上以一個仰視的視角看於錦鯉，隻覺得她像是在高高在上的施舍著什麽一樣。
——你看看人家於錦鯉，人家怎麽就能……
——誒，算了。
王匯川的訓斥中夾雜著於錦鯉的名字一閃而過，可是這三個輕飄飄的字卻比任何很重的話語都要讓胡夢盈膈應得難受。
她們是同期的女演員，年齡相近，又是同期藝考，太多太多人把她們放在一起比較了，那些人把她們兩個人放在一起論了個高下以後，不由自主的得出了同一個結論，於錦鯉總是更勝一籌的那一個。
“你把你的本子給我，你看什麽？”
“沒事，我都背下來了。”於錦鯉爽快地說道。
沒想到這樣爽快的態度，胡夢盈非但沒有領情，反而心中越來越覺得，於錦鯉是在嘲笑她。
胡夢盈低頭翻了翻於錦鯉的劇本，厚厚的劇本裏麵夾滿了寫著批注的便簽紙，各種顏色的字跡細細密密的排列在邊邊角角的空白處，記錄著於錦鯉不同階段對角色的理解，還有表演的一點點小小心得。
很多藝人不願意把自己的劇本給競爭對手看，正是有這方麵的考量，就好像學校裏麵的學霸有的時候會不願意出借自己寫滿筆記的課本一樣。
可是於錦鯉卻坦坦蕩蕩的，一點都沒有斤斤計較的意思。
她越是坦蕩，胡夢盈就越覺得心裏不爽。
她心裏早就已經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些人說的不錯，她確實是不如她。於是那些沒有發泄出來的怒氣，便不由自主的轉嫁在了於錦鯉的身上。
她飛快的掃了一眼自己正在拍攝的那一段的台詞。
——貝多芬的《月光》，濟慈的《夜鶯》，還有什麽比這更契合呢？
她不動聲色的記住了後半句，然後提上褲子不認人一樣的把於錦鯉的劇本摔在一邊。
“別假惺惺的了。”
？？？
於錦鯉懵了。
我怎麽了？
我怎麽就假惺惺的了？
“你不用跟我賣弄什麽了。”
？？？
我又賣弄什麽了？
於錦鯉帶著滿頭的黑人問號，低頭撿起自己的劇本，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一把好心當做驢肝肺的滋味。
“我什麽都看見了。”
您又看見什麽了？
於錦鯉已經無力去跟她辯駁什麽了，她甚至連胡夢盈說的究竟是什麽都不再關心了。
她簡直就像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一樣，因為一點小事而生氣，然後毫無征兆的遷怒給他人，整個世界都要圍著她一個人轉。
她在“童星”的這個角色裏待得太久了，久到再也沒有脫離出來。
“昨天來接你的那個，就是包養你的金主吧？”
“陪睡上位還能這麽硬氣？”胡夢盈陰陽怪氣起來，“還真以為自己有幾分真材實料了。”
“不用你在這裏假模假式的施舍我什麽，我還嫌它髒呢！”
真是什麽樣的人都有。
於錦鯉也不再去和她解釋什麽，隻是低頭撿起地上的劇本，拿在手裏撣了撣，然後不再理會胡夢盈，隻是自顧自的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
“各部門準備，再來一鏡。”
王匯川坐回自己的位置，示意胡夢盈剛才的戲份再來一遍。
“三、二、一，ACTION！”
林徽因坐在鋼琴凳上，停下了彈奏，她的視線緩緩上移，落在了徐誌摩的身上，然後說道，“貝多芬的《月光》，濟慈的《夜鶯》，還有什麽比這更契合的呢？”
這一次，她沒有忘詞。
“卡！”
王匯川卻皺了皺眉。
“還可以，不過眼神還是得注意，不要放空，也不用把眼睛瞪那麽大顯得好看。”
“你拍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跟那些沒拍過戲的小鮮肉似的，隻知道瞪大眼睛顯好看，不需要！視線再集中一點，眼睛得有神！”王匯川細細碎碎的跟胡夢盈講個沒完，“你剛剛看他的時候，視線一上來是落在他胸口上的，這肯定不行……”
“調整一下，我們再試一次。”
這一鏡又重新拍了兩次，王匯川這才滿意的往後繼續推進度。
胡夢盈卻覺得自己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她麵子薄，什麽時候在劇組裏受過這樣的委屈，可是又不敢在王導麵前耍小孩子脾氣，於是隻能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
在劇組裏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池淵的戲份很集中，才拍了半個多禮拜就走了，剩下的對手戲大多都是和另外兩個女性角色的。
於錦鯉小心翼翼的與胡夢盈和徐倩都保持著距離，一下戲就躲在自己休息室裏，收工了以後李緣木有的時候回來接她，兩個人一起出去吃點什麽，有的時候是西餐廳，有的時候就是路邊的大排檔。
於錦鯉不是富貴人家出身，轉來轉去也還是最喜歡路邊大排檔和蒼蠅館子的味道，李緣木什麽都陪她吃，他脫下西裝外套，挽起襯衫袖子，然後在大排檔油膩膩的桌邊落座，就那麽於錦鯉吃得腮幫子都鼓起來，像是一隻抱著堅果的鬆鼠一樣滿足的眯起眼睛。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於錦鯉差點就要這樣平平淡淡的日子可以就這麽一直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