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7)打算
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那兩兄弟竟然還把自己當做“禮物”!
幾百個痛苦的日夜裏,自殺的念頭從未斷過,他很想就這麽死去算了,死了,就可以不用再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就可以徹底解脫。可是……他不能這麽輕易地就死去!就這麽死了,他無論如何都不甘心,若是就這麽死了,他的那一腔恨意該如何消散?!在死之前,至少,至少要將那些人全部嚼碎吃了!!
恨,恨死那些碰他的人了!
在無數個黑暗的夜晚,澤洛斯都在用自己的生命發誓。
如果這個世界有神明的話,那麽神明一定已經完全拋棄了他。既然如此,他也徹底擯棄光明好了,如果成為魔鬼可以把那些混蛋全部撕碎,他願意墮入黑暗,墮入地獄,哪怕永生永世都無法輪回,痛不欲生,他也願意!
從今往後,他的世界隻有他自己!
聽完澤洛斯簡單的講述之後,蕭應天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能感覺得到,澤洛斯已經最大限度地隱去了大部分的事實內容,他聽到的,隻是一個隻言片語勾勒出來的大概,其中的很多細節,他能夠想象得到,卻又不敢去想象。
那麽美好的一個孩子,卻遭受了這個世界上最黑暗殘酷的一麵。他失去了一切,親人、財富、繼承人的位置、身體……甚至連作為人最後的尊嚴也被狠狠地踐踏在了地上!
蕭應天從未這麽心疼過一個人,澤洛斯那雙失去了往日神采的眼睛深深地刺痛了他,他的眼底死氣沉沉的一片,仿佛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喚醒那其中的光芒。
那兩個維特根斯坦家族的混蛋,真的該死!
微微攥緊了拳頭,蕭應天緩慢地咽下喉嚨裏的脹痛感,有著輕微顫抖的聲音泛起了絲絲冷意,“澤洛斯,想要報仇嗎?我幫你……”
雖然這會為他惹來不必要的大麻煩,但是現在,他不在乎了。
澤洛斯眼睛無神地看著蕭應天,瞳孔好像沒有聚焦一般,霧氣茫茫的一片。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他偏過頭,聲音沙啞至極,仿佛已經疲憊不堪,“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
“你自己要怎麽解決?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拿什麽去和維特根斯坦家族,和那兩兄弟鬥?”蕭應天蹙起了眉頭,對澤洛斯的答案感到很意外。
“銀……其他事都可以,唯獨這件事,我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澤洛斯緩緩地閉上眼睛。
雖然聽到銀這麽說,他的內心是觸動的,但是他並不想把銀卷入那個黑暗的地方。銀是太陽般溫暖的存在,他隻用站在光明的地方,就夠了……
況且……他想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報複那兩個禽獸。
他將要把自己徹底交給魔鬼。
之後的幾天裏,蕭應天在澤洛斯麵前又提了幾次替他複仇的事,但都被澤洛斯拒絕了。不知為何,在這一點上,他尤其地固執,似乎不想讓自己和那件事有任何關聯一般。
不過讓蕭應天更為在意的是,澤洛斯的眼神雖然依舊總是空虛一片,沒有絲毫光芒,但是不知為何,卻多了一絲決絕。
那絲決絕就好像將要拋棄一切去和誰同歸於盡似的。蕭應天有些擔心,澤洛斯一定在暗暗地謀劃著什麽,隻不過,他不想讓自己知道罷了。
這個傻孩子,別做什麽傻事才好……
又修養了一段時間後,澤洛斯的身體狀況好了很多,至少看起來沒有之前羸弱了,食欲也好了很多。就在這一切漸漸有了起色的時候,蕭應天收到了來自於國內的消息,上頭的人派了新的任務給他,讓他盡快地趕往非洲和利比亞的人會合。
事態緊急,蕭應天雖然想再照顧澤洛斯一段時間,但是現實情況卻不允許。
將情況告訴澤洛斯了之後,蕭應天有些抱歉和愧疚地又道:“雖然我暫時得離開了,但是你放心,我在歐洲有不少朋友,他們可以幫我照顧你。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明天就帶你去德國,我的兩個朋友最近一直在休假帶孩子,他們照顧你最適合不過了。”
蕭應天指的是伯恩斯夫婦。
不想,澤洛斯搖了搖頭,聲音很平靜地說道:“銀,謝謝你,不過不需要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蕭應天有些煩躁起來,這個孩子,都這種時候了,就不能乖乖地聽他的話嗎?
“你有什麽打算?你才多大?你覺得你已經能夠自己對付整個維特斯根斯坦家族了嗎?我走了你怎麽辦?你要怎麽去躲避那兩兄弟對你的抓捕?要知道,他們現在還沒有放棄抓你!整個維也納都是抓你的人!”
澤洛斯依舊搖頭,“我都明白的,我不是孩子了,你不用太擔心我。”
蕭應天有些惱了,恨不得給他幾個大耳刮子讓他清醒一下,最終卻隻能抽出煙咬在唇邊讓自己稍稍冷靜下來,“那你倒是說說,你的打算是什麽?來!說給我聽聽,讓我好好看看你這個成熟的成年人準備怎麽做!”
澤洛斯垂下眼簾,長而密的睫毛柔順地在他的眼瞼投出了一片陰影,讓他那張本就精致得像女孩的臉更加陰柔起來,無比地惹人憐惜。
“我打算去哥倫比亞。”
蕭應天有些意外,隨即立馬擺出了一副自家乳臭未幹的死小孩不知好歹背起行囊準備去環遊世界的氣惱模樣來,有些嚴厲地提高了音量,“胡鬧!你去那裏做什麽!你知不知道這個國家現在有多亂?讓美國政府都頭疼不已的犯罪集團麥德林就在哥倫比亞!就連首都波哥大都被這一黑幫勢力弄得終日惶惶不安的,你去那裏找死嗎?!”
澤洛斯抬頭看向蕭應天,那眼神很平靜,平靜得一點都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所擁有的。他似乎是在告訴蕭應天,他沒胡鬧,他確實有自己的計劃。
“這些,我都很清楚。”澤洛斯輕輕地說道,眼底的固執一如蕭應天和他在沙漠初見之時,“但是,我還是要去。”
為什麽想要去哥倫比亞呢?因為,他要去找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曾在半年前為他指了一條路,一條注定布滿了血腥和白骨的路,一條注定要背棄靈魂和上帝的路。
猶記得那個晚上,這個男人坐在壁爐邊的椅子上,眼睛陰冷地盯著他,無比嘲諷地冷笑道:“沒想到,聲名顯赫的維特根斯坦家族居然會做出這麽下三濫的齷蹉事來。我知道你,你原本是這個家族的小公子,卻被自己的伯伯用來當做討好合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