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日後
這時，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年婦女手上提著一桶熱氣騰騰的泔水，從西廂房裡出來，冷冷地道：「瑤瑤，請喬老師他們進去。誰敢管我們家的閑事，信不信我直接拿豬食喂他。」
「二嫂，我還不是怕真的是那些搞計劃生育的來嗎？打預防針的，勸學的，只要搞到了你家的情況，他們哪樣沒裝過。」青年男子梗著脖子叫嚷道。
龍自揚知道眼前這位，便是趙家六兄弟中的老幺趙小存，果然一副二流子的模樣。
趙二嫂提著泔水，毫不猶豫地挺身向趙小存撞過去，嚇得他連忙後退了好幾步。她這才轉身向龍自揚道：「龍老闆，你們能來看我家柱子，我的心裡無盡感激。你們隨瑤瑤先進去，我餵了豬就回來。」
能夠隻身撐起一個家的女人，果然不簡單。龍自揚向她點點頭，至於趙家嫂子為什麼開口就叫自己老闆，他不得其解，看到喬曼對自己微微笑了笑，便跟隨趙麗瑤進了西廂房。
西廂房門口堆放著各種農具，裡面只有兩個卧室和一個灶間，一張餐桌擺放在灶間。光看這家裡的光景，只能用家徒四壁形容。
餐桌前一名比趙麗瑤小上兩三歲的女孩，正在寫作業，另一名更小一些的女孩扒在另一頭，一臉羨慕地看著姐姐寫作業。昏黃的燈光下，她們頭髮雜亂，臉色黃蠟蠟的。餐桌邊的地上，坐著一名五六歲的小女?。
趙麗瑤推開一間卧室的門，帶著倆人進去。卧室是前後間隔出來的一個小房間，裡面除了一張木板床和擺滿了各種藥瓶的小桌子，幾無立身之地。
小房間里充滿了一股難聞的氣味。淡淡的中草藥的氣味、刺鼻的霉味和濃濃的屁騷味，它們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讓人幾欲作嘔的氣味。
喬曼屏息而立，胸腔里充滿了噁心的異味，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站在邊上的龍自揚看到她的異樣，伸手就近抓住她的左手，捏住她中指中間的關節，稍使內勁捏揉了幾下。
喬曼只覺得自己的手掌落到一隻溫熱的手掌中，起初中指中間關節處被捏揉得生疼，她剛要掙扎出手掌，卻覺得胸腔間噁心作嘔的感覺消散殆盡。一股溫熱的氣息，從她被捏住的中指關節處湧入，刺激著她體內的神經，讓她感覺胸腔間很舒暢。
她的身心漸漸放鬆下來，柔軟的手掌任由龍自揚握著。俏臉上一縷紅暈，如朝霞一般，羞答答地爬上來。
她和龍自揚拉著手站在趙鐵柱床前，猶如一對情深意濃的戀人一般。
當龍自揚放開她柔軟的手掌的時候，她的心裡竟然有些許失落。
趙家面臨的困境，好像也是她和龍自揚將來註定要遇到的困難，她只想龍自揚用力地牽著她，永遠也不鬆開！
親眼看到趙家的艱難，喬曼已經暗暗下了決心，要將趙麗瑤認作自己的乾女兒，直接負擔她的一切開支，這對於她來說這是一個不小的負擔。
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龍自揚還有自己的家庭啊！
趙鐵柱睜開渾濁的雙眼，瞄了龍自揚和喬曼一眼，舉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眼屎，又閉上了雙眼。
他蓬頭垢面、鬍子拉碴，一條薄被捲住脖子下的大半個身子，只有一條胳膊露在被子外邊。他方才看向人的眼神，木然而空洞，彷彿在看空氣一般。
看到這樣子，誰還聯想到他曾經是個退伍回來的老兵，是縣裡報道過的科技致富帶頭人？
想想幾年前，趙鐵柱身體多硬朗，辦了個養豬場，成了縣裡的第一個萬元戶，一病下來，人倒在床上，還落了一身的債！
真是好人也怕病來磨，富家也怕病來偷！
看著趙鐵柱咬著牙想撐起來，龍自揚趕快道：「你別起來，安心休息，我們和嫂子說幾句話就走！」
喬曼已經哽咽了，再看下去指不定會痛哭流涕的，留下來又沒一點幫助，還不如早走為妙。
拉著喬曼的手，龍自揚心裡又何曾好過，這樣悲凄的場景，多看一眼，心裡的疼痛便會多加一分。
「喬曼老師，要不是你和龍老闆的好心，我還真怕沒指望了，說來也不怕你們見笑，這錢數額那麼大，以後還上還不上我還真不敢想，這樣吧，就讓麗婷跟著你們當女兒吧！」送出村口的時候，趙二嫂子撲通一下，竟然跪了下來。
「嫂子，你這是幹什麼呢？」喬曼趕忙扶起趙二嫂，
「嫂子你放心吧，我一定照顧好麗婷的，那點小錢對趙老闆來說，只是一點毛毛雨，你就別掛心上了，好好帶大哥去治病！」
到現在，龍自揚才明白趙二嫂子為什麼開口就把自己叫做老闆了，喬曼有意把自己說成有錢人，好讓趙二嫂子的心裡好受一些。
「曼姐，還在哭啊！」都走好久了，喬曼還在哽咽。
「哪個像你那麼鐵石心腸！」
「我再鐵石心腸，那也不如你用心險惡啊！」
「怎麼說？」
「你想啊！」見喬曼認真了，龍自揚反而停了下來，他故意懶洋洋地道：「你把我說成有錢人，趙家那麼大的事，我只肯出一點毛毛雨，你這不是說我為富不仁么？」
喬曼一句話，那錢自然沒有還的可能了，內心裡，龍自揚還是相當肉痛的，這倒不是自己那灰色收入，關鍵裡面還有米娟的三萬，三萬呢，可不是個小數目。
再說了，趙家還是個計劃生育超生戶，他一個計生局的黨組書記來資助，似乎有點不應該啊！
「你不是只出了那麼一點錢嗎？」
「那麼一點？我儘力了好吧！」
「說來說去，你還是心疼，生怕趙家還不上么，好說，我來還！」
「成交！」
「小氣鬼，我向你保證，日後，我喬曼砸鍋賣鐵也要把這錢還你！」
「日後？曼姐，你早還過了！」龍自揚一陣壞笑。
喬曼馬上醒悟過來，氣乎乎地伸手推了龍自揚肩膀一下：「你，你，你。你是故意氣我的是不是？」
他叫道：「曼姐，你可不能這麼對我，你小心不要把我推下去。」
倆人所站立的石板路兩邊，一側是小溪，另一側是水田，被推下路基可不好玩。